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同姜兰两个人去找沈夫人。
沈夫人的居所被宋嬷嬷安排在清露轩旁边的碧桂斋,忘忧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匾额上的“碧云桂气”四个端庄的大字,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对姜兰说“这几天在义母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情,我身边也不需要人服侍,你大可松散些。”
“多谢县主体恤奴婢。”姜兰忙福了福身。
“别这么说,我曾经跟你一样都是做宫女伺候人的。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奴婢,我也从没有把你当奴婢看。”忘忧按了按姜兰的手,抬脚进门去。
沈夫人听说忘忧出了事儿一直在担心着,见她带着人拎着包袱忽然来了,又十分的意外,忙拉了她悄悄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熹年来去匆匆也没跟我说句明白话,陛下那边的人一个个嘴巴都刷了胶,严得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本来我还打算着带着一盒子糕点去清露轩请安去了。”
忘忧轻笑道“义母别担心,我没事的。陛下要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把我打发到您这里来了。这几天要麻烦您了。”
沈夫人嗔怪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母女的名分难道只是说给旁人听的你受了委屈自然要来我这里,我沈家是要给你撑腰的。”
“多谢母亲。”忘忧挽着沈夫人的手臂,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沈夫人抬手抚了一下忘忧的脸颊,温和地问“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呢,咱们一起吃一点。”
“好,我刚好饿了呢。折腾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忘忧轻笑道。
“刚好有红豆粥,你喜欢配什么样的小菜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盐渍雪里蕻来着,现在还喜不喜欢了”
忘忧点头说“喜欢的,雪里蕻和盐水煮豆配在一起,吃粥是最好的。”
“刚好,这些我都带来了。”沈夫人说着,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去准备。
没一会儿功夫,饭菜摆上来。雪白晶莹的糯米粥上放着几颗紫绿色葡萄干做装饰,一盘宫制的点心,四个家常小菜。其中一盘盐渍雪里蕻上撒着几颗饱满的豆子,黄绿相见,让人特别有食欲。
忘忧才吃了一口便想起了赵祯,他也是从早晨吃了点东西到现在,宴席上怕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的。
沈夫人夹了一点小菜放到忘忧的粥里,关切地问“你叹什么气”
“谢义母。”忘忧笑了笑,低头说“有家的感觉真好。”
赵祯坐在饭桌旁边,虽然他也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但看着桌上的各式粥菜却没有一点食欲。
宋嬷嬷轻着脚步从外面进来,回道“陛下,李舒来了。”
“叫进来。”赵祯说。
李舒进来后躬身行礼,并回道“陛下,有一个宫女甚是可疑。”
“什么宫女”赵祯抬眼看向他。
“这个叫韩翠的宫女是浣衣局的,年后进宫当差,有人看见她跟御药房的小内监钱符儿来往,那钱符儿的衣裳都是她洗,每次洗了都是她自己送过去,从不假手他人。这钱符儿收到过一张百两的交子,这笔银子他还没敢动,小人已经搜出来了。钱符儿自然是要审的,但这个韩翠用过一遍刑,但她说要见陛下或者明嘉县主才肯说实话。”
“这有什么难查的但凡进宫服役之人,除了获罪充官的罪奴之外,便都是有保人才得以进宫的。她是哪一种一查便知。”
李舒躬身回道“回陛下,这个宫女的保人是已经死去的宁寿宫福音。”
“什么”赵祯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乍然听见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但蹊跷的是,韩翠进宫的时候,福音已经被问斩了。她的宫籍便甚为可疑,属下严刑拷问,她就是不说。”
赵祯缓了缓心神,冷笑问“还是要等朕或者明嘉县主去了才肯说吗”
“小人无能。”李舒低头说道。
“走,去看看。”赵祯站起身来说。
“陛下,刑房污秽,陛下怎能以千金之躯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宋嬷嬷忙劝道。
