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面色未变,如常道,“夫人即使听到此事也是徒增同情罢了,难道夫人还想因为此事而改嫁?”后面的字句有些变了味道。
年韵慌张的抽回手,“这是两码事!你隐瞒我是故意的!你敢用此事隐瞒我,你就会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当日父皇是担心汾阳王府与南阳王府联姻,撺掇南阳王谋反,所以才下旨赐婚将你我夫妻二人绑在一起。汾阳王世子不惜伤害己身,肯就汾阳王为他求取,却被汾阳王拒绝。”
宇文志乃是汾阳王的原配扈氏所生,只是汾阳王当时有许多美妾,其中一个妾叫云娘。
云娘貌美,最是讨汾阳王欢心,因此怀孕,生下了一个儿子。
却不想云娘是个蛇蝎美人,想给自己的儿子某个前程,便下毒损了汾阳王的阳根让他再也不能传宗接代,同时想毒死扈氏和宇文志,扈氏替宇文志尝了毒先死了,遂宇文志未死。汾阳王大怒,让人处置了云娘,云娘死后她的儿子在汾阳王府中受尽冷落,没多久也就夭折了。
“为夫已经坦白了,现下该夫人了……”
从前他不告诉她是因为,那时候他没有信心,没有信心去赌年韵的心里,自己和宇文志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小家伙眼里心里都是他。
年韵翻了个白眼,竟然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混过去了。
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袒露了心思,“这件事,是我的不对,当初宇文志向我示好,我有些心动,但是这个心动是针对他的行为,而不是他这个人,我承认,我有一己之私……”
“一己之私?”宇文昊挑眉。
年韵认真的看着宇文昊,重重的点头,“是,我也有自私的时候,我利用了宇文志,满足我的虚荣心……”
她每一世都死于十三岁,从未嫁过人,从未爱慕过别的男子,也从未被别的男子爱慕过。宇文志对她的示好,就像是某种代表一样,她纵使一开始对宇文志并不是十分喜欢,可是宇文志的行为,确实满足了她作为少女淮春,被人爱慕的那种虚荣感,可是这种虚荣感还未来得及膨胀,就被赐婚圣旨给捏死了。
说完,年韵看着宇文昊,拍着胸口,“我年韵!一生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别人若是对我有仇,我必定会报回去,别人若是负了我,我也会两两相负,绝对不会做什么宽厚大方。可我年韵明着来,绝对不会做阴险狡诈的事情,我希望我光明磊落,无论什么事都不会感到虚心,愧疚……但是……”
宇文志是个例外。
看着宇文昊,年韵眼底也有些疑惑,是因为她现在确认自己喜欢宇文昊,所以更明白自己当初的心思,是多么的用心险恶。在宇文志和木湘云成婚的时候,她还觉得两个人都相抵了,没有什么愧疚不愧疚的,可若是宇文志当时是真心的,与木湘云成婚是被迫的,为她不惜自残,现在听来就不一样了。
但是不是心软,也不是感动,而是厌烦和想逃避。
耸了耸鼻尖,看着宇文昊诧异的眼神,连忙委屈道,“是不是很失望,我竟然也会生出这样龌龊的,难以启齿的心思,竟然也会利用别人,明明不喜欢,还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示好……”
宇文昊拥住她,“夫人,你是人,是人就会有这样的心思,但是有多少人没有勇气像你这般坦诚的面对,又有多少人是心安理得的觉得这种心思,是正常的。你会如此想,已经是极好……”
就算是他,也曾有过这般心思,也曾小心翼翼的对她用计,只希望她能抹掉心里别人带来的痕迹,而他现在也不敢承认,还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发现,哪怕要他用一生的对她好来弥补。
第二日狩猎,大多数男子照例去了深谷,木湘云就跟铁了心一样的要跟在年韵身后。
年韵努力的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此事她已经告诉了宇文昊,就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她确实不喜欢宇文志,她可问心无愧。
她有信心,宇文昊必定是去了深谷处,所以她可进中谷。
可木湘云也跟着她进了深谷。
在射中一只出来觅食的山猪后,采杏前去查看猎物,年韵只觉得后背感觉有些奇怪,回过头看了一眼,却见木湘云竟将箭瞄准了她,细眸一眯。
“世子妃这是做什么?”
