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宇文旭的问题,青瓷一个字都说不出。
只是垂首摇头。
宇文旭垂眸,看着青瓷已经发白的指尖,“你怕我?”
青瓷想摇头,但最终还是重重点头。
宇文旭瞬时有些想笑了。
从他登基以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怕他,一种是不怕他。
但是不管是怕他还是不怕他,他们都不会承认。
“我有那么可怕?”宇文旭开口,敢当着他的面承认怕他,说明此女胆子不小。
既然胆子不小,又怎么会露出如此胆怯的反应。
真是矛盾。
“……皇上自含龙威,民女是……是不由自主……”青瓷很想冷静,很想理智。
可是宇文旭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和身体就跟中了诅咒一样的,无法平静,无法抑制的颤抖。
见她当真怕极了,宇文旭也不想再咄咄逼人,笑了笑,“朕不会吃人,你不用这么怕……”
说罢进屋。
宇文旭转身的一刹那,青瓷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上一世,她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夫人和公子离开了皇宫。
留下她一个人,璟儿还小,有乳母照顾,她因为宇文旭而留下来,渴望的是宇文旭的陪伴。
可是宇文旭是皇上,他要上早朝,要处政,他没办法无时无刻的陪着她。
一旦他离开,宫人间那些难听的碎语,就会像风一样无孔不入。
他们笑她的容貌,笑她的出生,笑她的行为举止,笑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他们越笑,她就越胆小,越不敢出宫,无法接受那如针扎一般的目光。
她把自己锁在了秋实宫里,不敢出去。
是宇文旭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告诉她,“朕的爱妃很好,是那些庸人目光短浅,你这般模样朕很喜欢……”是他给了她走出去的勇气。
因为他,她才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努力想让他们知道,她可以改变,可以有资格陪在他身边。
她恨这宫里的每一个人却独独不恨宇文旭。
不管他是利用,还是欺骗。
他确实改变了她,她在宫内坚持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宇文旭。
所以得知一切是利用的时候,她宁愿放弃璟儿和自己,也不敢去找宇文旭证实。
擦过面颊,青瓷抬头,望着上空的天,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嫪赢,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笑意还未敛开,笑容却骤然僵住。
这一世她是不会让宇文旭带走璟儿的。
可是,如果没有璟儿宇文旭会怎么样?
一边的古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又哭又笑,实在是不解,忍不住上前道,“青瓷姑娘?”
青瓷回神,连忙朝着古义行礼,“公公。”
“姑娘你没事吧……”古义忙从袖口中掏出手帕。
青瓷摇头,“多谢公公关心。”
古义道,“青瓷姑娘是被那姜采女吓到了?没事儿的,那姜采女也就能耐那么几个月,你是娘娘身边的人,她动不得。”
青瓷垂眸,古义是这样说,太后也这样说。
可是如今的姜采女,变相来说,也算得上是上一世的她。
“公公,皇上既不喜欢姜采女,为何又要将姜采女放入宫中?皇上大可将姜采女放在宫外,等姜采女生下孩子将孩子抱入宫中。”青瓷道。
终归是要去母留子的,为何又要如此大张旗鼓。
古义微微敛神,脸上冷意是对姜采女的,“自然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怀了皇上的孩子。”
重点是在让别人知道她“怀了”皇上的孩子,而不是孩子。
从另一方面说,姜采女的飞扬跋扈,也是合了皇上的心意。
青瓷对这句话不甚理解。
等宇文旭再出来的时候只是浅浅的扫了青瓷一眼,青瓷已经比方才平淡了许多,垂着头没有让宇文旭察觉到不妥。
宇文旭便想,也许是他误会了。
“青瓷。”年韵唤了一声。
青瓷进去,看见宇文昊正坐在床边半抱着年韵,“夫人有何吩咐。”
年韵眼尖,纵使青瓷面容已经平静,可是眼角的红痕还在。
笑了笑,“晚上会有家宴,嫪赢也会在。你可要跟着伺候我?”
