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宜脚步一晃,险些没站稳。
严绯瑶却伸手扶着她,笑眯眯说,“阮郡守不是说你呢。”
吴锦宜脸色更是尴尬难看。
阮万青冲严绯瑶拱手施礼,后退离开。
吴锦宜张嘴又想喊“瑶瑶”,但心头一阵阵尴尬难堪。
这种难堪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严绯瑶已经果断开口,“来人,备车马,不用等天亮了,现在启程也能看见的见路。”
“瑶……王妃,真要送我走吗?这是你我之间的诀别了吗?再见面就是战场之上,生死之间了吗?”吴锦宜攥着她的手,异常用力。
严绯瑶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愿望?”
吴锦宜一僵……怎么有种交代遗言的感觉。
“你……”
“我坚信,我们是站在天意一边的,而非天意站在我们这边。你懂我的意思吗?”严绯瑶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贤士择正道而从。不是楚王要谋夺皇位,而是天要亡萧珩。”
吴锦宜怔怔看她,“你以前……”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以前是什么样,有什么所谓呢?”严绯瑶笑了笑,“人要往前看,别纠结于过去了。我以前就是很纠结的性子,才叫自己活得很辛苦。”
她轻轻拍了拍吴锦宜的肩膀,“作为昔日的闺蜜,我劝你一句,既然心存怨气,并不甘愿,就要改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吴锦宜愣愣的,心里还怀着一份骐骥,以为尚有转机。
她来的时候,萧珩跟她交代了,说能不能劝楚王退兵,关键之处就在严绯瑶身上。
萧珩已经命人打听了,在楚军之中,楚王妃的威望不低于楚王。
在江都郡的府兵当中,楚王妃的威望甚至略高一头……
如此情形,无非是严绯瑶在江都郡赈灾的时候,治病救人,声名远扬。
另外就是萧煜宗故意抬高她……
萧珩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冷笑说,“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叔叔竟然是这么重情的人。世人对他的误解太大了,还说他狠厉无情?朕看来却是,轻易不动情,一旦动情,一发不可收拾!”
萧珩却不知道,他自己每每提到严绯瑶这名字时,眼中都会冒出光亮来。
这叫听他说话,受他所托,前来做说客的他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吴锦宜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严绯瑶的手,她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情何以堪”,以及几乎将她吞没的嫉妒……
“昨日听你哭诉,似乎对于萧珩待你的感情,并不看好?”严绯瑶扶着她,向院子外头走去。
两个女孩子手挽手,肩并肩,倒真似闺中密友。
吴锦宜猛然看她一眼,“不敢……”
严绯瑶笑起来,“不敢?你若心存怨气不满,何必为着一些教条,勉强自己?如果不是为教条,而是因为自己有所图,那不过是一物换一物,有什么好抱怨的?还弄得好像自己很委屈,天下都对不起自己。”
“什么……我,我不明白?”吴锦宜觉得这话刺耳,心中却莫名想听。
“你觉得你带着有孕之身,来淮安,自己心中并不愿意,那你为什么要来?”严绯瑶停下脚步,认真看她。
吴锦宜怔怔的,委屈的眼泪已经蓄满眼眶,“我……我没办法……我若不来,他便要诛杀我娘家!”
“所以说你来,便是用自己的劳苦奔波,换取娘家人平安,一物换一物,多公平?”严绯瑶平静说道。
吴锦宜哭声一噎。
“你若不想回去京都,不愿再呆在萧珩身边,我也可以送你去别的地方。”严绯瑶看着她,“叫我们这次见面,不再是诀别,你意下如何?”
吴锦宜恍惚中明白,原来她说的改变是这个意思。
“我不愿意回京都,我也不能去别的地方,我……我只能留下来。”吴锦宜哀求看着她,“你别送我走,好不好?”
“你拿什么来跟我换?”严绯瑶平静看她。
吴锦宜惊慌失措,“我拿什么?”
她低头看自己,又茫然抬头。她什么都没有,无非带着昔日的情谊。可这情谊,她还说得出口吗?
“不纠缠,不求请,不哭诉自己委屈,好像我们都欠了你,”严绯瑶缓声说,“送你到江南临江镇府衙暂住,因为江北不安全,随时会开战。同意,我这就叫人备船送你去,不同意,我备车送你回京,你选。”
吴锦宜怔怔看着严绯瑶。
没错,她还是她……是那个在寿昌宫里,虽然身处不利地势,却还能言笑晏晏,化险为夷的她。
只不过,现在形势颠倒,她不再一直落于不利地位,她不再是那个孱弱无倚的山匪家女儿。
她自然可以更加强势了。
“我……我想想……”吴锦宜皱着眉头,嫉妒之余,她更添艳羡,“为什么你的路越走越宽……你身边帮你的人越来越多……”
“嗯?”严绯瑶愣了一下,垂眸笑笑,“运气好吧。”
吴锦宜低头小声说,“圣上喜欢你……他每每提及你的名字时,眼里都会发光。他不会放弃你。”
严绯瑶皱着眉头,梦中的情形立时闪现。
萧珩在那监牢外头肆意大笑,冲萧煜宗说,“你的女人,你的天下,朕都会帮你看顾……”
她顿生一股子戾气。
“我想回吴氏老家,但……我不能,我家人还都在京都。”吴锦宜咧了咧嘴,“你说的很潇洒,但我做不到,我不是你,严绯瑶……我多希望我是你……”
严绯瑶不认同这样的论调,好似为了旁人,做了多大的牺牲,多么伟大……但其实,都带有自己的目的。
“好,我叫人送你。”
吴锦宜是纪元敬带着来的,理当也由他护送回去。
但这会儿却是找不到纪元敬,府衙里里外外都叫人找了。
纪元敬功夫不俗,人又机警,韩飞派了人盯他,都叫他骗过了。他有心藏起来,一时半儿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吴锦宜已经同严绯瑶把话说开,她此时一刻也呆不下来。
严绯瑶也并不想久留她,便叫韩飞派人送她去淮安境内,朝廷驻军所在的城邑之中。
“这是保胎的药方,原本打算制成成药给你,但时间不许,就此别过,各自保重吧。”严绯瑶把药方交给丫鬟,冲吴锦宜摆手告别。
她回到府衙内院,便叫来元初与青黛,“大清早天还不亮,是谁把吴锦宜放进来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