“无妨,朕没有那么多忌讳。凭它什么魑魅魍魉,朕都不怕。”赵祯说着,人已经出门去了。
宋嬷嬷只得拎了一件披风匆匆的追了上去。
泽慧从外面匆匆进来,跪在刘太后跟前请罪“奴婢铸下大错,无颜再服侍太后,求娘娘赐死”
刘太后皱眉凝视着泽慧半晌,方叹道“说说吧,你都背着哀家做了什么”
“奴婢舍不得太后娘娘被陛下逼迫辖制,之前他在大相国寺里住着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娘娘又要被朝臣们逼着退居内宫了。奴婢便着人在他的饭菜里动了手脚,让他每日疲惫些,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干预朝政,便减了太后娘娘的烦心事儿。”
“混账”刘太后厉声骂道,“他是哀家的儿子你怎么敢”
“太后息怒,奴婢并不敢谋害天子。奴婢只是让他感觉疲惫而已,那些药奴婢亲自试过的,除了每日觉得睡不够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你真是胆大妄为天子的龙体每隔几天便有太医请平安脉,你就不怕事情败露了你便死无葬身之地吗”
“奴婢跟陈常禄私下交好,从他那里知道陛下一向不喜欢太医诊脉。他只信得过林紫苏一个人。”
“所以,林紫苏一回来就发现了不妥,便暗中盘查。你做的这点破事儿眼看着捂不住了,就想了今日这个愚蠢的办法来补救吗”
“是奴婢错看了陈常禄这狗东西奴婢让她把林紫苏骗到僻静的地方结果了,可他却只让凌三儿把人绑了藏了起来。太后娘娘的眼中钉没有除去,反倒引起这许多的麻烦是奴婢该死,请娘娘发落。”
“你的确该死”刘太后咬牙骂道,“你也说林紫苏是哀家的眼中钉。皇帝岂会不知如她真的死了,你以为皇帝会善罢甘休吗如今不过是为了一个皇后之位,皇帝便如此步步为营。若她死了,别说哀家跟你,就连整个江山社稷都要为她陪葬”
刘太后悲凉地叹了口气,疲惫地说道“她自然是死不足惜可是我赵氏江山是几代人的心血,是多少将士的性命做基石怎可因为她而毁于一旦若真是那样,连哀家也死无葬身之地了”
“奴婢罪该万死。”泽慧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说什么万死你的命只有一条。”刘太后低头看着这个服侍自己多年的人,叹道“这件事情都有谁牵扯其中,你且仔细地跟哀家说一遍。”
赵祯一进刑房便止住了脚步,里面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逼得他一阵阵地恶心。
“陛下稍等。”李舒亲自去敞开窗户,让湿漉漉的风吹进来,散开了血腥的气味。
“还是在院子里问话吧。”宋嬷嬷把手臂上的披风裹在赵祯的肩上。
赵祯回头看见有人已经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廊下,便过去坐下。
李舒着人把韩翠提出来按在院子里跪下,喝道“还不叩拜天子”
这个叫韩翠的宫女一身血污,但身子却挺得僵直,她抬头看了一眼赵祯,惨然一笑,然后俯身叩拜。
烁烁灯光之下,这个满脸血污的笑容竟让赵祯一个恍惚,心想这女子有些面善,是不是从哪儿见过于是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嬷嬷。
宋嬷嬷在赵祯耳边小声说“陛下,这人跟福音长得有五分相似。”
赵祯瞬间恍然,冷笑道“怪不得。”
韩翠淡然一笑,平静地问“陛下是不是已经认出奴婢是谁了”
“放肆天子不问,不许开口”李舒喝道。
“韩翠翡翠。你倒是坦诚,连名字都懒得改。说吧,当日你是被谁赎走的又是谁把你安排在浣衣局的。说了实话,朕会给你留个全尸并准你跟你的父母葬到一起。”弄明白了此人的来历,赵祯便不那么着急了。无非是还是之前那桩恩怨罢了。
韩翠冷笑道“没有人替我赎身,是我自己给自己赎的身。我身为宰相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身上总有几件值钱的东西。想收买那些狗腿子还不算难事。”
“然后呢脱身容易,进宫却难。”
“有什么难的我母亲在宫中多年,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相熟的。我顶替了一个无故失踪的宫人混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你想说你是为了家仇,才把朕的膳食汤药动了手脚你费尽心思却不取朕的性命报仇,却只添加一点让朕疲惫嗜睡的药,你这仇报的还真是有意思。”
“哼,谁说报仇就一定要杀人比起让仇人痛快地去死,我更愿意看着你们像白痴一样的活着。”
赵祯目中寒光一闪,冷声说道“真不愧是福音的女儿,倒是有些她的狠毒。只不过你这些话,朕一个字也不信。既然知道你是谁了,那么事情也就好办了。李舒,把她好好地看管起来,不许她见任何人,更不许她无辜殒命。”
“遵旨。”李舒躬身应了一声,挥手着人把翡翠提走。【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