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霍青微微有些迟疑。
霍青尽忠,忠于先帝,是因为先帝曾经有恩于他。
可是先帝也信任杜仲,可以说没有杜仲,先帝也走不到后来,更妄说坐上帝位。
而且杜仲一直声名在前,若非顾浔登基,对霍青说了实情,霍青也不会轻易去怀疑。
“那时先帝还是平民之身,眼见百姓受苦,先帝都是能出手便出手,因此身后才会有一批跟随者,大都是像臣这般的武夫,空有武力,却无智谋,能救得一个是一个,但是受苦的百姓多不胜数,凭我等根本无法布更大的局面。机缘巧合下,先帝便与杜宰相相识,杜宰相有谋,但是因为手受过伤,所以身无缚鸡之力,那时杜宰相只与先帝相识后二人一拍即合……”
“等等,受过伤?”文灵皱眉。
“是!”霍青想了起来,“杜仲说是当时他正遇了一群为非作歹的恶人欺压百姓,便混入其中,趁机放走了百姓,百姓逃走了,但是他却被抓了。那群恶人手段歹毒,欲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好在那群百姓们找了帮手回来,救了他,他才免遭于难。但是到底因此受了伤,伤好后虽不至于无法站立,但是却无法在练功,所以只能会文不会武……”
文灵眯眼,“意思是,杜仲原来是会武功的。那遇见先帝之前的身份呢?”
霍青想了一想,摇头道,“杜仲只说他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长大后行走各地,所以孤身一人。”
文灵抿了抿唇,“若说残暴,即便是残暴,普通人又如何能残暴到非得要挑断对方的手筋脚筋。不过我倒是看了,魏国有一刑法,便是将人的手筋脚筋挑断,另其终身无法如正常人一般伺候,而且,属于后宫刑法。”
霍青睁大了眼睛,“皇后娘娘,您,您是怀疑……”
“魏桓帝花心好色,曾经在民间遗留过不少子嗣。魏元后便遇见过不少女子自称是生下了龙种,以此想入宫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其中也不乏大胆欺瞒之徒,对于这些欺瞒的女子,乃至她们的孩子,魏元后使用的便是这种刑法。”文灵淡淡道,“不过本宫也只是猜测,实际情况不得而知,但若杜仲却有所图,又怎么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霍青拧紧了眉头,“微臣之前从未发现过端倪。”
“当然,没有证据一切也不过是妄谈。”文灵合上了野史,朝着霍青笑了一笑,“多谢霍将军百忙之中来为本宫解答。”
霍青被文灵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妥。
皇后娘娘说的一切也不过是结合野史和史书所猜测的,并无任何证据,他怎么就觉得皇后娘娘说的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呢?
大概是因为文灵的气势在那里。
将自己的猜测硬生生说的跟有据有理一样,等霍青反应过来,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虽未与长安公主深谈过,可是往日印象却被对方今日的一番猜测所打破,看来之前也是他小瞧了。
“霍将军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文灵见霍青愣在那里,不知在思索什么,忍不住开口一问。
霍青才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皇后,拱手道,“娘娘能仅仅是翻阅史书便能从中猜测出蛛丝马迹,若是娘娘猜测正确,那娘娘想让臣等如何做?”
“如何做?”文灵怔住。
哎,后公不得干政啊!
她就是闲的没事儿揣摩揣摩。
现在霍青的意思是,若是她有什么想法,是可以让霍青去做的吗?
说实话,文灵虽然有自己的人手,但是却没有自己的势力。
她只是齐国嫁过来的公主,入了后宫更是内妇,说的好听背后有齐国做靠山,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知晓顾浔在与杜仲暗中对峙,可是她除了能帮这些小忙,整顿好后宫不让内院失火外,朝堂上帮不了半分,这样顾浔若是暴露身份就会给杜仲抨击的机会。
如今霍青既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霍将军,说起来倒是有一事需要您帮忙。”文灵想了一想,将杜雍的事情说了一说,“杜雍虽然是杜仲的儿子,可是这宰相府内院的事情,却十分复杂。入宫之前,我曾经与杜雍交集过,答应过他,我会尽可能保住他的命。杜雍和杜仲关系不睦,只是如今杜雍的命也许与杜仲的把柄息息相关,也许救了杜雍的命,我们便能找到杜仲的把柄。只是宰相府不乏高手,不能硬闯,我等只有等待时机,如今我的人手在宫外,不能与我即使传递消息,可否劳烦霍将军安排一遭。”
霍青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般。
不过文灵属于算计一类,昔日与宋婉清和杜雍交流时,她便留了个心眼儿。
一开始并不是抱着目的去的,单单看此人,若是能结交,那便结交。
可是结交之余,若是能用得上,那便是最好的。
杜雍能在丞相府与杜仲虚与委蛇,已证明了他自己。
宋婉清一个妇道人家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她也在暗中收集消息,女人之间的消息最是好打听。
思量半刻后,霍青认真道,“但凭娘娘吩咐。”
听霍青如此说,文灵连忙避嫌似儿的多嘴了一句,“我可没有要涉政的意思,不过看皇上忙不过来,我才顺手帮帮忙的,可别误会我!”
