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去看庄子, 但是季明珠还怀着身孕,温钧的假期也到了最后一日, 其实并没有合适的时机去。
温钧说这话,只是交代一下家里的财政去处, 免得季明珠胡思乱想。
果不其然, 季明珠得知那一笔巨额花销是买了庄子, 立刻放下心来。
这年头的大部分百姓还是坚信靠山吃山, 靠地吃地的想法,家里有了余钱都爱去买土地, 反正土地放在那里总不会长腿跑掉, 就算家里以后不凑手,转手卖出去也就行了。
季明珠也是同样想法, 歪头思考一会儿,若有所思,然后大力赞同。
“对,还是夫君有远见,买了庄子,我们在京城才算是真的定了下来。”
温钧一笑, 不置可否。
他买的并不是什么好庄子, 毕竟两万两银子说起来多, 在这京城的天子脚下,却不算什么。
那处庄子位于城外, 地方偏僻, 面积很大, 但是因为百姓不懂休养生息,过度劳作,土地肥力流失,早已经没什么收获,所以才能用两万两银子拿下。
反正,他只是用来研究蒸汽机的,不需要土地,只需要隐蔽偏僻就好了。
这话温钧不好和季明珠说,至少现在不能说,就让她以为那是个好庄子吧,等她生下孩子,出了月子,心情平复些,庄子上的研究也有了一些成果,再说也不迟。
当天,温钧一行人就在新宅住了下来。
到了晚上,周放和王莫笑先后放衙,带着家人来温宅暖房。
王莫笑作为翰林的老人,也顺带叮嘱了一番去翰林之后要做的事情,以及各方面的人情世故,免得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翰林院目前一共有大学士两名,其中大学士常大人,是你乡试的主考官,你应该有所耳闻,为人傲气,乃是先帝年间的榜眼,隶属于右相一派。大学士谢大人,常年称病,很少出现在翰林院,属于左相一派。两人是敌对派系,哪个都得罪不起,你若是不想加入其中,就谁也不要太过亲近。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他们常年不在翰林院里坐镇,各自有公干。”
“对了,关于谢大人,你要格外小心一点,若是碰上了,记得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看他的头顶”
王莫笑一脸复杂地比划了一下头顶的高度,表情微妙道“他忌讳此事。”
温钧挑眉,眼底露出古怪神色。
原来古代人也有脱发困扰啊。
“除了这两位,另外学士两名,我是其中之一,另一名是低我一届的曹学士,曹学士秉持中庸之风,十分低调,你记得不要上赶着,平淡相处就行。侍读学士两名,你是其中之一,另一名是沈侍读,元鸿二十三年的进士。侍讲学士两名,一位是元鸿二十年的进士,一位是元鸿十七年的状元,还有其他侍读侍讲博士典籍之类,没有定数,见到了打个招呼就好,不用太过特意去亲近”
王莫笑说完一通,喝了口水,归纳道“你是六元及第的状元,皇上破格提拔的侍读学士,便是见到和你平级的官员,也不需要低声下气,堕了自己的身份。”
温钧点头“谢舅舅指点。”
“小事罢了。”王莫笑摆手,看向同样等待指点的丛安,面露思索,“至于庶吉士”
“我当年也在庶常馆待过三年,庶常馆就在翰林院旁边,等同于翰林院的下属部门,馆里没有什么大事,和众同僚好好相处,用心学习就是。”
“不过庶常馆的教习先生都出自翰林,两者可能会有一些联系,必要时还要跟在众翰林身边学习,你要记得我刚才说得人故,不要粗心大意得罪了任何一波人,尤其小心不要搅入了派系之争。”
说到这里,王莫笑一顿,宛若叹息般低声道“我当年就是不小心才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在一众翰林之中,王莫笑毫无身份背景,本该是最有可能得到皇帝重用的寒门子弟,偏偏他刚来京城,什么都不懂,于是早早就上了兰淑妃的船,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为着七皇子收拾烂摊子却不能摆脱,还害了外侄女季明珠。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皱眉,斟酌再三,措辞严谨地加重语气道“总体而言,还是学习为主。若碰上麻烦,不能解决,可以去找我或者温钧。”
丛安并不了解王家的历史,甚至不知道王莫笑是七皇子的人,闻言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了温钧,希望他能解惑。
为什么要小心不能搅入派系之争,有问题吗
温钧拍拍他的肩,眉宇淡淡道“皇上已到知天命的年纪,朝廷里暗流涌动,我们这种小虾米,经不起一丝风雨,若是真的加入”
周放施施然道“到时候,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莫笑皱眉,却也不得不点头“是这个理,反正千万小心。”
周放嗤笑一声,嫌弃道“你还好意思指点别人,你不是也在其中要我说,你就像我一样,当个寄情山水的闲散人多好。”
“我已经上去了,哪里是那么容易下来的。”
“前段日子公主还派人送了东西给你,莫以为我不知道,机会分明摆在你面前,你”
王莫笑狼狈打断他的话“周放,你够了,在孩子面前少说这些。”
周放一顿,干咳一声,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温钧,还有一边眼神迷茫,眼底写满好奇的丛安,到底还是给好友留了几分面子,悻悻然地不说了。
但是可以预见,等到出了温家的门,两人肯定又有一番争执。