她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杀害她。
“太子妃,臣妇看见了一只白狐。”
话音刚落,就见木湘云松了手,箭羽从她身旁而过,嗷呜一声。
一只雪白的狐狸,正好被箭射中,正欲逃跑,年韵也想不到这里藏了一只狐狸,微微诧异。
就趁此时,木湘云身边的侍女弹指,将一块儿石子儿重重弹向枣红马的臀后。
枣红马被这石子儿的一块惊的连忙往前跑,年韵吓了一跳,拉动缰绳,奈何马儿受了惊,跑的极快,采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一人一马从自己面前闪过,面色一变,连忙折回骑马追了上去。
“停下……”
年韵扯动缰绳,慌张之余心头也怒,想也不用想,必然是那木湘云搞的鬼,她还未先找她茬,她就先发制人!果然做人就不能太善良!
受惊的枣红马,跑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被年韵安抚下来,年韵松了一口气儿。
谁知脚下却传来一阵裂声,枣红马有些惶惶不安,焦躁的走着。
年韵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河面上,以枣红马的马蹄为点,裂痕一路从雪岸边延伸过来,随着皲裂声响起,裂痕越是密集。
“太子妃!”采杏追过来。
“停下!”年韵背对着采杏,镇定道,“别过来,去叫人。”
采杏自然也发现了年韵脚下的裂纹,若是她再上去,冰面无法承重就会裂开,这样冷的天气掉进冰河里,两个人都活不了。
“奴婢,奴婢这就去叫人!太子妃您千万别动!”采杏望了望四周,四周根本无人,方才的汾阳王世子妃也没有追上来。
“好,你快去!”年韵也有些紧张,抚摸着枣红马的脖子,轻声道,“乖,别动,千万别动,你若是动了,咱们俩都得被冻成冰碴。”
枣红马似听懂了年韵的话,稍微乖顺了些,只是不住的打着喷嚏。
纷纷扬扬的雪又下了起来,雪花落到年韵的脖子里,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不动就会冷,饶是年韵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枣红马又焦躁不安了起来。
“宁兴……”
偏偏此事,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年韵回过头去看,可不正是宇文志。
年韵顿时有些好笑,这木湘云莫不是在为自己的夫君牵线搭桥?她可还真是“大方”啊!
就在此时,一道泛白的鱼肚仰挺着从冰面飘过,枣红马下意识的挪开。
也就这一步,导致铺天盖地的冰裂声传来,年韵还未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随着马儿下沉。
冰冷的河水很快渗透而入,年韵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身上的冬衣也沉重的很,拉着她往下坠,直接就将年韵冻成了木鱼脑袋。
一直到有个人下来拽着她,拖拉硬拽,终于将她解救出去。
但是年韵被冻的牙齿间打颤,浑身剧烈发抖,凉意侵入了身体,冷的刺骨。
“宁兴,快,脱衣服穿我的!”宇文志抬手去解年韵的衣衫。
年韵咬着牙推开他的手,“别碰我!”
“你会死的!”宇文志沉着眸子,看着年韵。
年韵颤抖道,“你……你不就……是想……想让我死……”他让木湘云引她出来与他见面,此刻她若是真的脱了衣服穿他的,怎么解释的清?
横竖都是死,她不想让宇文昊误会。
雪越下越大,很快年韵的睫毛上,都结了霜,而年韵也几乎被冻的说不出话来。
宇文志沉着脸,最终还是套上了自己的衣衫,抱着年韵上马离开。
这里离出口太远,带回去年韵必然会没有半条命,倒是他过来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山洞,十分隐匿,不易找到。
山洞里面倒好,有干草树枝堆成一块,被压都了一起,还有一些冻的干瘪的果子,倒像是被人住过的一样。
等宇文志升起了火,再看年韵的时候,年韵的意识已近乎模糊。
宇文志将她抱至火堆前,抬手想为她解开衣衫,手指落到腰间的时候,顿了一顿。看着年韵苍白的小脸,目光略略沉了沉,还是继续下去,扯到一半,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哑着声音道,“我自己来。”
宇文志目光微深。
若他紧紧是想破坏宇文昊和她的关系,他只需要继续,可他不仅仅只是如此,他希望她能真的喜欢上他,真心的对他笑,像当初她接过那盆弥生花的时候一样。
收回手,用洞穴里的树枝,狠狠的插在雪地上。
将自己的衣衫搭在上面,挡住二人之间,沉声道,“我不会回头。”说罢,背过身子,守在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