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是跟着楚王爷一起行动的,实情怎样,我比那些只看表文,只听帝王哭诉的大臣明白多了。”夏侯烈沉声说道,“当初为什么兵败?是我实力不行,我认。但若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我这边,我怎么可能打胜仗?”
“输了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输的彻底,也痛的彻底。这么一输,帮我看清了很多事儿。”
严绯瑶看着一点儿也不挣扎的夏侯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看清了好多事儿”里头,定然不止是萧珩这么一件事儿。
“有时候不是人要亡一个朝廷,而是天要亡他。”夏侯烈说,“良禽择木而栖,我也得为自己找个出路。”
严绯瑶皱着眉头,“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信你,我不走。”
她话音未落,就见纪元敬从外头疾步而来。
他风尘仆仆的,像是刚从前线上回来。
“楚王叫、叫我……”
“叫你送我渡江,去临江镇?”
严绯瑶皱眉看着她。
纪元敬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才看见一旁被人押解着的夏侯烈。
他脸色微微一变。
夏侯烈扯了扯嘴,僵笑,“大舅哥……”
纪元敬如遭雷击,僵着脖子点点头。
看来两家结亲,并没有叫他们的关系更好。
“你怎么在这儿?”纪元敬皱眉,“圣上叫你来的?还是你家大哥叫你来的?”
“我战败,怕被杀,降过来的。”夏侯烈直接说。
纪元敬轻嗤一声,似乎很不待见他这妹夫。
“王爷战况危急?”严绯瑶急声问。
“你别着急,倒也没有那么危险,只是王爷希望王妃的安危有保证,这样他才能全心投入的作战。不然他还的担心着夏侯安是不是又要耍鬼点子,攻他后方,瞻前顾后的……”纪元敬解释道。
严绯瑶皱着眉头。
其实夏侯烈说道后头的时候,她已经信了他大半。
如今纪元敬也是一样的话,她就已经相信了。
“他担心我,我也一样担心他……我不是孱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女子,我留下来不会成为他的负累。”严绯瑶认真说。
“王爷知道您的心意,但如今不还有吴婕妤在这儿,王爷的意思是,分头行动,您送吴婕妤到临江镇,再稍停一两日。他攻下淮安城城邑,接您进城。”夏侯烈说道。
纪元敬嫌弃他抢了话,分外不满的瞪他一眼。
严绯瑶垂眸沉思片刻,她竟然点了点头。
夏侯烈喜出望外,长松了一口气。
纪元敬这次抢在了他前头开口,“我送王妃与王氏过江。”
夏侯烈闻言一愣,“王氏是谁?”
纪元敬没理他。
他挠了挠头,似懂非懂,但他并没有在他不懂的问题上纠缠。见原本钳制着他的侍卫已经松了手,他欢喜说,“既然有小侯爷送王妃过江,那我就回去战场上了!我究竟是懦弱还是骁勇,如今在战场上,也能好好的叫他们见识一番了!”
他摩拳擦掌。
严绯瑶虽不信任他,但她相信萧煜宗的判断。
纪元敬催促着,当夜他们就启程登船,三艘大船乘风渡江。
严绯瑶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的灯火战火……
“王妃就不想帮忙吗?”一个女人轻微的声音炸响在她耳畔。
严绯瑶迅速回头,苏姨娘笑盈盈的站在她背后。
“我已经在帮忙了,他说叫我渡江,我就渡江。不叫他为我分心,让他可以专心作战,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就够了吗?”苏姨娘也站在船舷旁,“王妃明明可以做的更多。”
严绯瑶侧脸,冷冷看她,“我把你留在身边,是不是让你误会了什么?”
“上次王妃的情况确实危险,我与昆修两人合力,也不能把王妃唤醒。但偏偏王爷一回来,王妃就醒了。”苏姨娘话音戛然而止。
严绯瑶一时不明白,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而且,王妃的实力不是也变强了吗?”苏姨娘问道。
“我实力变强,与上次的催眠无关。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贸然尝试我不了解的事。”严绯瑶说的很坚决。
苏姨娘却摇摇头,“皇帝发了表文,痛斥他想休战,想求和。却是楚王不肯,如今攻打淮安城,又是楚王主动进攻。似乎坐实了这个罪名。”
“那又怎样?”严绯瑶有些不耐烦。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初楚地的百姓,以及江都郡的百姓为什么支持楚王?乃是因为楚王不战,楚王为了和睦!如今关系颠倒,当初支持楚王的人,支持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他们就不会背叛楚王吗?”
苏姨娘说完,不再多劝,反而俯身退走。
留严绯瑶一个人在船头吹冷风。
严绯瑶想喊住她,问她除了催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回头一看,苏姨娘已经退到十几步之外了。
“哼,不能上了她的当,上次她就是不急不忙,等着我主动去找她,我主动要求被她催眠,结果见到艳姬的时候那么被动……”严绯瑶攥了攥拳头,“我肯定会想到办法,帮助萧煜宗,绝不叫任人摆布。”
大船趁着夜风顺利渡江。若是在江上大战,萧煜宗必定要取胜,萧珩必定败北。
萧煜宗的水军很厉害。
所以江北战事紧急之事,他便第一时间叫她渡到江南,这宽阔的大江,就是一道天险保障。
大船靠岸以后,众人都忙着搬东西下来。
在攻打江北以前,他们在临江镇住了一段时间。
严绯瑶对这里也算熟悉。
她没有等众人,独自翻身上马,带了几个功夫不俗的护从,兜马踢踢踏踏走在临江镇的街道之上。
她不是在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而是在琢磨着脑子里盘桓不去的那个念头——她该如何帮助萧煜宗?
苏姨娘昨晚对她说的话,就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头。
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却是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她走着走着,所骑的马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微微一愣,举目四顾,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我们上次在临江镇,住过这里吗?”严绯瑶问身后的随从。
他们皆摇头,“王爷原本打算住这里,但是临江镇的官员说,这老宅年久失修,还是住在府衙里更安全方便。”
年久失修?
严绯瑶愣了一下,这宅院看起来明明又大又宽敞,而且建造之时,必定是废了很大功夫。如今只是旧了,收拾一下也能住人,他们驻扎在这里,不是比占用官员的府衙更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