最怕文臣多心眼儿,这里怀疑那里怀疑,然后背地里嚼舌根。
好在的是霍青是武将,从霍威处也知晓了如今帝后一体,都是为了剥掉杜仲的皮囊。
待霍青走后,文灵有一种指点江山,深藏功与名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还蛮好的嘛。
“娘娘,不好了……”突然的,就听见外头的宫人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这般急急燥燥的?宫内不许喧哗。”弦琴皱紧了眉头,也是个小宫女,原本都调教规矩都好了,今日怎么又开始了?
小宫女站在门口,看着文灵着急道,“娘娘,不好了,碎玉她……她上吊了……”
文灵手中的茶盏一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宫女,“怎么回事?”
“弈雨,快随我去看看,你们,都过来!”弦琴拧紧了眉头,先去了碎玉的房里。
文灵忍不住蹙眉,这几日她都忙着翻阅典籍却是忽略了碎玉和春常的事情。
春常是她准备送出去的包袱,而碎玉在其中亦是重要的角色。
若说是因为春常冷淡了碎玉,碎玉便如此想不开,那这份脆弱的心性也着实不耐看了些。
宫女怕极了,抖着声音道。
“是这几日,碎玉听娘娘的吩咐都多出去,结果外头的宫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碎玉她,她接受不了所以才想不开……”
小宫女怕极了。
她去找碎玉,谁知道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小板凳摔倒的声音,然后碎玉便吊在房梁上,满脸泪痕。
“什么话?”文灵严肃的看着那小宫女。
小宫女打着嗝儿道,“他们说,说碎玉根本不是不情愿……说碎玉上回是和人做了勾当,给银子的那种……上回是因为价钱没谈拢,所以才不愿,恰好被娘娘救下……外头的人说的难听,这几日娘娘在忙,碎玉藏在心里,没敢告诉娘娘……”
“就这些事儿?”文灵也有些怄火了,“清者自清,这等子别人嚼舌根的事情,她也能放在心上?若是这般,那宫中人人一口唾沫,岂不是也能淹死她?”
文灵还真没心疼。
若碎玉仅仅是因为旁人说便要轻生,那眼皮子着实浅了。
碎玉虽然单纯,可是对比起来文灵更喜欢聪明人,这样配合起来不累。
紧接着便听小宫女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一开始碎玉质问他们,哪里能传出这般话……可是他们说……说消息是从咱们永宁宫传出去的……”
“谁?”文灵皱眉。
“是……是春常姐……”小宫女说完怕文灵觉得她嚼舌根,忙道,“碎玉去找春常姐……春常姐也认了的……”
“认了?”文灵疑惑。
“嗯嗯……”小宫女点头如捣蒜。
文灵当下便疑惑了,这俩,闹真的假的?
不一会儿,弦琴便回来复命,“娘娘,救下了,无碍。就是脖子上勒了条红印子,已经派人去请医女了,现在弈雨正看着呢。”
“听了吗?”文灵问。
“听了。”弦琴点头,“可要奴婢去唤春常过来。”
“嗯。”
很快春常便过来了,还是之前那般,神色平静。
“春常,你可知罪?”文灵板着脸,望着春常。
春常这才跪下,缓缓抬头看着文灵,目光无波无澜,宛若一汪沉静的水,便是这一眼,文灵便大概都明白了。
“春常不知,还请娘娘教诲。”
“本宫听闻这两日宫中传出了不好的言语,今日碎玉出了事儿,可是与你有关系?”
“奴婢并未如此说。”春常口吻理智,目光认真的看着文灵。
“那你是如何说的?”文灵倒是好奇了。
“只是有人问奴婢,在秀坊司的时候,可是有小太监时常给碎玉送东西,又可是时常有太监邀碎玉去玩儿,奴婢只是如实回答,这些秀坊司的小宫女都是知道的,奴婢并未说谎,还请娘娘明察。”春常不急不缓的磕头。
文灵刚准备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碎玉沙哑的声音道,“娘娘,此事和春常无关,是奴婢自己。”
就见碎玉捂着脖子,红着眼睛进来。
碎玉本来便生的白净讨喜,眼下脖子被勒出狰狞的红痕,像是上好的瓷玉上划了一道难看的口子,怪让人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