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辆马车,正停在路边。
这马车原本是在他们前头,因萧煜宗的马车要经过,所以避让在道旁。
好巧不巧的,严绯瑶掀着帘子往外看的时候,那马车里也伸出手唰的把车帘子拉开,探出一张小脸儿来透气。
两个女孩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马车跑的很快,两人的目光也是一错而过。
严绯瑶收回手坐正,表情有些呆呆的。
“怎么了?”
萧煜宗盯着她的脸。
严绯瑶轻叹一声,“这世上的缘分,还真有些妙不可言。”
萧煜宗闻言,不知想到了哪里,眸色不由一暖,嘴角微微上翘。
马车行到南五门停下,萧煜宗先下了车,严绯瑶正欲从跳下时,他竟然回头把手递给她。
严绯瑶惊得猛然抬头,诧异看向他的脸。
“下来呀。”
他缓缓开口,目光温煦。
昨夜过后,他竟然还有此温存?
严绯瑶惊疑不定,忽而想起这里是皇宫,多少眼睛看着呢,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她把手递给他,顺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两人正欲转乘轿子往内宫去,另一辆马车也驶进了南五门,在他们不远处停下。
严绯瑶看见那辆马车,就已经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她脚下步子加快,不想在这里遇上某些人。
但那辆马车里的人似乎急不可待的出来,比她的速度更快。
巧了,又迎面撞见。
只是对面车里,先下来的竟是纪玉婵。
夏侯烈反倒跟在她后头。
纪玉婵抬眼看见严绯瑶与楚王爷,身子一颤,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去。
她站在那里,映着刺眼的阳光,摇摇欲坠。
夏侯烈朝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她没跟上,“过来向王爷见礼。”
纪玉婵白着脸,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侯烈沉下脸,又耐着性子喊了一声。
纪玉婵无动于衷。
夏侯烈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夫人如此不给他面子,在外人面前,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更是跟着他,在宫门口失礼……
夏侯烈的呼吸都不由加重了几分。
但他耐性不错,没有发火,兀自走上前来,朝萧煜宗拱手施礼,“见过王爷,见过楚王府。恭喜王爷人生大喜。”
萧煜宗点点头,“同喜。”
他看了严绯瑶一眼,严绯瑶的手此时还被他握在手里。
他扶了她下马车以后,就一直没有松开。
因为是在宫门前,有许多宫人侍卫,严绯瑶也没敢挣扎,任由他这么牵着。
她见纪玉婵一直不肯上前,便轻轻扯了下萧煜宗的手,“我们走吧。”
萧煜宗点头,顺从的跟着她的力道转身离去,把她送上了轿子,自己也上了轿。
两人的互动落在纪玉婵眼里,却如一根刺,硬生生扎进她的瞳仁。
她深吸一口气,冲着夏侯烈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需要在她面前低头?什么时候轮到我向她见礼?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夏侯烈闭了闭眼,平复过重的呼吸。
“一大清早的就开始敬茶磕头,你那些族里的长辈也算的长辈?给的红封,还不如我打赏我丫鬟的赏钱多!”
纪玉婵声音越发尖刻。
“如今还有入宫向你姑母磕头谢恩?她若真有本事,当初就不该眼睁睁看着你我婚事成就!”
“你说够了没有?”
夏侯烈终于忍无可忍,阔步上前,一把攥住纪玉婵的胳膊。
纪玉婵想躲,未能躲开。
纵然她从小学功夫,夏侯家却是也是武将之家,家中男儿无不自幼习武。
“你……你放手!”迎着夏侯烈低沉压抑的怒气,纪玉婵终于有些后怕了。
远去的严绯瑶放下轿窗帘,轻叹一声,“真是孽缘,希望她日后能明白吧……有些东西是抢不来的,抢来也不是自己的。”
到长乐宫以前,严绯瑶还有心思替纪玉婵感慨。
可到了长乐宫,看到了太皇太后那张一见她,就拉的格外长的脸……
她直在心里感慨,纪玉婵起码还能平平顺顺的想夏侯家的各位长辈行礼!
长辈们给的红封虽不多,起码也是承认了她的!
到了自己这儿……
“见过太皇太后,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严绯瑶恭恭敬敬的行礼,有先前为了入宫而打的底子在。她的礼仪规矩是不差的,太皇太后眯紧了眼睛,也没跳出不妥来。
“哼!”太皇太后不满的从鼻子里发出响声。
“给母亲磕了头就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萧煜宗看太皇太后不叫她起来,立即开口道。
“慢着,哀家还没叫她起来呢!”
太皇太后横了萧煜宗一眼,不顾他脸色黑沉难看。
“哀家问你,昨日哀家生病,你怎么不来?”
萧煜宗皱眉又要开口维护,严绯瑶却比他更快说话。
“回太皇太后,昨日臣妾一开始不晓得您凤体有恙,就是开始知道,这还没礼成,儿媳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身份不是?再后来只听人说,王爷被召进了宫里,臣妾昏昏沉沉的,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今晨才知道原来是太皇太后您不舒服了。”
太皇太后横了她一眼。
她笑容恭敬温婉,回答时细声细气,看不出情绪。也并未将上次她在长乐宫,入了“猫舍”被袭击的情绪带出来。
似乎她一点儿都没记仇似得。
“你也是个大夫,不论是出于本职,还是出于孝道……”
“理应由臣妾给太皇太后看诊,您信不信的过我是您的心意,我却不该不为您看诊!”
太皇太后设的套儿还没说完,严绯瑶就主动开口钻了进来。
听得太皇太后瞪眼一愣。
一旁坐着的萧煜宗也是没想到,错愕看她。
昨夜里不叫她跟着来宫里的时候,已经与她说的很清楚了。
太皇太后这病,不论真病假病,她都不能沾染,她沾了手就是麻烦。
太皇太后上次只差一点没弄死她……她竟然还敢往上撞?
严绯瑶却是笑的坦然,“还请太皇太后叫臣妾请个脉吧?”
太皇太后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套明明是设给严绯瑶的,可不知为何,看到女孩子脸上恬淡的笑意,她自己竟然心慌起来。
特别是在女孩子温热柔软的手指腹落在她脉门上的时候……
她忽然有种错觉,好似自己的性命就握在了这一双柔软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