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领着纪玉婵到了长乐宫正殿外头。
她是自作主张领人过来的,却并不敢叫人靠的太近,免得又“犯病”了。
“还请纪小姐稍等,婢子进去禀报。”宫女福身说道。
纪玉婵点点头,脸色稍缓。
她原以为,自己两次在长乐宫里出现敏症,必会惹恼了太皇太后……没想到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竟提示她过来。
莫非是太皇太后对她心生怜悯爱惜之情了?
纪玉婵垂着头,她脸上还有肿胀的感觉,身上也略有些瘙痒,但比之严绯瑶为她行针之前,已经是好了太多。
那女孩子两次不计前嫌的救她……她是不是也应该对她改观了?
“纪尚宫,太皇太后要见您。”宫女站在殿门外的门廊下头,朝她笑。
纪玉婵心底一惊,猛然抬头。
宫女立即说,“您放心,殿里的猫已经都赶出去了,门窗也都打开了,该扫的地方已经扫过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多谢太皇太后。”纪玉婵有些惊喜,太皇太后只要还愿意见她,莫说有猫了,有老虎她也不怕!
纪玉婵脚步有些虚浮的入得殿里,她小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竟对猫如此敏感,她记得以前来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反应。
这两次的经历,叫她入殿之后的动作都变得格外谨慎,“婢子给太皇太后请安,祝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看,真是把你吓怕了,连跟哀家这儿说话,都这么小心翼翼的?”
纪玉婵讪讪笑了笑,“婢子是怕给太皇太后添麻烦。”
“说的这客气话,老侯爷他身体还好吧?”
“祖父身体很硬朗。”
这都是客套话,纪玉婵上次在这里发病的时候,太皇太后可没有如此的慈眉善目。
“都是一家人,你在宫里若是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或是解决不了的麻烦,只管来找哀家。哀家年纪大了,虽不若以前,但在这内宫还是能说上话的。”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如同慈爱的长辈。
纪玉婵心头一跳,大喜过望,“多谢太皇太后!”
“谢什么?哀家也算看着你长大,对你的品性,对你的家世都很满意。哀家原想着,咱们能亲上加亲,只可惜……”太皇太后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声。
纪玉婵却听得脑子里晕腾腾的……亲上加亲?
这是……要为谁娶她的意思吗?
“这话哀家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有此心意,哀家再想办法与老侯爷商量。”太皇太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京都里都说楚王爷嗜杀狠厉,你以为如何?”
“都是以讹传讹,胡说八道!楚王爷才不是那种人!”纪玉婵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她抬眼瞧见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眼神,立时明白过来,脸面一红,迅速的低下头去。
她脸上这会儿的红晕,与刚刚过敏之时的掀红全然不同,透着一股子小女儿可爱娇羞之态。
“你这么说,哀家就放心了。”太皇太后连声叹息,“若是楚王能看到你一片信任、维护之情,能体会哀家的苦心,你说该有多好?哀家必趁着年底就把这喜事儿办了!”
纪玉婵听的面红心热,胸膛里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真是儿子越大越不听话,他小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悖逆固执!”太皇太后气恼道,“你说说,那严司殿有什么好?不就会了一点儿医术吗?若是冲着她的医术,何不请她当太医,当府医好了?岂能娶回去做妻吗?真是不省事!”
纪玉婵正火热的心,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子冷水。
“太皇太后说……说什么?”纪玉婵僵硬的抬头,“娶谁?”
太皇太后表情闪烁,沉默了好一阵子,长叹一声,“你想必也已经听说了,哀家这次寿宴,乃是叫严司殿操持主办。”
纪玉婵点点头,她当然听说了,心下不忿,她堂堂尚宫,还未操持主办过宫里的宴席……这等事情,一般都是交由皇后来操持的。
即便如今没有皇后,也该交给宫妃宫嫔。
怎么轮也轮不到严绯瑶这样一个小宫女的头上吧?
纪玉婵心绪起伏的厉害。
“是为了给她脸上贴金,好为她出宫的事情铺路。”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声,“哀家心疼楚王,他求到哀家这儿了,哀家岂能不答应吗?”
“太皇太后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婢子愚钝……”纪玉婵浑身战栗不止,不是兴奋,而是愤怒、不平,与不甘。
“你是聪明的孩子,哀家相信你是明白的。”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喜欢你,奈何楚王他却一定要哀家成全他与严司殿。哀家是一万个不乐意的,但……为娘的有当娘的难处。除非这严司殿……”
太皇太后言尽于此,目光之中却是灼热的期待之情。
纪玉婵的眼睛里惊涛骇浪,不断翻涌。
她从长乐宫里离开好一阵子,眼底的巨浪还未止息。
“除非这严司殿……”太皇太后没说完的半句话,是在暗示她什么?
除非严绯瑶不能嫁?如何才能叫她不能嫁?
太皇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没要严绯瑶,嫁给楚王爷的人,一定就是她了!
严绯瑶果然是与她相克的!自打她进了京城那天起,她们就注定了相克!
严绯瑶在纪家玩儿飞镖,出尽风头!严绯瑶在马球场吃亏,却咬着牙不认输,叫人夸她刚毅!
严绯瑶直接到了御前做司殿,连复选都没去……
纪玉婵越想越生气,她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她救了我两次呢……刚刚若不是她,我说不定要把自己的脸都抓拦了,我怎能恩将仇报?”
“不对,我以前从来没有对猫有敏症!与她一起在长乐宫里那次,是我第一次对猫反应那么大,以前虽然也会痒,都只是一点点……对,就是因为她!”
纪玉婵的脑袋里,似乎有两头凶猛的狼在撕咬打架,它们咆哮,撞击,尖牙和利爪都恨不得把对方咬死……
“嗷……我到底该怎么办?”纪玉婵抱头蹲在宫道上。
忽而有个悦耳的男声,冲她道,“这位姐姐怎么了?可是遇见什么难处了?”
纪玉婵闻言一惊,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一男子,笑的和颜悦色,清澈的目光中透着几许关切,认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