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把严绯瑶拖出太和殿,预备拖到刑房打人。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却是疾步从殿里出来,喊住众人,“太后娘娘吩咐,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打。”
她指挥着,叫人把杖刑用的条凳摆在殿前的一片汉白玉铺就的空地上。
周遭有许多宫人,还有一大群的太医,此时太和殿前头却静的鸦雀不闻,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严绯瑶。
静了片刻,便有人禁不住嘀咕,“这女子昨日在前朝还出尽了风头,备受推崇,甚至连大臣们都争相向她敬酒……”
“祸福就在旦夕之间呀!昨日得宠,并不代表今日还能盛宠不衰!”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个女孩子呀!还是御前的女孩子,若是在众人面前被执行了杖刑,她日后还怎么做人呢?”
……
此言一出,太和殿更是弥漫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
杖刑是要脱了裤子打的,否则皮开肉绽,衣服的纤维就会被打进皮肉之中……一个女孩子被当众脱了裤子挨打?
就算杖刑不要了她的命,这丢脸跌份儿的事儿,也直接羞杀了她吧?
那些于心不忍的太医们纷纷进了偏殿,故意躲开了不看。
宫人中与严绯瑶交好的也纷纷主动回避。
“不必了!”严绯瑶见两个嬷嬷要上前扒她衣裙裤子时,立时高喝一声,“穿着衣服打。”
“严司殿真是年轻啊!”嬷嬷小声规劝道,“以前不是没有这种先例,有宫女害怕丢人,就穿着衣服的。最后人是没打死,挑出皮肉里的碎布时,也咬着牙,疼晕了几次,生生忍过来了……最后却还是因为没挑干净,伤口一直长不好溃烂发热,不治而亡了!”
严绯瑶闻言身形一震,耳中反复回荡着“不治而亡”……
原来夏侯太后如此记仇,她根本不是想警戒自己,惩治自己……她是想借机直接铲除了自己呢。
“没关系,生死有命,死活不是我能决定的,但要不要受这份屈辱,却还是我可以选择的。”严绯瑶冲两位嬷嬷福了福身,“还求嬷嬷宽仁,叫我保留着尊严在这太和殿前。”
嬷嬷们知晓杖刑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并非圣上的意思。
圣上这会儿没醒,但醒过来之后算后账怎么办?严绯瑶在圣上面前得宠,圣上不能寻太后的麻烦,寻她们几个奴才的麻烦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嬷嬷不说话,垂头退到一旁。
严绯瑶被按在长凳之上,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只听一旁行刑之人高高举起刑杖,在她耳畔带起疾风。
“怎么没扒衣服?”大宫女厉声问道。
“严司殿可是圣上面前的人,圣上这会儿没醒,但太医们的药端上来,圣上很快便会醒来!”王国安恰从殿里出来,声音冷冷的朝那宫女说道。
大宫女轻哼一声,总算有所收敛。
严绯瑶闭着眼,感受到刑杖带来的疾风已经狠狠的落在了她的大腿根儿上。
刑杖还未实在落下,她已经疼得浑身发颤。
只听“咚——”一声闷响。
太和殿像是骤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静的诡异。
唯有闭着眼老实趴着的严绯瑶,不知发生了什么。耳中听得声音,身上却没觉得疼?
她静待了片刻,忽听殿前空地上传来呼呼啦啦行礼问安的声音,“见过楚王爷——”
严绯瑶猛地睁开眼睛,刑杖与握着刑杖的侍卫倒在她一旁。
那侍卫翻身跪起,朝她后头行礼,以额头触地。
严绯瑶扭头往回看,萧煜宗沉着脸走上前来,“还趴着做什么?起来。”
严绯瑶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快,不知是紧张,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觉得这样见面的“姿势”很有些尴尬,但她还是麻溜的从长凳上翻身起来,福身朝他行礼。
“严司殿御前侍奉,谄媚不忠,乃是太后亲自下令要罚,”大宫女脸色微变,“楚王爷莫不是要袒护这宫女?”
“本王就是袒护又如何?一个宫女要来审问本王?”萧煜宗冷冷问道。
宫女神色一僵,立时低头退了一步。
她趁着萧煜宗低头与严绯瑶说话之时,立即逃进了殿中。
萧煜宗领了严绯瑶进殿,“圣上身体要紧,旁人怎么说都不重要。”
严绯瑶低声“嗯”了,随他迈步入殿。
夏侯太后立时从内殿冲了出来,冲着萧煜宗喝道,“你的狼子野心果然遮掩不住了吧?哀家早就怀疑这严司殿是你安插在圣上面前的眼线!否则你为何不分是非黑白的维护她?”
“圣上醒了吗?”萧煜宗像是没看见夏侯太后的人,更是对她愤懑的声音置若罔闻。
“还没有。”王国安连忙躬身回答。
“太医开的药煎好了吗?”萧煜宗问。
“已经在煎,就快送来。”王国安又答。
“叫太医们都过来正殿,在正殿之外殿候着。”萧煜宗吩咐。
王国安立即躬身应了,去叫人从偏殿里过来。
夏侯太后被他全然无视,气得脸色涨红又发紫,“哀家与楚王爷说话呢,楚王爷好生的目中无人!”
“是,本王目中无人,本王如今眼里只有圣上的身体,衍六是本王一手扶持到现在的,他年纪轻轻,却忽然病倒。本王心急如焚,除此以外,本王什么都看不见!”萧煜宗一双眸子,冷冷的回望着夏侯太后。
夏侯太后被他看得脸色一僵,不知是怕,还是怎的,她竟一时词穷,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萧煜宗领着严绯瑶又到内殿,站在龙榻一旁,低声问,“他病的怎样?何时醒来?”
“圣上年轻,本就肝阳盛,肝火很旺,脾胃湿热,加之昨夜过度饮酒,又行……呃,助长火势,就像是当泼水灭火之时,却泼了一盆子油上去,所以就火大上攻,气郁昏厥。”严绯瑶声音很轻,“不过王爷不必担心,年轻的好处就是病的快,去的也快。太医们一剂猛药下去,两天圣上就能生龙活虎了。”
“那就是,没有大碍?”萧煜宗眼眸沉凝,他听的很认真,深邃的眼眸里尽是关切。
严绯瑶心底不由一软,“楚王爷是真的很担心圣上啊。”
对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爱护关切,是装不出来的。
萧珩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时候,萧煜宗对他有一些的不满和责备。
就像一个严厉的父亲看着自己顽皮不懂事的孩子。
可一旦这个孩子病了,父亲慈爱的一面就会彰显无疑。
不论这一对叔侄平日里是如何的不和睦,但事情来临,萧煜宗眼底全然是对侄儿的关心担忧。
“药来了……”王国安在殿外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