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圣上知道,皇后娘如今抚养的倘若不是皇长子,乃是次子,亦或是公主,如今这样的抚养方式一点问题都没有。偏偏是皇长子,皇长子肩负着怎样的重任,圣上比这天下任何人都更清楚。”赵嬷嬷的声音严肃,脸上更是不苟言笑。
萧煜宗的偏爱,叫他听不得旁人说严绯瑶一句不好。
但这嬷嬷的说话也有技巧,叫他坐直了身子,凝住眼眸认真看她,“你仔细说说。”
“虽说皇长子如今才一岁多,但慈母多败儿……老奴不是说慈母不对,只是这样的骄纵是会害了孩子的。已经一周岁了,还整日的腻在皇后娘娘的怀中。由娘娘……亲自哺育,这本来就不成体统,娘娘千金之躯,怎么能与皇子如此亲昵,若是百天以内也就罢了,如今皇子已经一岁了,能说能走了!”嬷嬷一脸的凝重,好似母子间已经有了什么“不可说”的阴私。
萧煜宗心头猛地一跳。
“更有皇子一岁的年纪,爬高上低,攀假山,折花树,抓鸟……这些事,岂是一个皇子该做的吗?可娘娘皆纵着不管,有时还要宫人帮忙,这不是……”助纣为虐几个字,她说的极其小声。
萧煜宗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幽深幽深的。
“圣上聪慧,且记事儿极早,或许还能记得您小时候如何才学会了坚强、自立。倘若是次子,幼子,女儿,即便不能独立,毕竟还有兄长等人照拂,可是皇长子是要担负一国重任的,这般骄纵出的孩子……”赵嬷嬷没有说下去,但她飞快的瞟了眼萧煜宗的表情。
宫里的人都擅长察言观色,她知道自己今日告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该见好就收。
“退下。”萧煜宗皱眉说。
赵嬷嬷二话不说,立时躬身退了出去。
萧煜宗拧眉反复思量自己的成长史,再回顾自己所看过的书……
人的知识积累,只有两种,一种是亲身经历,还有一种就是从书上、口中听说来的。
他总结了这两种知识来源之后,豁然起身,往寿昌宫后殿而去。
他的瑶瑶,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有些时候,她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得好的。
萧煜宗进得后殿,见萧睿正举着一把木剑“砍杀”一个宫人。
那宫人十分配合,啊的叫了一声,假装不敌,倒在地上,还“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把萧睿逗得哈哈大笑。
“参见圣上——”
萧睿回头,看见他爹回来了,他立刻扔了手里的木剑,“爹爹爹爹……”一路小跑,一头撞在他爹的腿上,抱着他爹的腿,口水抿在他爹华贵的衣袍上。
若是往常,萧煜宗必定一把抱起儿子,举高高,转圈圈……
可今日,萧煜宗弯了弯身,要抱起儿子时,却迟疑了片刻,竟把他放在远一点的地毯上,等于把他拽开了他的腿,却没有抱他入怀。
“爹爹。”萧睿是个执着的孩子,见状又扑上去,抱着萧煜宗的腿,仰脸看着他,“抱,爹抱!”
萧煜宗摇摇头,“萧睿长大了,爹不抱了。”
他说的慢,也艰难,眼里却有执着。
正在低头写字的严绯瑶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又与苏晴对视。
苏晴狐疑的摇摇头。
“不,爹抱!要爹抱!”萧睿抱紧他的腿。
“不行,你自己去玩儿。”萧煜宗居然跟一个孩子较劲。
“不要。”萧睿喊道。
严绯瑶已经听出来,萧睿的情绪不太对了,他没哭,但声音里已经有了委屈。
她立即放下手中的笔,阔步来到父子身边,“爹爹也许心情不好,阿娘抱,好不好?”
“不行,你也不要抱。”萧煜宗皱眉说道。
萧睿已经扭头,投入严绯瑶的怀中……严绯瑶闻言一愣,狐疑看向萧煜宗,“你怎么了?”
“放开他,叫他自己去玩儿。”萧煜宗说。
萧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严绯瑶深深看了萧煜宗一眼,她可不像孩子那么听话,她不但敢于反抗,而且她有反抗的能力。
小孩子选择屈服,不过是多数时候他们是弱者,反抗的能力不足而已……为什么说青春期的孩子最叛逆呢?
因为他们小时候,空有其心,却没有足够反抗的能力而已。
他们隐忍着,等待着……终于有一天,他们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实力反抗了。
于是那些茫然懵懂的大人们就觉得,咦,我的孩子怎么忽然叛逆了?
怎么是忽然呢?他们一直都在等待啊。
严绯瑶抱起萧睿去了偏殿,她擦干儿子的泪,给他讲了几个成语故事,又喂他吃了御膳房专门给他做的糯软的面条,米糊。
他吃的不多,但已经能自己用白玉勺了,虽吃的慢,却很认真,今日比昨天洒的少了许多了。
苏晴惊喜的说,“小皇子每天都在进步呢!”
萧睿很高兴,小眉头终于舒展了,圆嘟嘟的小脸儿上也有了笑意。
严绯瑶如今终于知道他的圆脸是随了谁。
她如今吃胖了,可不就是一张银盘似得圆脸吗?
萧睿吃完了,认真看着苏晴把他弄脏的衣服,小桌,席垫都收拾起来。
一双眼睛乌灵灵的,竟然还对苏晴说了句,“谢谢。”
简单两个字,把苏晴吓了一跳,她愕然了好一阵子,“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萧睿狐疑的看着母亲,却见严绯瑶赞许的冲他点了下头。
他又高兴起来,玩儿一阵子,就睡了。
严绯瑶起身回到正殿。
萧煜宗正沉着脸,左右对弈,下了满盘的棋子。
偌大的正殿里,只听得见他啪嗒啪嗒的落子声,气氛压抑凝重,宫女们都不敢往里凑。
就连苏晴都迟疑自己是不是应该站在外头?
严绯瑶兀自走上前去,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棋局上的黑白格局。
“朝中有什么烦心事吗?愿意与我说说吗?”
她语气温柔和缓。
萧煜宗却给她一个凉凉的眼神。
严绯瑶心头一动,“看来不是朝中的事儿,那是……我叫你有什么不满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自己最近都干什么了?
除了见了韦亦鸣和夏侯文婧,又见了尤氏以外,她也没干什么吧?
“咱们说好了,尽量不让对方猜测自己的心思,若有什么不满的,大可说在明面上,我猜不到你怎么了,还请圣上指点迷津?”严绯瑶笑着缓和气氛。
“慈母多败儿!”他重重的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