是为太上皇侍疾,召回的都是在太上皇辈分之下的皇室亲系郡王,其中便有西蜀王、永昌郡王、宋寿郡王,还有几个小郡王,并没有当初太祖皇后重病之时所召回的那般排场。
青瓷想了想,点头。
年韵便不在说什么吩咐宫人带青瓷换了身衣衫,因为在场伺候的只有宫女,青瓷只有扮作宫女。
御花园的宴席上。
除了主座,下方右侧有一方座位,其次再下,才是郡王之座。
嫪赢左手坐的是永昌郡王和永昌郡王妃,中间坐个小胖子。
章平升朝着嫪赢举杯,“不知何时,本王才能听到宋寿郡王郡王的喜事。”
嫪赢还没来得及还嘴,右边的涪陵郡王便一同举杯,“我爹与宋寿老郡王交好,也问了好几次了,不知如何佳人才能入了宋寿郡王的眼。”
嗯,身边还是坐着一貌美佳人,怀中抱了个几个月大的小奶娃。
嫪赢心头怄火看着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举个屁的杯,老子自己喝。
“皇上驾到,先帝先后到……”
众人搁杯,纷纷起身,在三人进入之后跪地行礼。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叩见先帝先后,先帝先后万福。”
“平身。”宇文旭开口,“众卿坐。”
待三人坐下后,郡王们才起身。
嫪赢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年韵身后站的笔直的那个宫女,眯了眯眼。
“众位今日都见过太上皇了……”
“是。”
年韵右下侧便是西蜀王木兮和三公主宇文静,宇文静朝着年韵看过去,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皇嫂。”
年韵便看着宇文静身边站着一两岁的女童,扎着童髻看起来甚为乖巧。
便对青瓷吩咐了几句,青瓷点头,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荷包,里头是用金子打造的机关小蝴蝶,可以从一只拆分为好几只,再组合为一只。
青瓷悄无声息的绕到了木兮和宇文静身后,将荷包交给宇文静,“王妃,娘娘说这宴席枯燥,这东西可送给小王姬把玩。”
“多谢皇嫂。”宇文静开口,小女童也嫩声嫩气道,“鸳儿多谢姑母。”
青瓷这才折身回去。
一路上青瓷的动作并不明显,偏偏就有一道目光恨不得将她穿透。
宇文旭就宇文昊回来,却不会入朝堂一事解释了一遍,宇文昊是先帝却不是臣,往后也不会插手朝堂只当隐退。这一次召大家回来,也是因为前段时日太上皇病危,好在是有惊无险。
到宴席后期,年韵便起身说去御花园走走。
宇文静也跟着抱起了木鸳,跟在年韵身后,离开了宴席。
“多年不见,皇嫂和当年相比似乎半分也未变,静儿还未来得及祝贺皇嫂。”宇文静看着年韵的肚子,真心实意的笑了笑。年韵比她和木兮成亲的早,可是却到如今才怀有身孕,可以说是十分波折了。
鸳儿抱紧了宇文静的脖子,“娘,姑母是有小宝宝了吗?”
年韵歪着头看着木鸳,“是啊,就快要有一个和鸳儿一样可爱的小宝宝了。”
鸳儿一听,甜甜的笑了,勾出脸上的小酒窝十分可爱。
“不知道太妃如何了……”年韵问道。
宇文静道,“母妃去年生了一场大病,虽然好了,可是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
二人正说着,前面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便跳在了一群人面前,吓了一群人一跳。
宇文静下意识护住了木鸳,待看清楚了来人,拧了眉头,“宋寿郡王?”
嫪赢咧嘴一笑,朝着年韵和宇文静拱手,“娘娘,王妃。”
“娘娘,可否借您的宫女一用。”嫪赢难得如此有礼。
年韵笑了笑,“若是她不拒绝,我自然不会做坏人。”
“多谢嫂子!”嫪赢一听,尊称也不称了,直接就拽着青瓷离开。
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看的宇文静目瞪口呆,“皇嫂,这,是怎么回事?”
年韵一本正经,“宋寿郡王至今未曾婚配,老郡王上了好几次折子,要先帝择良媳为嫪赢赐婚,当时先帝未允,不过现在倒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宇文静点点头,二人继续悠闲散步。
一边的青瓷被嫪赢拖拽着,又羞又怒,“嫪赢!这里是皇宫!”
嫪赢挑眉,“这么黑,他们又看不见。”
“你就不能注意点儿吗?”青瓷被嫪赢拖拽着,也分不清自己走的是哪儿。
“不能!”嫪赢回答的干净果断。
夜风徐徐,倒是有点儿凉。
青瓷晚上有些看不清,像个熊瞎子一样。
“上来。”嫪赢开口。
青瓷才发现这里是环心湖,嫪赢是让她上船,周围黑黢黢的,显然不可能是提前准备的。
他想一出是一出,青瓷有些犹豫。
“怕什么!有我在!”嫪赢的手用力一提,直接就将青瓷拽到自己胸前。
船受了力道顿时左右摇摆,二人站立不稳,直接栽进了船中。
船便顺势离了岸。
温香软玉入怀,嫪赢当然是爱不释手,不舍得放开。
青瓷的手缩到嫪赢腰间重重的掐了一把,嫪赢尖叫,“谋杀亲夫啊!”
“才不是!”青瓷微微红脸,撑手起来,“谁让你动手动脚的。”
嫪赢切了一声,上了他的船,有的是办法。
“去哪儿?”青瓷往船外看了看,发现他们已经离了岸。
“随便吧!”嫪赢倒是不在意,顺手去边缘摸桨,摸了好一会儿,脸色一黑。
卧槽,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