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绯瑶抿嘴笑了笑,“您是主,我是客。我夜里睡不着,就起来走走,也不好再半夜打搅夏侯小姐,向您请示。”
“夜里睡不着?”夏侯文婧轻哼一声,“思虑过重可不太好,在我家也就罢了,宫里规矩严,便是睡不着也不能随意走动。”
严绯瑶点点头,“小姐教训的是,若进了宫,必定不敢犯戒。”
夏侯文婧却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严绯瑶一愣,却听闻背后忽有动静。
她猛地转身,只见夏侯文婧的丫鬟青黛,正黑着脸,手里提着一根结实的木棍,站在她背后。
“小女子愚钝,还请夏侯小姐明示?”严绯瑶收敛起笑意,心下防备。
“你觉得,你还能进宫么?”夏侯文婧摇了摇头,“你在我家里尚且如此不安分,我岂能再带你去岌岌可危的宫里?那里可是稍有不慎,就会跌的粉身碎骨的地方,你在我身边就是个威胁。”
严绯瑶歪了歪头,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夏侯文婧的威胁?
她先前还对自己很放心,跟着周嬷嬷学规矩的时候,她也不曾使绊子……怎么突然就?
严绯瑶眼底猛然一亮!
她明白了!夏侯小姐态度急转,一定是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她与人私会!
夏侯小姐乃是内定的“皇帝的女人”,她却在入宫之前,半夜三更与男人见面……这话若是叫人知道了,那可是死罪!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谨的,原本我不能留你活命,”夏侯文婧缓缓说道,“可是你救了我一命,还替腾阳遮掩过错,我欠了你的情。”
严绯瑶沉默垂头,心里飞快的思量对策。
“我可以求姑母在采选的名单上,叫你除名。你离开夏侯家,远嫁出京城,我便饶你一命。”夏侯文婧低声说道。
原本这威胁的话,应该是狠厉非常的。
但严绯瑶却从夏侯小姐的话音中听出了柔软……这位小姐,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杀人这种事,她怕是做不出来。
“我很想答应夏侯小姐,可是……”严绯瑶苦笑,“大公子那里,不好交代。”
夏侯安不止是来叫她陪夏侯文婧学规矩的,更重要的是叫她找到究竟是谁,通过什么法子给夏侯腾阳下毒。
下毒的手法找到之前,夏侯安不会放她走。
而且,她也正想借着这机会,报复夏侯安,替许嬷嬷讨一个公道回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说服我大哥,”夏侯文婧声音转冷,“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走,要么、死!”
严绯瑶还未说话,她身后的丫鬟青黛却是沉声开口。
“小姐待她仁慈,她却当小姐好欺负!她怕是还巴望着这机会,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青黛握紧了手里的木棍,狠心咬牙。
“不关小姐的事,为了稳妥安全——这恶人,就让婢子来做吧!”
青黛说完,扬起木棍,劈头盖脸的朝严绯瑶打了过来。
严绯瑶脚步一晃,躲了过去。
丫鬟一愣,发现她功夫当真不错,立即提高警惕,手里的棍子,更是一招快过一招。
屋里地方不宽绰,但那丫鬟却角度巧妙,没碰着任何东西。
棍子呼呼的利风,刮着严绯瑶的脸颊。
她气喘吁吁,心中暗叹这丫鬟功夫好厉害!
不慎一棒子朝她脑门儿砸了下来,她伸手去挡,却没能挡住!
“你若做鬼,便来找我,不关小姐事……”青黛咬牙。
“当当——”
正在这时,后窗忽然被人敲响。
屋里三个女子,大惊失色。
青黛手中的棍子一偏……被严绯瑶劈手夺下。
“当当——”窗户外头,又敲了两下。
严绯瑶头发都要炸起来了——这究竟是谁?
楚王爷不是已经走了吗?不会在这要命的时候又回来了吧?
倘若叫夏侯小姐发现她夜里“私会”楚王爷……转而告诉她大哥,她别说报仇了,怕是都没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去。”夏侯文婧皱紧了眉头,目光狐疑的盯着严绯瑶。
严绯瑶在她逼视之下,一步步靠近后窗。
她立在窗前,只盼是她们几个都听错了,或是风吹的,或是阿猫阿狗发出的声音……
“当当!”清晰无误,颇有节律的敲窗声,又响了起来。
严绯瑶将心一横,猛地推开窗户——要死一起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窗户一开,一阵风过。
黑影一晃,安静的屋子里霎时间多了一个蒙面汉子!
严绯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蒙脸男子,他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戏谑之意。
这不是去而复返的沈然吗?
他已经走了,又蒙上脸回来干什么?不把她害死不罢休吗?
“你……”严绯瑶气急败坏,还没说话。
黑衣蒙面的沈然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儿,上前一步,摆在了桌案上。
严绯瑶没看清楚那物件儿是什么。
却见坐在桌边的夏侯小姐已经是脸色大变,豁然起身,“你……你想干什么?”
她动作太猛,碰到了桌子。
桌上那小物件当的一声,倒了下来。
严绯瑶这才借着灯光看清楚,竟是一只木雕的小人儿。
小人儿正翩翩起舞,裙带飞扬,鬓边的发丝也随之飞了起来。
不过巴掌大小的木雕,竟精细的以至于发丝都刻的分明。真是精雕细琢的匠心之作啊!
严绯瑶正感慨这大师的雕工,真是出神入化时,却眉头一紧,“咦,这小人儿不是……”
话未说完,她抬头看着夏侯文婧,再看那小人儿……一模一样啊!
那木雕的小人儿,可不就是夏侯文婧本人吗?
就连小人儿脸上表情,都与夏侯小姐颇为神似,那木雕似乎被人极其珍视,常在手中握着。竟握得细腻生光,油脂发亮。
灯烛的光芒流转在木雕之上,木雕眉眼生动,仿佛要活了一般。
“夏侯小姐小心!这木雕可不是金石,不结实得很,一碰一砸,就毁了!”沈然粗声粗气的说,嗓音听来很是陌生。
“你……”夏侯文婧突然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严绯瑶,“你究竟想怎样?”
“小姐,您一句话,小人立时就能……”沈然也转过身来,对着严绯瑶。还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严绯瑶表情呆滞,但心里已经明白过来。
沈然故意叫夏侯小姐误会他是严家的仆人,他在警告夏侯小姐,私会的男人,他已经找到了!
杀人夺命……对山匪来说,可是比夏侯小姐这样的内宅小姑娘,驾轻就熟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