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明就是对你那义妹余情未了!现在说她是你的义妹了?谁不知道她当初被我儿纳为妾室的时候,你提着刀要来我家,与我儿拼命!你早就对我儿怀恨在心了,不过是如今得了机会!又仗着上头有人保你!”诚毅伯红着眼睛骂道。
府尹心头一跳,据他调查来的资料来看,严景川是占优势的。
但是严景川这脾气,却是随时会炸的雷。
倘若他在公堂上动手,无论占理不占理,他都要受罚。
诚毅伯说什么不好,专门捡人家的痛处说?
“不要说与此案不相干的事儿!”府尹冷声斥责。
“怎么是不相干呢!这是息息相关!这是早先埋下的祸根!”诚毅伯瞪眼反驳。
府尹拿起惊堂木还没拍。
严景川却清了清嗓子,发话了,“那些陈年老黄历,在我这儿已经过去了,她既许配了人家,我也为此挨了打。少年无知的情思,早就斩断了,她只是我妹妹。在我这儿就是如此,至于诚毅伯的思想里,有什么龌龊的东西,我不去评判,也不妄加揣度。”
他没发怒,府尹已经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又听他这么冷静的说这么一番话,府尹心里更是喜出望外。
诚毅伯气到不行,一边儿说不妄加揣度,一边儿骂他“龌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严景川却朝府尹拱了拱手,“府尹大人问我事情的经过,我还没说完……我瞧见男人当街打女子,打的凶残。即便那女子不是我妹妹,这闲事我也必定要管。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我就是看不惯男人恃强凌弱。我去劝架,问他为何要动手。傅文贤一看是我,怒火中烧,说是我家骗了他,骗他娶了个悍妇,管他管的太多。我妹在一旁哭,我叫手下人钳制住傅文贤,问妹妹,事情经过。”
严景川说到这儿,忽然顿住,并往公堂外看了一眼。
眼见外头来听审的百姓甚多,他才满意的点点头,“你们猜事情如何?”
众人的好奇心早就被他挑起来了。
“妹妹说,傅文贤在胭脂巷里包了红颜知己,但诚毅伯府的中馈握在主母手里,主母给他的花用,不够他在胭脂巷豪掷千金。我义妹出嫁之时,是拿了我亲妹的嫁妆,嫁妆丰厚。傅文贤早就盯着她的嫁妆。为搏胭脂巷红颜一笑,傅文贤软磨硬泡从我义妹的嫁妆里抠钱。那日早上,更是他答应了要给红颜知己下个月的包身钱,令我义妹送钱去胭脂巷,还叫小厮说,若不送钱去,他就被扣在青楼里脱不了身。
“我义妹也是个傻子,还以为他是被限制了自由,赶紧的带着钱和家丁来要人。哪知钱带的少了,又带着家丁,叫傅文贤在他的红颜知己面前丢了面子,红颜笑他了一句‘惧内’‘吃软饭’傅文贤勃然大怒,把义妹拉到外头,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严景川话音落地。
衙门内外,哄得一声乱了。
男人在青楼妓子,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在当下的价值观来讲,甚至是风雅。
但自己没钱,花着小妾的嫁妆,在外包妓子……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花着小妾的嫁妆银子,还嫌小妾给自己丢了脸,当街打人家……这更没人性了吧?
原本男人花用女方的嫁妆银子,就够丢脸的了……这还一边儿花,一边儿打……
“真是该死!”“男人的脸都叫他丢尽了!”“怎么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公堂内外,一片鄙夷之声,先前还博了点儿同情眼光的诚毅伯,这会儿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脸一阵青一阵白,“你胡说,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一个小妾而已,她有多丰厚的嫁妆呀?胡说八道!我诚毅伯府,好歹是京都伯爷,岂会稀罕一个小妾的嫁妆吗?”
“我一早就说了,给义妹的嫁妆,原本是给我亲妹妹准备的,当时因傅文贤在我家中犯浑,玷污了我义妹……我爹心软,怕她到婆家受欺负,被看不起,所以将我妹妹的嫁妆给了她,叫她有财物傍身,不至于遭人白眼……”严景川倒是大大咧咧,当年的事情他先前糊涂着,后来跟了楚王,也渐渐捋清了思路。
早先他跟家里闹不愉快的时候,还觉得是严绯瑶对不起严雪薇,是亲妹妹坑了严雪薇。
后来才晓得,妹妹把自己的嫁妆全都给了严雪薇……那是多大一笔钱,他再清楚不过。那几乎是他们当了多年山匪的全部积蓄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是那会儿才开始心疼自家亲妹妹。
“这不是你两片嘴唇一碰,说了就算的!亲生女儿的嫁妆给义女……谁信啊?”诚毅伯开始耍赖耍混。
府尹适时拿起惊堂木一拍,“这个不麻烦,本府已经命人取证,当初的嫁妆单子已经在本府手上。”
诚毅伯闻言脸色骤变。
府尹却不看他,叫一旁的主簿拿起嫁妆单子来念。
一开始公堂内外还有喧嚷之声,后来念着念着,就彻底安静了,只听主簿的声音,回荡在公堂内外……
就连微服的萧煜宗都不由咋舌,“都说凤凰山的山匪巨富,富可敌国,看来这话是真的?”
严绯瑶咧嘴笑了笑,也不由啧啧称奇。
萧煜宗却时低头俯身在她耳边,“你当时怎么舍得把这么多的嫁妆陪送给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你已经吸引了朕的注意?知道朕定会娶你过门?”
严绯瑶立时给他两个白眼,“美得你!当时我只觉得你浑身剧毒,绝对不好惹,巴不得离你远点好不好?是你主动送上门,纠缠不休的!”
萧煜宗瞪眼看她,“明明是你向朕暗送秋波!”
“啧……自作多情!”严绯瑶暗笑他。
萧煜宗伤心不已,伸手在她腋窝里呵痒。
严绯瑶怕痒,又怕引起周围的主意,一面挣扎,一面脸都涨红了。
却听衙门里终于念完了那长长的嫁妆单子,府尹又问,“如今清点之后,嫁妆还余下什么?”
只见主簿又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来,先前那嫁妆单子,足足好长一条锦布。
如今的只有短短一张薄纸,“仅剩下……”
没一会儿就念完了。
公堂内外静的可怕……
不知是谁说了声,“这诚毅伯府是吃钱……不,是吃人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