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青山一口气儿不带喘的大嗓门儿下,宇文昊成功一泻千里。
年韵呼吸有些不稳,推着宇文昊,“去看看吧,若是不给他说个明白,只怕今晚是没完。”
宇文昊沉着眸子,只能抽身,微微整理好了衣衫,才沉着眸子推开门。
门口喻青山已经叫集了一大片村子里的人,兴师动众,一副要据理力争的模样,方才还闹腾腾的,但是看到宇文昊出来,瞬时都静默了。
之前喻青山自是见过阿文的,那个阿文话少只知道埋头做事。
现在这个阿文同样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他,就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阿郎一脸铁青,扯着喻青山的袖子,“爹!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阿文哥是为了我们好!”
“好?”喻青山一挺腰板儿,瞪着阿郎,“是你不会算,还是你爹我不会算,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和一个月一千多两银子,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转过头,喻青山也有了底气,看着宇文昊,“阿文啊,你来说到说到,村子里没有成本的将田借给你,和你签了契,可你这赚了银子,转头就敷衍我们,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你们说是吧!”
这大晚上的,喻青山的嗓门儿一吼,把大家都叫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看着村长也从里屋出来,他是找了几户人家,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他都说了一大半,说到底,阿文身边的那些带刀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反观他们,就算拿了银子,也守不住。
所以大部分也都是同意的。
若不是阿文,他们还在一个月三两银子上挣扎。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看着周围聚集的人,“同不同意我已交由村长,若是同意,我可继续带着,若是不同意解约便是。”
宇文昊说的云淡风轻。
喻青山没想到对方那么好说话。
皱了皱眉头,就听村长道,“阿文说了,若是愿意,那契约生效,若是不愿他不强求。你们要自己做盐田,他也没意见,喻青山,你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
阿郎铁青着脸,“爹!不能解约!咱们没有下家,也没有人手,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喻青山哪里听得进去,脑子早就被那白花花的银子给晃了脑袋。
“你别管!”喻青山挥手,转身就吆喝着大家,“既是咱们自己的地,咱们大家可以一起做,也不用这中间人赚一笔不是?”
喻青山已有决定,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能日进斗金。
喻青山转头对着宇文昊笑道,“阿文,那这解约,可是需要什么手续?”
宇文昊看着村长,“之前的契,都放在村长那里,我给你们一次反悔的机会,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契,可以去村长那里撕契走人,这一次的分成利润,会在明日分发到各家。”说完,宇文昊就关了门。
年韵已经裹好了衣衫,要再想做什么是没兴致了,她想烧点儿热水洗洗。
“附近的沿海的地我都拿下了,签的是买卖的死契。”年韵道,“也让人去垦了地。”
宇文昊点头,“也好,这一次售盐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只怕各方动作不小,在那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这么快?”年韵听着外头的动静,人已经散去,似乎也还有几个人在说着什么。
宇文昊点头,“这里不宜久留。”
年韵蹙眉,担忧的看着宇文昊,“可是……发生了什么?”
宇文昊勾唇,大掌抚过如玉的颈脖,“没有,只是在这里,待了太久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处理之后,我就能陪着你。即墨村的恩在报,阿郎和巧儿决定跟我们走,到时候我会派人来照顾阿方娘,为她养老送终,能做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再待下去……”
年韵知道那意思了,再待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是贪得无厌。
如今新知县已上任了,也招募了大夫。
村子里信任宇文昊的,他纵使不在,也有法护得。
“可是阿郎爹似乎不太想阿郎和巧儿在一起……”年韵想起来,方才忘记把喻青山给阿郎直接定了亲这件事给宇文昊说,“阿郎爹私下给阿郎定了亲,那亲事的人家,是阿郎爹的救命恩人。”
宇文昊微微蹙眉。
正要说话,就听敲门声。
“阿文哥,能说句话吗?”是阿郎。
阿郎现在也很憋屈。
原本一切说好的,回来之前一切都很美好,阿文哥答应他,等他和巧儿成了亲,就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去益郡,去更远的地方。谁知道现在回来一切都变了。
阿文开了门,对上阿郎愧疚的目光。
“阿文哥,我……我不知道我爹他……”
“阿郎。”宇文昊低沉的声音,好似一抹沉铁。
阿郎现在也很怄火,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怄火。
又紧张,又害怕。
宇文昊这一声,却让他的情绪莫名的沉稳了下来。
“嗯……”阿郎好似听话的弟子一般,听着宇文昊的话。
“这件事你不是要向我解释,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做主,也不是轻松就能周全的。如果鱼与熊掌注定不能兼得,你必须要择其一,若是你不择自有别人替你择,结果是如自己意还是如别人的意就不一定了。”
阿郎心头一沉。
巧儿就站在台阶的另一侧看着阿郎。
一双眼睛里早已没了往日的轻松,现在怎么看都压着一丝沉重。
郭婶和村长过来,也是忍不住道,“阿郎,你和巧儿的事情,可是和你爹娘说了?”
