江宁城里随着赵承渊的到来渐渐发生了改变。这位年轻的王爷笑眯眯的往府衙一坐,如和煦春风般的眼神扫过底下的官吏们,大家便都暗暗地绷紧了后背看,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都暂且抛开,贪财固然重要,但保住小命儿更要紧。
赵承渊一手攥着粮食也药材,一手攥着江宁府大小官员的性命,做起事情来就顺手多了。
首先,官府组织一切有劳动能力的百姓们开始清理城中每一处院落甚至角落,把所有已经断气的人都运出城去火化。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所有死尸必须火化,若有违者,斩立决。
其次,赵承渊让赵世苓把城中的工匠阻止起来,连夜赶制了许多大水桶,又把城中积蓄的木炭竹炭都搜罗出来,按照忘忧说的办法,把滤水桶做好,大街上每隔十丈便放置一个这样的水桶,若家中没有水井无法单独净化饮用水的人家,便都来此排队在水桶里接水。
再由秦青茵带着一群手脚利索的五十名妇人负责煎药煮汤,专程照顾一些染了瘟疫且尚有机会医治的人。
如此十来天过去,江宁城里渐渐地有了生机,一小部分店铺在得到官府允准之后也开始营业。
吴王赵承渊这一次功不可没,朝廷自有嘉奖,这是后话,但此时他收获的却是一个极好的诨号笑面阎王。
他跟任何人说话的时候都面带微笑,然而这些天接触下来,江宁府的大小官员们都悟出了一个规律王爷笑得越是和蔼可亲,自己得到的惩罚将会越重。若是他亲和的笑着按按你的肩膀,那么你肩膀上的脑袋就保不住了。随后跟在他身旁的那个黑衣护卫便会一剑夺命,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
开始的时候也有人反抗,私下里怂恿赵世苓给太后上折子告状。然而赵世苓的折子还没写完,阿寺就站在他的书案跟前了。赵世苓吓得差点没昏死过去。
赵承渊笑眯眯的对赵世苓说本王原本想看在同是赵氏血脉的份上留你一条命,你若是自己作死,就怪不得旁人了。想要告状,等本王回京的时候你可以一起回去,本王把你送到太后面前,让你当面告状。只怕到时候你又后悔。
赵世苓听了这话细细的一琢磨,便把那份心思彻底的丢掉了,以后任凭谁再怂恿,连他的夫人吹枕头风都没敢再动过搬到赵承渊的心思。
忘忧在屋里闷了这些日子,身体完恢复,精神也养的十足,便再也不能闷在院子里享受安逸。她自己换了粗布衣裙用双层绢纱遮面,趁着秦青茵不在跟前便悄悄地上了街。
看着街上零星的行人,忘忧欣慰地松了口气,江宁古城有上百年的历史,决不能让它在今朝成为空城。
“你怎么跑出来了”赵承渊从旁边的一家药铺里走出来,迎上了忘忧。
“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实在难受,出来透透气。”忘忧抬头看了看难得放晴的天空,又叹道“这天终于放晴了,这一场灾难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算是过去了大半儿吧,灾后重建才是重中之重。现在从洪州到江宁城,这一路三个州县都受洪灾和疫灾,人口剩下不足十分之一,大片的土地被洪水淹没,堤坝尚未修好”赵承渊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来你要在这里待长久了”忘忧笑问。
赵承渊点头说“是啊,太后娘娘让我把后续之事都办利索再回京。”
忘忧看着赵承渊脸上微微的惆怅,劝道“朝中可用之人不多,陛下和太后都信赖王爷,正是王爷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我能做的也有限,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我刚收到消息,沐霖后日便能回江宁,到时候你们兄妹应该回京了吧”赵承渊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茶水摊子,示意忘忧跟他过去坐坐。
忘忧抬脚跟着赵承渊走过去,一边落座说道“我自然是希望哥哥能早些回京跟秦姐姐完婚。但是这还要看朝廷的安排,毕竟他是跟着赈灾的钦差一起来江宁的,赈灾事宜没有个好的了局之前,想来他也不肯回去。”
茶摊的主人早就认识赵承渊了,但却是头一次见忘忧。因见是个姑娘家,便把喝水的瓷碗用滚开的水仔细的烫了一遍,又歉然地说“请王爷见谅,今年的春茶还没来得及上市就糟了洪水,小人的茶摊只有去年的秋茶了。”
忘忧笑道“这个时候,哪儿还那么多讲究能喝一碗秋茶已经是奢侈了。”
赵承渊很自然地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给忘忧让她擦手。忘忧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带帕子,便接了手帕擦了擦手指,又向赵承渊道谢。
