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议事厅此刻显得一片安静。
林晧然用嘴吹了吹腾起的热气轻轻地啐了一口香芳四溢的脸色整个人顿时被注入活力般。他将茶盏子放回茶盏上抬头望向呆若木鸡般的徐阶明知故问般地询问道:“徐阁老不知这份奏疏可有何不妥?”
李春芳等人都注意到徐阶的异常亦是好奇地盯着徐阶那边很是难看的脸。只是有听到林晧然的问话之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般显得古怪地望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林晧然。
徐阶忍着将奏疏撕碎的冲动却是霍然地抬起头显得愤怒地对着林晧然质问道:“是不是你?”
这
张居正从来没见到过自己这位一直处事不惊的老师会如此失态敢情不是自己老师心态多好主要还是没有遭到强敌的重创。
只是他心里更是疑惑吴时来是徐阶所器重的门生之一而且这份奏疏又不是弹劾自己老师老师为何还会如此失态呢?
跟着张居正有相似心理活动的李春芳等人亦是纷纷扭头望向徐阶却是不知道徐阶如何会如此的失态。
“海瑞是敢于直谏先帝的直臣吴时来是你的门生如果他们两人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呵呵恐怕你不该指责他们两人是不是受我指使而是你应该好好做检讨自己了!”林晧然面对着徐阶的指责显得云淡风轻地回应道。
郭朴和陈以勤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是将目光落到了那份出自于吴时来之手的奏疏上。
事情确实如同林晧然所说的那般如果真是一份不利于徐阶的奏疏徐阶还真的应该好好地反省了。
不说海瑞是天下同知准备棺材死谏于先帝的直臣而吴时来是徐阶的门生吴时来当年更是几经折磨亦是没有招出幕后主使徐阶。
在本朝师生关系宛如父子纵使老师不待见学生但学生亦得尊重于老师。只是一个遭到学生敌视的老师这位老师恐怕是真的差劲至极了。
正是如此若是徐阶遭到海瑞和吴时来的先后弹劾的话徐阶是当真要好好地做一个反省而不是指责林晧然要谋害于他。
李春芳和张居正交换了一下眼色亦是无奈地暗叹一声发现徐阶确实是要好好地自我检讨一下了。
当然他们四人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显得更加好奇地盯着徐阶手上的那份奏疏。
冯保是在场众人唯一的知情人只是却没有透露口风的打算正是默默地站在旁边观看这里的一切。
林晧然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显得唯恐天下不乱般地询问道:“元辅大人不知张给谏上疏说了什么呢?既然我们六位阁臣都在场那么就不用藏着掖着了理应一起在此商讨一个结果!”
自隆庆登基后内阁已经很难再出现“独相”的情况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是经过内阁的阁议讨论出结果。
只是随着高拱的离开而今张居正填补进入内阁致使徐价的话语权明显加大。若是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往往还是徐阶说了算。
李春芳等人自是认可了林晧然的这个提议便是纷纷朝着徐阶投去好奇的目光隐隐感觉到此次又出了大事。
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若是论到底线和阴谋恐怕林晧然还不是徐阶的对手;但若论算计林晧然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是货真价实的“三步一算”。
很显然此次徐阶又落入林晧然的算计中却不知会被林晧然引向何方。
徐阶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在内心几经挣扎后显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那份奏疏通过司值郎将奏疏传递给李春芳。
李春芳是当朝次辅亦是徐阶离任后的接班人但此时更多的是一份好奇。在他打开那份奏疏的时候奏疏的内容当即映入眼帘。
臣工科给事中吴时来谨奏:经臣所悉琨在松江乃为一霸仗父位高权重而押勒侵夺怙势肆害所在民怨入骨其累计徐家广置良田美宅于松江、苏州、扬州和南京等处。
今松江水旱频仍南北多警民穷财尽莫可措手者。然灾情来临之时松江城米价飞涨徐家竞逃税粮几千石之多累年已达几万石其昔日之举难辞其过错也。
琨自入京以来已两年有余然常宿于教坊司狎客曲宴拥侍姬妾屡舞高歌日以继夕置正职于不顾此乃失职也。
然其专利无厌窃弄父权卖官鬻爵。昔日吏部员外郎郭谏臣谋广东惠州知府事成得三千两白银今郭谏臣入职于地方免不得竭民脂膏以偿买官之费如此则民安得不贫?经其引荐临淮侯得漕运总兵一职临淮侯亦是以巨资送至徐家大宅此种恶行多哉不表。
琨其罪在官失职居臣不忠为子不孝臣特请皇上给琨予以严惩免职而戍边以清国本。
这一份只有三百多字的奏疏却是将徐琨的种种恶行揭露了出来已然是一记重棍砸在徐琨的后脑勺上。
李春芳将这份显得平实的奏疏看完先是用同情的眼神望了一眼徐阶而后则是眼神复杂地望向林晧然。
虽然他至今都不明白吴时来为何会肯上这一道奏疏但这一道奏疏一旦公布出去而疏中的内容属实的话那么徐阶亦得要受到牵连。
在他们官员能够得到朝廷“封妻荫子”赏赐的同时亦是要承担儿子犯错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很多官员便是被自己的儿子所累。
正是如此一旦徐琨的罪行被证实那么徐阶必定要受到牵制而这亦是为何徐阶会失态的根本原因。
郭朴轻轻地咳嗽一声显得不满地瞪了一眼正在出神的李春芳。
李春芳这才惊觉过来虽然心里很是无可奈何但还是按规矩将手中的奏疏交给司值郎传递给郭朴。
郭朴看过奏疏的内容后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而后又通过司值郎将奏疏交给了林晧然。
林晧然将茶盏放下接过奏疏便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而后按规矩传递给陈以勤只是眼睛闪过一抹决然。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他终究是一步步瓦解徐阶的龟甲进而寻得破绽狠狠地捅上了这么一刀。
倒不是他不想早些除掉徐阶而是徐阶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首辅而是一个强大团体的领袖甚至他还默默地影响着大明后面几十年的走向。
在原本的历史中徐阶离开首辅的位置后却是由李春芳来接任。虽然经历了高拱的变数但后面则是张居正和张四维等。
纵使徐阶遭到海瑞的变数而晚节不保但直到万历朝生辰之时万历还派太监进行亲切慰问可谓是官场的一棵常青树。
面对着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他深知欲速则不达亦是按计划一步步推进。直到将徐阶逼到墙角之时他再给徐阶一个致命一击。
好在他的计划进展得还算顺利寻到了徐琨这一个破绽却是借此先将徐阶首辅的宝座踢下去。
门外的阳光灿烂但这里透着丝丝的凉意。
“窃弄父权?”
