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宗对她这般“亲疏有别”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
他勾了勾嘴角,转身向花厅的方向走去。
严绯瑶立即冲爹娘摆手。
“时候不早,你们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我能招呼。”
如今的情形之下,再想逃走是不可能的了。
能哄好了楚王,不叫他就眼下这情形追问下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尤氏不知是喜是忧,只听她略松了一口气,挽着严父的手臂。
“老爷,咱们先回去吧。”
严父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了看严绯瑶,又怒瞪严景川。
严景川委屈的摊手,“真不是我!”
“你妹子将来过得不好,我看你良心安不安!”严父怒道。
“她还没嫁呢,爹爹不盼着她好,倒是天天咒她过得不好。咱爷儿俩到底是谁良心难安呐?”
严景川摊手。
尤氏指了指他,“你少说两句,没见你爹心里正难受?”
严父愁眉苦脸,满面颓唐。
严绯瑶看得着实不忍,只好任凭楚王一个人向花厅走去,她握了握尤氏的手,话却是说给爹爹听的。
“楚王爷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他为人怎样暂且不说,但起码信守承诺,他不能害我。”
眼看严父悲伤难掩。
她又低声说,“且他身上的病,我并不怕,不然也不能被他选中。阿娘安心。”
尤氏点点头,“我会劝你爹爹的,你快去。”
严绯瑶松了手,提着裙摆朝花厅追去。
萧煜宗身高腿也长,等严绯瑶追到花厅院中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在院子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王爷怎么不进屋,夜里天冷,院子里风寒。”
“这是你在做的?”
萧煜宗指着院子里的架子问道。
架子上放着许多药材,还有切药的刀和案子,以及碾碎药材用的碾子、石臼。
“是,闲来无事,我想做些成药,看看比外头的药药效如何。”
严绯瑶目光落在那满架子的药材上,语气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温和。
萧煜宗似乎察觉了什么,扭过头来,深深看她一眼。
“拿进来。”
他说完,提步进了花厅。
严绯瑶怔怔站在原地,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常在萧煜宗身边伺候的宿卫却是再清楚不过,沈影立即上前,将药架子上的药材,簸箕等物,一样一样的拿进花厅之中。
严绯瑶看的直瞪眼,楚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她晾药做药而已,不至于碍了他什么事儿吧?
她皱眉在院子里站了一阵子,才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中不忿,提步进了花厅。
抬眼一看,她心里一惊。
萧煜宗正踞坐在坐榻上,面前摆着石碾子,“轱辘轱辘”碾子在他手中发出均匀的声音。
他时不时丢些药材进去,把她炮制好的药干,碾碎成渣。
严绯瑶眼睛都看直了。
萧煜宗碾好了一些,就若无其事的将药沫子刮出来,倒在一旁干净的宣纸上。
“王爷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吗?”
严绯瑶忍不住问道,因为他的动作看起来太专业了,游刃有余十分熟稔。
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傻。他是什么身份?就算长年服药用药,也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吧?
“没做过,不过常看大夫们做,许是看得多了。”
萧煜宗神色平平,语气也很平淡。
严绯瑶吁了口气,“王爷放着吧,这药并非是给您用的,我也不着急,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准备上,做了成药,也好备不时之需。”
她叫丫鬟上茶,却见萧煜宗并不停手。
严绯瑶略有些紧张,她说这药不是给楚王爷用的,他会不会觉得她为他治病不够尽心尽力啊?
“凡事,既开始做了,就要竭力做好。”
他说完,仍旧推着那石碾子在石槽里滚来滚去,均匀有力的将药碾碎。
严绯瑶见楚王都在替她“干活儿”,还教育她要“竭力”,她不敢偷懒,忙拿过一只石臼,在一旁“咚咚”的捣着药材。
花厅里一时不闻说话声,反倒是两人碾药、捣药的声音彼此呼应,交织在一起,莫名的和谐。
严绯瑶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放松。
“我看见那马车上有行礼。”
萧煜宗却忽然开口,语气幽幽的,透着一股凉意。
严绯瑶立即抬头,正迎上他犀利的目光。
“那……那是……”她吞吞吐吐,想随便编个借口,又不敢骗他。
“是谁要走吗?”萧煜宗问,“你要离开京都?”
“没有!”严绯瑶立即摇头,“小女要离开京都,也得是在治好王爷之后呀,没得王爷允许,没等到王爷病愈,小女怎敢擅自离开?”
萧煜宗勾了勾嘴角,“嗯,真乖。”
严绯瑶心头一颤,只觉的这话,讽刺味浓重。
“想来如今也没人会反对你我的婚事了吧?”萧煜宗漫不经心道。
严绯瑶赶紧点头。
“毕竟连我的母亲,太皇太后不看好这门亲事,都已经被孤立起来。长乐宫里的宫人从上到下皆被换了一遍,如今她身边的人必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不叫她操心不该操心的事儿。”
萧煜宗垂眸,仍旧不紧不慢的推着石碾子。
严绯瑶却脊背一僵,冷汗涔涔。
他这话,明明是一股狠厉的威胁之意……
反对他们俩的婚事,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生母,他也毫不怜惜的将她孤立看管起来。
“不会有人反对的,”严绯瑶干笑,“即便有,也一定是嫉妒小女能高嫁楚王,羡慕小女的福气呢。”
“如此最好。”萧煜宗缓缓点头。
他碾好了一种药,扫净石碾子,又去拿另一种。
严绯瑶连忙上前阻拦,“不敢劳烦王爷,时候已经不早,王爷吃了茶……”
话未说完,她挡着药材的手,却恰砰在他的手上。
如过电一般,她的手猛然一麻,继而整条胳膊都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径直传进了心里。
“手真暖。”他垂眸望着她,幽暗的眼底波光潋滟。
她看到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眼底荡漾开来。
这样的宁静的夜,孤男寡女,呆在同一屋檐之下……
严绯瑶心头一紧,立时倒退两步,呼吸紧蹙的看着他。
她为叫父母平安离开,借故请他来吃茶,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萧煜宗眼眸深深的看她,忽而嗤笑一声。
“本王就那么急不可待吗?如今尚未成婚呢。”
他弯腰拿了药材,又回到坐榻上盘腿踞坐,并未逼近她。
严绯瑶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咆哮,“成了婚就行吗?说好的只是为治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