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有心替严绯瑶辩解。
可他刚一张嘴,就是“咳咳咳”一阵的猛咳。
他脸这会儿已经热的绯红一片,两颊上病态的潮红异常厉害。
他们被隔离在单独的一个小院儿中。院门口伫立着驿馆里的小吏,还牵了两只大狼狗,把院门守的牢牢的。
严绯瑶异常坚决的处理了他们所用的物品之后,才与那几位御医商量救治之法。
“没得治!”
“这是瘟疫,乃是天灾!”
严绯瑶听得一愣,瘟疫是天灾不错,但也不是没得治呀?天灾就任凭其发展吗?
她呆愣了片刻之后,据理力争,“咱们是大夫,学医术是为什么?不就是治病救灾,叫人少受病痛之苦的吗?如今正是用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连试都不试就放弃……当初学它干什么?”
严绯瑶一张嘴,对上六个反对之人。
且她一个小女子,还得粗着嗓门儿说话。
另外六个人,牙尖嘴利的,医术如何尚不晓得,嘴巴厉害倒是真的。
其中一个,倒是看她争得面红耳赤,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拉拉她的袖子,与她到一旁说话。
“小哥儿看不出来吗?”
严绯瑶一愣,“看出来什么?”
“并非这瘟病一定不能治,而是咱们不能在路上耽误这么多时间。瘟病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吗?咱们还得赶路呀!”
“即便耽误三五天时间,但治好了这瘟病,对我们到灾区以后的应对,大有帮助。”严绯瑶说。
那太医笑了一下,“怎么说小哥儿你年轻,单纯呢!”
严绯瑶错愕不解。
“咱们出来救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说,“咱们路上耽误了时间,那就是咱们的过错。治得住尚且好说,万一治不住?不但耽误了时间,还赔了这么多性命……如何向上头交差?”
严绯瑶暗暗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一时憋闷不已。
人人都只顾着自己,这世道岂不自私凉薄?
“莫说到时候,到了灾区,那里的官员会上报咱们的不是,就现在,楚王爷都会责怪咱们,叫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严绯瑶攥着拳头,脊背挺的笔直。
“你太年轻,在太医院呆的久了,就会明白了……”御医抬手想拍她的肩膀。
她猛地侧身,避过了那人的手。
那御医讪讪一笑,有些鄙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再者说,你以为自己是谁?瘟病是你想治,就能治住的吗?你看自古至今,流传下的名医有几个?从医者千千万,可能叫人记住的,却寥寥无几!”
御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像是看着一个好高骛远,却没什么本事的跳梁小丑。
御医见她绷着脸,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说服了,于是回到几个御医当中,“我们已经说好了……”
“你们怕落罪,可以先走。”严绯瑶忽然开口。
众人微微一愣,皆抬眼看向她。
“我留下,医治他们。”她说的坚决,亦如刚刚她坚决的要把他们用过的东西高温消毒一样坚决。
几个御医瞪大眼,微微张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却懒得再与他们废话。
这才是真的耽误她的时间呢!与其求着他们改变想法,同心协力,不如她踏踏实实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严绯瑶转身出去,蒙了几张面巾,进了那被隔离起来的院子。
她身量纤细瘦小,刚进院子的时候,屋子里那些将士并没有发现她。
众人还在大声的骂她。
“狼心狗肺的东西!一路上,咱们多辛苦!押着粮草,两条腿跑着赶路!他往王爷的车里一钻,享得是清福!”
“出了事儿,咱们不过咳几声!就把咱们挑出来,关在这里,任凭咱们自生自灭!丧了良心的!”
“住口!”沈然大喝一声,脸颊却是更红,“休得胡言!咳咳!”
“沈大人呀,咳咳,您省省吧!没看见他把您从王爷身边都排挤出来了吗?”
“王爷听谗言,把您也给禁在这里,这是不要您了!他们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上路了,把咱们丢弃在这里了!”
“胡说!”沈然咳嗽不止。
即便他不咳,他一张嘴,也说不过十几张嘴。
“咱们回不去了,咳咳咳,就在这儿等死吧!”
“太医都说没治了!命大的就靠自己活下去吧!”
“活下去有什么用?没看见咱们的东西都被烧了吗?活下去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回不去了!”
十几个大男人,一时间长吁短叹,似乎已经走到了人生绝望的尽头。
原本还在谩骂严绯瑶,说她是王爷身边谄媚小人。
这会儿却连骂都懒得骂了,屋子,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颓然之气。
忽然门吱呀一声拉开,不知是谁眼睛尖,竟然看见了院子里那个细小的身影。
“你们看……”
他抬手指着这院子里的灶房。
严绯瑶进进出出,在灶房里弄了好些柴火。
她不会用这古代的锅灶,现代社会里,她没见过这东西。
到了古代以后,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今日还是她第一次鼓捣这些,并且是为了一群正在咬牙切齿骂她的人……人生还真是处处有惊喜。
“这不是那谄媚小人吗?”
“他怎么进来了?他不怕染上瘟疫吗?”
众人一时呆呆看着她,抿着嘴,谁也说不出话来。
严绯瑶也猛咳了几声,她是被烟呛得。
她转过头来,看着门口几个正探头探脑望着她的人,她讪讪开口,“我不会弄这锅灶,你们谁能过来弄一下?烧一些热开水,放温了给大家喝。赶路之时,喝水太少,不利于看身体内部的循环,所以病更容易滞留在体内。”
唰唰,几个脑袋都迅速的缩了回去。
几个人面色各异的小声嘀咕,“怎么回事儿?这小人怎么进来了?”
“他来干什么的?还给咱们煮水喝?”
“你不是说他已经丢下咱们走了吗?这怎么没走还进来了?”
众人嘀咕个不停,脸色愈发狐疑。
沈然咳得离开,却强撑着起身,“扶我去帮忙!”
“哟,沈大人,咳咳,咱们都是病员,属您病的最厉害,您还是歇着吧,卑职过去!”
几个人应声而出,阔步走到灶房门口的有三人。
三个人谁也不好意思进去,都站在外头捂着嘴咳。
刚刚背地里说人坏话,扭头看见人就在外头……这还真是叫人脸疼。
“那个……小哥儿啊,这里烟大,别呛着您。”个儿高的侍卫讪讪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