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燕夫人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或真心、或假意。但在外人眼中,身为奉先女开口为她搏得一线生机,那么她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
栗海棠端坐在罗汉榻上,她看着一身缟素的栗燕夫人慢慢站起来,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停灵的正屋。
一步。
两步。
三步。
缟素袄裙被寒冬的狂风卷着,露出一双银莲小脚迈得果敢沉稳。未施胭粉的容颜憔悴,昔日柔情美眸黯然无色。
在场的人们无论身份尊卑、不关贫富贵贱,每个人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抹忧色。
忧她撞棺太猛,错失活命机会;忧她撞棺太轻,耍尽手段保命;忧棺内没有回声,没能处置这个寡妇;忧棺内有回声,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各人各怀心思,庭院里鸦雀无声,静待结果。
栗海棠微微歪着小身子依近诸葛弈。以命赌命,她说得出,却不一定忍心看。
诸葛弈温润俊美的容颜满是宠溺柔色,伸手握住小姑娘的冰冷小手。尽管一字未语,尽管他别开视线继续看向停灵的正屋,尽管他的大手比她的小手还要冰冷,但莫名的安心。
众目睽睽之下,那大手握紧小手的举动,那温柔宠溺的眼神,那娇俏的小姑娘表现出的依赖,不仅族长和族长夫人看得皱眉,连八大家族中的公子们也纷纷猜测奉先女与画师先生之间紧密关系到何种境地。
“夫人”
“娘”
“娘亲”
老嫫嫫的一声惊慌大叫,两个小女孩嘶破喉咙的尖锐唤声,将众人盯住诸葛弈和栗海棠交叠双手的视线瞬间移向停灵的正屋门口。
一道缟白素影仿佛被寒冬冽冽狂风推着、催促着漂向屋内
无数惊惧的抽气声纷扰四起,时间若停止、风声亦变得微弱,每个人的眼睛不自禁地睁圆,瞳孔里涣散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咣”
钝闷声从屋内传出,那些冲过去准备瞧瞧情况的老婆子和丫鬟们突然在屋门外顿住脚步,一个个脸色满是惊怖。
栗族长急忙跑过去,急问“如何有没有撞死”
“禀族长,二夫人伤了头。二爷的棺材完好,不过奴才没有听到棺内有回声。”执丧者垂首禀告,不敢有半点虚言。
栗族长幽幽怅叹,瞥了眼屋子里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素颜染满鲜血的栗燕夫人,背着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莫族长心中冷笑,看向端坐在罗汉榻上的栗海棠,和与她一直握着手的诸葛弈。炯炯老眼疑色一闪而逝,心中已猜到几分。
栗海棠高昂起小脸,吩咐身边的李嫫嫫。
“李嫫嫫,去请栗燕夫人。”
“是。”
李嫫嫫屈膝领命,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屋内,并且叫上门外的两个老婆子一起将栗燕夫人扶出来。
栗燕夫人跪下来磕头,有气无力地说“栗大姑娘,我我家相公没有回声,看来相公要我留下来照顾年幼的女儿主持栗氏南府的家务。”
“栗二爷念着稚龄幼女,终究不忍心让栗燕夫人生死相随。栗二爷疼惜母女仨,实乃世上至情之男子。栗燕夫人好福气呀。”
莫夫人语含酸,一副羡慕嫉妒的表情。
在场的人们皆噤声不语,纷纷看向罗汉榻上端坐的小姑娘。不知道与栗二爷长女同龄的奉先女,会做出怎样令人大开眼界的决定。
看看栗燕夫人身后哭得梨花泪雨的栗大小姐,更看看端坐罗汉榻上容貌清秀、恬静淡然的奉先女。同样的年纪,却有不同的经历,心智的成长也不同。
栗海棠看向栗族长,问“栗族长,能否请执丧者前来问话”
“当然可以。”栗族长颌首,扭头低声吩咐小厮。
小厮跑去停灵的正屋请执丧者,少时二人匆匆而出。
执丧者跪在罗汉榻前,恭敬道“老奴给奉先女请安”
“起来回话。”
“谢奉先女。”
执丧者起身,垂首低眸。
栗海棠放开微凉的大手,此时她已不似刚才那般忐忑。
“刚才栗燕夫人撞棺,你就守在旁边。把你对栗族长说过的那些话当着大家的面儿再说一遍。”
栗海棠冷眼扫过坐在两边的族长和族长夫人们。终,目光停留在栗燕夫人被鲜血染红的脸上。
执丧者躬身揖手,道“禀奉先女,各位族长、族长夫人,栗氏族的族人们。刚才老奴就站在二爷的棺材旁边,亲眼见到二夫人以头撞棺,二爷的棺材完好,棺内无回声。”
一语出,众人屏气凝神等待栗海棠开口,栗族长神情释然,栗夫人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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