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绯瑶勉强稳住心神,演戏这活儿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首先得有个强大的内心。
她缓缓掀开眼皮,怔怔看了暴怒的萧珩,或者说是艳姬,一眼。
她茫然懵懂的眼神,渐渐清晰,透出犀利。
“你干什么!”严绯瑶一开口,声音比艳姬更尖刻,她猛地推开萧珩,嫌恶的拍了拍自己身上被他扶过抱过的地方。
她那嫌弃的表情,恨不得洗上十遍八遍似得。
萧珩神情又狐疑起来,“严绯瑶,你别跟我耍花样,你如今就是我手里的一只蚂蚁!”
他做了个碾死蚂蚁的动作。
严绯瑶皱眉,嫌恶的看着他,“萧珩,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半男不女,你自己不恶心吗?”
“带走,关起来!再叫她跑出来,你们都不用活了!”萧珩大手一挥,转身烦躁离开。
严绯瑶被钳制着,推回寿昌宫,她才长松了一口气。
殿里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她颓然坐在地毯上,这才发现,一场戏演的,她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沓湿了。
太吓人了!
“他倒是两个身份,无缝衔接。一会儿萧珩,一会儿艳姬……可我要这么下去,恐怕分分钟都要精神错乱了!”
严绯瑶嘀咕着,敲敲自己的脑袋,她该怎么办?
“对了,苏晴!”
严绯瑶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朝殿门外喊,“进来个人,堂堂皇后娘娘被你们软禁起来也就罢了,连个服侍的人都不给派吗?是要叫我自己梳头更衣,自己倒水烹茶吗?”
外头静默了一阵子。
严绯瑶有些失望,萧珩若是做得绝,真一个人都不派给她,她怎么办呢?
正琢磨,殿门吱呀响了一声。
“我不要你,我要……”严绯瑶没说完,眼见走近的正是苏晴。
她皱眉闭嘴,上下看着苏晴。
苏晴也防备的看着她。
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信任。
“你是谁?”苏晴先问。
严绯瑶生气又想笑,这情形,怎么跟地下特务似得?
“你呢?你又是谁?”严绯瑶故意道。
“我乃娘娘身边的姑姑,苏姑姑。”苏晴脸上线条生硬,语气也不友好。
严绯瑶歪着头想了想,“你愿意为之效力,乃至献上自己性命的人是谁?”
苏晴怔了一下,“自然是皇后娘娘,严氏绯瑶。”
严绯瑶轻嗤一声,“就是我本尊了。”
苏晴脸色僵了僵,“你……”
“不信啊?我还不信你呢,萧煜宗被他们关在哪里?你若能告诉我,我就相信你。”严绯瑶胡搅蛮缠道。
苏晴脸色略松,她扭头朝外看了一眼,“娘娘,您可吓死婢子了。”
“你先前被艳姬控制了,还要杀我呢。”严绯瑶故意说道。
苏晴看她一眼,撇嘴道,“那不能,萧珩交代了,只可看住你,不准伤你皮囊。”
严绯瑶怔了一下,了然的点点头,“有道理,她还想要我这副皮囊呢,是不能伤了。你以前是服侍艳姬的,对她和鲜族王的感情,很了解吧?”
苏晴上下看她,一时没有说话。
她也许是想到了刚刚在暖阁里看到的一幕幕。
“我只是好奇,我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严绯瑶也不说破,她是演戏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是她不信任苏晴,只是那艳姬的能力太恐怖了,她不敢冒险。
“王很儒雅,是个贤君,也是明君。只是也有些不好的风传。”苏晴表情略显尴尬,“又说他懦弱的,因为身为巫祝的艳姬太强势,王很多政令都听她的,臣子们也有不满之声。”
严绯瑶摇了摇头,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他们平日里的相处呢?相处好不好?”
“王很有耐心,艳姬是急性子,王会亲自为艳姬烹茶,会为她绘画,为她做很多小事。但艳姬……看不上这些。”苏晴敲了敲脑袋,“记不清了,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很多年了,而且人是会变的,艳姬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严绯瑶哦了一声……
苏晴前头的话叫她觉得有些为难。
王为艳姬做的那些事,她都不会呀?她最擅长的是看病,是扎针,是飞镖……烹茶?作画?吟诗?逗乐……别逗她了,分分钟露馅儿好么。
但苏晴后头那句话,却给了她莫大的希望。
很多年了,人都是会变的。艳姬已经变了,一个故人,岂能不变呢?
艳姬想要寻找的,其实是她内心渴望,她内心缺少的一个寄托罢了。
“我明白了……”严绯瑶拍了拍苏晴的肩,“萧珩在干嘛?你帮我寻他来,说我有事情找他。”
“娘娘……”苏晴有些担忧。
严绯瑶却盯着她的眼,“苏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苏晴重重点了点头,“是,婢子愿意为娘娘去死。”
“这宫里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我已经分辨不出了。你不要背叛我,我也不背叛你们。”严绯瑶语气沉沉。
苏晴脸色一凝,“婢子晓得。”
“去吧。”严绯瑶踢了鞋子,躺在床榻上。
她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的场景,预设了很多华丽的台词,可是越想越乱。
越演练越慌……
“不想了,先安静下来,先让自己平静……”她想起爷爷教导她,一个大夫看病之前,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沉稳冷静,遇事不慌。
如今她虽然不是要看病,但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你找我?何事?”
严绯瑶平静得几乎要睡着了。
殿门口炸响艳姬的声音。
天黑了吗?
严绯瑶望了望窗外,绞纱的窗上被夕阳涂抹成了橘红色,依旧亮堂堂的。
萧珩不是说,他与艳姬的时间是一半一半吗?这会儿天还没黑呢,却已经是艳姬了……恐怕他自己的时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呢。
“什么事?你别浪费我的耐心,别以为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会毫无原则的忍让你!”萧珩怒气冲冲到床边,语气带着些气急败坏,但眼底却有那么一丝契机。
“什么事儿叫你这么着急?你是巫祝,岂能自乱阵脚?快坐下来,尝尝我为你煮的茶。”严绯瑶笑眯眯扶着床坐起身,语气温柔,眼神包容。
萧珩脸面骇然,惊退了一步,“严绯瑶,你又想骗我了?”
“艳姬,坐下,快尝尝今日这茶,这水是无根之水,茶是今春的早茶。”严绯瑶笑着拍了拍床边,并伸手向他,等着他主动把手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