张居正看完这一份奏疏的内容却是知道王军的上疏弹劾不过是一个造势真正的杀招无疑是吴时来的这一份奏疏亦是从中看到了最关键的指控。
窃弄父权是当年邹应龙对小阁老严世蕃的指控只是历史仿佛重演一般现在这项指控却落在徐琨身上。
当年的严世藩正是受到这一个指控而后三司查出严世蕃贪墨的事实最终被朝廷判处戍边雷州。
若是证实吴时来这些指控属实那么徐阶已然是遭受严嵩同样的命运却是要因此事而被朝廷亟令休退。
只是他心里感到十分的困惑按说吴时来当年冒着如此风险而“倒严”无疑是忠于自己的老师的但为何如今会捅上这一刀呢?
一念至此他不由得想起吴时来戍边的地方是广西横州却是用怀疑的目光望向林晧然会不会是在吴时来戍边期间被林晧然抓到什么把柄了。
其实何止是张居正徐阶和李春芳同样十分的困惑特别徐阶简直是想要用眼睛将林晧然给瞪死。
林晧然轻啐了一口热茶水便是抬头望向徐阶询问道:“元辅虽然咱们现在不可轻信吴时来的一面之词但你恐怕不能再像前些天那般让皇上将奏疏留中而是需要向皇上一个说法了!”
郭朴和陈以勤轻轻地点头同时目光坚定地望向徐阶。
“卖官鬻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徐阶冷哼一声当即便回应道。
林晧然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却是认真地询问道:“如么说来元辅认为这是吴时来构陷令公子?”
李春芳和张居正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扭头望向徐阶。
“当然!此事皆为吴时来编造吾儿定然不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徐阶打定主意护住自己儿子当即便是坚定地表态道。
林晧然倒不跟徐阶争执显得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元辅认为是编造咱们便票拟由三司进行查证可好?”顿了顿他又是补充道:“据我所知徐琨确定没少往教坊司跑而他收受郭谏臣三千两银票一事我亦是有所耳闻呢!”
这
李春芳听到这一番话当即便知道林晧然此次是有备而来而郭谏臣的事情无疑足够让徐琨摔落万丈深渊。
且不说徐琨有没有窃弄父权单是卖官鬻爵徐琨便已经是在劫难逃而徐阶定然是要牵连其中。
唉
张居正亦是暗叹一声却不知林晧然是真掌握了徐琨的罪证还是故意在这里讹诈徐阶心里却清楚此次弹劾恐怕是确有其事。
据他的观察徐琨跟徐阶是一个演技派。在徐阶面前的时候徐琨是最乖巧孝顺的儿子但在离开徐阶之时徐琨二世祖的毛病便会直接表露出来。
至于吴时来弹劾琨在松江乃为一霸他甚至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怀疑这定然才是徐琨最真实的一面。
正是如此他知道纵使自己老师替徐琨百般狡辩恐怕亦是护不了表里不一的徐二公子而老师亦会受到牵连。
“此事无须票拟我面见皇上讲明情况!”徐阶深知单靠否认是无法了结此事便是心生一计地道。
只是在他寻找那份奏疏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司值郎陈经邦并没有将奏疏还给他而是落到了林晧然的手里。
林晧然拿着那份奏疏显得态度坚定地道:“元辅大人朝廷有朝廷的章法上次的海瑞疏咱们可以不计较只是此次涉及的是你的儿子徐琨更是事关卖官鬻爵还请回避吧!”
李春芳和张居正交换了一下眼色亦是暗自一叹知道此次的朝堂恐怕是真要变天徐林之争已然要落下帷幕。
“林若愚你快将奏疏还我你当真要撕破脸吗?”徐阶看到林晧然已然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当即便愤怒地威胁道。
林晧然面对着威胁却是丝毫不惧地扬着奏疏道:“徐阁老如果你认为你能只手遮天还能庇护恶子徐琨那么本阁老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今日的朝堂不是你的一言堂却不管涉及谁的罪行都要受到朝廷的严惩!你要庇护徐琨本阁老第一个不同意!”
“小子你你狂妄!”徐阶猛地站起来却是大声地指责道。
林晧然看着他要过来夺奏疏便是淡淡地说道:“不说皇上不会答应你的无礼要求本阁老及朝百官亦不会同意你还是认清现实吧!”
徐阶闻言突然眼前一黑便是晕了过去。
站在权势顶端的人特别是一度掌控这个朝堂的人却是被曾经的小人物如此逼宫让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李春芳和张居正见状便是七手八脚地上前在查看徐阶的气息尚存当即便急匆匆地将徐阶送出紫禁城就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