一瞬间,肩头仿佛又重了些,巧儿巴巴的看着阿郎。
到底还是没能说谎,“我爹说,让我把巧儿和然娘同时娶了。”
巧儿一听顿时就红了眼眶。
宇文昊目光一沉正欲说话,年韵连忙拉住他,朝他摇摇头。
两口子的事情,他管啥。
纵使威逼了阿郎,威胁了阿郎,阿郎心底也会生出芥蒂。
而且现在的情况,阿郎也不一定会接受他爹的意见。
巧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喻朗,我张巧,绝不会一女侍二夫……”本想着坚强一点儿,可是那眼泪还是巴巴的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阿郎心底一慌,当即上前抱住了巧儿,嘶声道,“谁说要你一女侍二夫了!我爹说了!我当即就拒绝了!你放心,然娘爱嫁谁嫁谁,谁答应的谁娶,大不了……”
众人一顿。
阿郎认真道,“大不了我多个年纪小的二娘。”
噗嗤一声,巧儿破涕为笑。
众人一看,得叻。
阿郎这里肯定是没问题的。
安抚了巧儿,阿郎才转头对宇文昊道,“阿文哥的意思,阿郎知道了。”
等人都彻底散去了,年韵才推着宇文昊道,“你去烧些水,我洗洗身子。”
宇文昊应下,转头就吩咐影护去做。
年韵吁了一口气儿,这一趟下来,夜已经深了太多。
加上被喻青山扰了兴致,擦了身子,简单洗漱了一番后,让人倒了水,两个人才合衣躺下。年韵下意识的把脑袋搁在了宇文昊的肩窝处,“跑了这一遭,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嗯……”宇文昊应声,“贩盐的利润太大,私售不能长久。”
年韵眨眼,“嗯?”仅仅是这个?
不会,无缘无故说要尽快回去,肯定不止是这个。
宇文昊知道他瞒不过年韵,伸手掐了掐年韵的小脸,“可听过玄衣门?”
说罢自己一笑,“你必是没听过,我这出去一趟,遇见了南若,欺雪要生了,我没有让他跟我过来,但是他也对我说了不少消息。二弟登基后创立了玄衣门,玄衣门本意是为了铲除朝堂奸臣,可是后来玄衣门中的一卫却误杀了一言官。那言官私下议论二弟,所以被人误会了玄衣门的存在。现在臣心不稳,暗中分拨两派,竟有言官谏言,要让父皇再理朝政,或是……让六皇弟登基……”
年韵心头跳了跳。
“何以至此!”
这样,宇文昊若是被人知道活着,就算他不想,也会被迫加入,到时候又是行风血雨。可瞧着宇文旭行事,之前她写过去的建议,宇文旭是悉心审查,修改的很合理,更适用与现在的大齐国态,难道仅仅因为身份的问题被议论?
宇文昊蹙眉,“六皇弟年岁已渐大是一,二是六皇弟背后乃是宗室。”
“可宇文旭已是皇上,宗室想要推翻宇文旭,可不是逆谋。”
“是因为另一件事。”宇文昊眯眼。
宇文旭在封为亲王之前,曾迎娶过三位妻妾,宇文旭登基后暂未恢复大选。三个月前其中一名妾侍的母家,犯了事,那妾侍在此时怀了身孕,本是想以次免除家族之祸,却不想宇文旭因此大怒,直接从流放改为了全家问斩。
“犯的是大祸?”年韵蹙眉。
宇文昊摇头,“与家族无关,是那妾侍。宫中隐隐有传,二皇弟……身患先天无子之症。”
“怎会?”年韵蹙眉。
骤然想起来,好像自从宇文旭去栗仓郡之前就成婚,到后来一直都未曾传出过子嗣消息。
现在宇文旭已坐帝位两年,若是一个帝王无子,百官自然会想换一个帝王。
“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们,还要回宫。”宇文昊握住了年韵的手。
“你要回去?”年韵一惊,好不容易从那金丝笼出来,真的要回去?
宇文昊摸了摸年韵的头,“当初我将烂摊子一股脑的丢给了二弟,如今他面对宗室的威胁,我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回去,为他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