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宗在臣子首位落座,他一坐下,直叫人莫名觉得大殿里的气氛都比先前肃穆了很多。
待他坐稳,其他臣子才谨慎的依次落座。
“这是私事,本王不会干涉。”萧煜宗表态。
“虽说是私事,但玄机阁名声在外,严司殿又是朕面前的……”萧珩说着话,却见严绯瑶仍旧站在殿外,不由朝她招手,“严司殿快过来,到朕面前来。”
严绯瑶提步进殿,群臣瞩目之下她有些紧张。
一路都阔步走在前头,叫她连一声“谢谢”都没机会说的萧煜宗,也略微抬眸,目光淡淡的看她。
旁人的注目叫她紧张,可他清冷淡薄的眼神,却莫名叫她心安。
“严司殿先前认识韦公子吗?”萧珩问道。
“不认识。”严绯瑶垂头立在当中。
“一见如故,何需曾相识。”韦亦鸣朗笑,“待我父亲年过五十,就要撒手不管玄机阁一应事物,皆托付于我接管。我希望能在接手家中事务之前,就与严姑娘结拜。”
金殿中霎时一静。
接管玄机阁,那就是握有玄机阁所有掌家之权了。玄机阁阁主嫡子,与玄机阁真正的阁主那就是皇帝与太子的区别呀!
倘若在此时结拜,等韦亦鸣继任阁主时候,那就是他的亲信嫡系。与他继任阁主之后再结拜,感情意义全然不同。
就连萧珩的脸上,都藏不住一阵欣喜之情。
玄机阁虽遵纪守法,不与朝廷交恶,却也真是如此,才更不好交好!
谁不知道玄机阁里有鲁班再世,若是能交好玄机阁,造出什么厉害的兵器战车……大夏的国力岂不是能突飞猛进吗?
年轻气盛,正希望建功立业的萧珩心中热切至极。
他太需要功勋了,他太想要证明自己了,这么多年他都活在叔叔的光环之下。年纪越大,他越想要拥有自己的光环!
“韦公子真是满有诚意,结义之事朕以为甚好,”萧珩眯眼看着严绯瑶,“但既然叔叔说了是私事,还要问过严司殿自己的意思。”
他后半句话虽然还是带笑说出的,但语气里威胁的意味却是再明显不过。
严绯瑶沉默片刻,朝圣上福身道,“谢圣上美意。”
众臣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只见她又转过身,冲韦亦鸣福了福身。
“绯瑶见过哥哥。”
韦亦鸣大喜,朗笑着亲自倒了两杯酒,举杯到严绯瑶面前,“好,甚好,这杯酒做哥哥的敬妹妹,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
看他激动热切的表情,众臣不由面面相觑,这般亲昵之态……可一点儿也不像一见如故呀?更像是相识多年,有深厚情谊的基础呢?
但这韦亦鸣先前并没有到过京都,莫不是忠义伯府还在山中占山为匪的时候就结识的?
众臣心中猜测不已,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早就相识,要么真是这严家女孩子命途太好,真能旺这韦公子……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叫众臣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交好圣上面前这位严司殿。
“多谢哥哥!”严绯瑶接过酒杯,与他相碰。
两人一饮而尽,君臣恭贺,整个金殿之内都是一片喜气。
至于多少人是为他们高兴,多少人是为自己日后的利益窃喜,那就不得而知了。
欢畅轻松的气氛之下,韦亦鸣顺势说道,“哥哥在这里坐席吃喝,却叫妹妹在一旁躬身伺候,实在不妥。还请圣上为我家妹妹赐坐。”
金殿中霎时一静,臣子们面面相觑。
这殿中都是外臣,并没有女宾,就连太后、后宫娘娘也不在殿中,却单独的要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设下一个席位……这就有点儿太抬举她了吧?
韦公子看不过去,大不了不叫她在殿中伺候,叫她退下休息,或是把席面赐到她所住的院子里也可以呀,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众臣迟疑之际,像是习惯性的不由自主把目光都投向了楚王爷。
萧煜宗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轻抿着,视线微垂,谁也不理。
萧珩也下意识的看向叔叔……目光接触到叔叔那冷冷淡淡的神态之后,他心头立时一滞——不是早就下定决心日后不再仰仗他,不再万事遵从他的意见了吗?
当年借着太皇太后逼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不是暗自在先皇面前立志了吗?
怎么他一回到京都,他就又不由自主的想看他的态度了呢?
萧珩对自己暗暗生气,脸上却轻快笑道,“韦公子说的有理,来人,设坐!”
萧珩吩咐完,颇有些挑衅的向叔叔看去。
萧煜宗已经放下了酒杯,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似乎这些都是小事,根本不足以挑起他的兴趣。
但圣上这一句吩咐却叫宫人们犯了难,给严绯瑶加座,加在哪里合适呢?
加在前头吧?岂不压了她下手位置上的大臣,叫那大臣不高兴吗?
可若是加在末位,又恐怕那不在朝中,不忌讳这些的韦公子不高兴呀?
宫人磨磨蹭蹭的抬着食案,不知该往哪儿坐。
韦亦鸣身后的“小童”却是灵机一动,“来来,把食案加在这里,我看这里地方很宽敞,也不用另外挪动许多!”
她粗憨的话音落地,不仅宫人们吸了一口冷气,就连殿中的朝臣都不禁瞪眼,有意无意的去打量楚王爷的神色。
因为“小童”指的位置,正是韦亦鸣上首,楚王爷下手的位子。
殿里其他人的食案都离得不远,唯独楚王爷身边几步之内都没有人靠近。
圣上高高在上是孤家寡人,楚王爷这边也差不多孤家寡人了。
朝中众臣都知道楚王爷不喜欢旁人离他太近,京都也早就有流言说,与楚王爷亲近会死人!
以前还只是传言,近来却又出了美姬接二连三暴毙的事情……莫说楚王爷不喜欢了,就是楚王爷不介意旁人离他近,他们也不敢造次呀!
众人暗叹这“小童”无知无畏,真是不懂事。
韦亦鸣却是无论何时都支持他媳妇,连连点头,冲宫人吩咐道,“妥当,当哥哥的坐在妹妹下手位,再妥当不过。哥哥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护着自家妹妹,凡事叫妹妹欺负的吗?”
严绯瑶被逗笑,低声道,“我可记住了,圣上与楚王爷都能作证,哥哥日后可不许抵赖。”
“不赖不赖!”韦亦鸣洒脱的摇头摆手,竟没有一点儿大夏男人的矜持傲气。
严绯瑶被宫人请到韦亦鸣上首位,摆了跪坐的木榻。又叫外头抬着食案的宫人进来。
严绯瑶一抬头,冷不丁的瞥见抬着食案的宫女里,有一个竟是换了宫装的纪玉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