茶摊主从旁边看着,便讨好的笑道“这位姑娘温婉和顺,王爷真是好福气啊”
“你怎的胡说”忘忧登时有些恼了。
赵承渊忙朝茶摊主摆摆手说“忙你的去吧,林姑娘脸皮薄,哪儿经得住你这些村话。”
摊主忙答应着下去,忘忧瞪了赵承渊一眼,嗔怪道“你是故意的吗”
“世人都长了一颗势力的心,让他们知道你对我很重要,以后见了你自然不敢起什么歹念头。”赵承渊说得理所当然。
忘忧想要辩驳,但又觉得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她跟赵承渊坐在这里喝茶说话儿,在百姓们看来本就亲密,若再争执几句,不知道又被传成什么,于是默默地低头喝茶不再多说。
这边刚喝了两口茶,便见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的属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顾不得行礼,喘息道“王爷不好了”
赵承渊微微一笑,说“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有几个已经痊愈的灾民又病倒了还有个以及已经断气了这次跟以往不同,医官说,只怕只怕是这瘟疫发生了变故”那人慌张地说道。
赵承渊皱眉起身,对忘忧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忘忧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
赵承渊看着忘忧,犹豫了片刻方坚决地说“不行。”
“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回去”忘忧皱眉坚持着。
“你若是有个什么,陛下会让城的人为你陪葬。”就算他不会这么做,我也会。赵承渊从心里补了一句。
“那之前治病的丸药就是我把哥哥的方子修改过之后使用的,事实证明效果是比之前更好。现在疫情发生了变化,你却把我赶回院子里去,让我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熬过来的那些人又死在这场疫病中,王爷觉得以后的日子里,我还能活地安心吗”
赵承渊左右为难,心想若是天子在这里会怎么做他会用什么理由阻止她去以身涉险
“好了,别犹豫了。”忘忧扭头对来报信的人说“你带我去看看。”
那属官一听说之前用的药方是这位姑娘开的,忙说“姑娘真是菩萨转世啊快跟我走,救命要紧呐这次染上的还有咱们一些医官和差役们,若治不好这一场,这江宁城可真的就死绝咯”
“放心,我绝不会让江宁城的人死绝。”忘忧咬牙说道。
属官忍不住回头看了这小女子一眼,心想敢说这么满的话,又敢跟吴王顶嘴,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赵承渊正在危难之际,抬头看见一个身穿东宫卫衣袍的男子挡在了忘忧的面前,他立刻认出那是天子龙潜时的贴身护卫李舒,忙疾走两步上前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王爷,下官一直都在江宁城。只是陛下吩咐过不许打扰林姑娘,所以才没现身。”李舒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忘忧不悦地问。
李舒拱手说道“上次城郊因为下官疏忽,让林姑娘置身险境,陛下已经问了下官死罪。如今不过是戴罪当差罢了,今日若林姑娘再以身犯险,那下官这脑袋就得砍两回了。”
“那你就让他砍你两回。”忘忧说着,想要绕过李舒过去。
李舒抬手拦住忘忧的去路,依旧面无表情“小人死不足惜,只是陛下的旨意不能违抗。”
“你给我让开。”忘忧盯着李舒说。
“恕难从命。”李舒绷着脸说。
忘忧回头看看赵承渊,又看看李舒身后的两个人,忽然冲着李舒上前两步。李舒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腰间的佩剑便被忘忧拔了出来。
“住手”赵承渊眼看着忘忧把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把剑放下有话好说”
“让开。”忘忧对李舒说。
李舒无奈,只得侧身让开去路。忘忧横了他一眼,拎着他的佩剑疾走而去。
“哎呀你怎么回事儿,佩剑居然让她给摘了”赵承渊瞪了李舒一眼,急匆匆的追着忘忧去了。
李舒简直欲哭无泪,他知道忘忧是天子爱重的女子,她就这么扑过来,他能动吗一动就是死罪啊可是身为护卫,佩剑叫人给摘了,说出去也是奇耻大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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