温钧垂眸,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但是他从周放的话里得到了灵感,决定日后多多去周家接触自己的那位二师弟。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进入了朝堂,他便不可能毫无作为,总要搏一把,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七月二十七日,温钧正式去翰林报道的第一日。
本朝规定,三品官员必须需要参加每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大朝会寅时三刻召开,除非身体不佳或者家有要事,否则一律不能迟到旷工。
不过温钧还只是从五品官员,这天也不是大朝会,倒不用那么早,
他按照往日习惯,在卯时起来,先去书房里适应一下新书房的布置,顺带练了一个时辰的字,然后和丛安一起用早膳,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讨论即将到来的职场生活,再一起分头换装,相约出门。
温钧回正屋换的衣衫。
刚刚搬进来,下人们还有点混乱,忘了给内室和外室之间加上垂缦,换衣衫的时候,内室的季明珠听见动静,醒了。
于是等到温钧换好衣衫,打算看一眼季明珠就出门时,便对上了一双兴致勃勃写满期待的眼。
温钧一愣,随即勾唇,上前在床沿坐下,还有闲情逸致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醒了”
季明珠歪头看他,眼中写满了惊艳和鬼迷心窍,咽了咽口水,完全没注意他的话,视线在温钧身上流转,哑声喃喃道“你这就要走了”
“也不是,还能再留一会儿,翰林院巳时点卯。”
温钧说着,见她视线乱飘,心下无奈,刮了刮她的鼻子“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季明珠正是迷迷瞪瞪的时候,甚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听了这句话乖得很,老实地扯了扯被子,倒在枕头上,眼巴巴看着温钧“我现在睡。”
潜台词,你要信守承诺,等我睡了再走。
温钧眼底沁出笑意,点点头,低声应好。
这有了身孕的人,脾气果然像个小孩子,比以前还娇气。
不过嘛,他乐于惯着她这份娇气,心里甚至乐见其成。
温钧在床沿坐着,轻拍她的手安抚,低声哄她睡觉。磁性低沉的温柔声音入耳,季明珠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梦这么长,皱了皱鼻子,闭上眼,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温钧停下来,等了几分钟,见她睡颜恬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转身出门。
丛安早已在前院等了许久,正有点不耐烦,想要叫人去催一催温钧,就见他出来,抬头抱怨道“温钧,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
丛安悻悻然地闭嘴,行吧,他明白了。
这从五品官员的官服,和他这庶吉士的官服差别实在太大,温钧花点时间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他眼底酸涩,低低地委屈道“我算是明白为何那日榜下捉婿,无人对我问津了。”
温钧今日穿得非常的雅致,一身淡青色侍读学士服,头戴玉冠,眉宇如远山,清隽温润,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犹如一杆朝气蓬勃的青竹,行走之间是无限的写意风流。
丛安刚才乍一看,甚至以为看到了一位神仙中人。
这副好相貌,自己比不过,实在太正常了
不过一时的惊艳过后,丛安冷静下来,想到什么,又小声嘟囔起来“你长得好,就别用这么久的时间收拾了吧,总要给我们这些普通人一点活路,我还没娶妻呢。”
温钧瞥他一眼,心里无语道“废话少说,走吧。”
丛安也就说着玩,缓解第一日上班的兴奋和不安,闻言立刻住了嘴,神情期待忐忑地跟上了温钧。
两人乘坐同一辆马车进入皇城,在东门方向停下,然后下马车,和一众赶着来点卯上班的同僚步行经过六部,穿过漫长的青砖路,到达翰林院前门,各自分开,进入自己所在的衙门。
翰林院在皇城最东边。
翰林职掌制诰、史册、文翰等事务,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天子近臣,和现代的秘书差不多,工作主要以考议制度,详正文字为主,备皇帝顾问。碰上大政事、大典礼,还要负责召集诸臣会议,同时拥有议论权,是每一届进入官场的学子们最期待得到的职位。
轻松,制式,容易出政绩,还能常常见到皇帝,一旦入了皇帝的眼,破格提拔不在话下。
对面的庶常馆里,不知道多少进士都在羡慕一甲。
温钧到的时候,榜眼孔丰易,探花陈子安都已经到了,正在大堂里坐着办公。
见温钧掐着点来,不等其他人开口,两人先有了反应。
孔丰易甚至直接站起来,不客气地冷嘲道“状元郎就是不一样,请假最久不说,还如此准时。”
他们这些进士等人,都是早早地赶回去老家,祭祖之后就匆匆地回京城销假入职,只有温钧,请了三个月的长假,在家里慢吞吞地建牌坊,来了京城也不入职,好不容易入职还掐着点来,一副不上心的傲慢模样。
偏皇帝每回来翰林巡视,都会问起温钧何在。
孔丰易本就眼红温钧得了状元之位,抓心挠肺想要找温钧的小辫子,皇帝问一次温钧,他就在心里给温钧记一笔,一直等着温钧来了,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认清自己。
他自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他早入职一个月,早已经摸清了翰林院上下的情况,就算温钧品级比他高两级又如何,翰林院里的人给不给他面子都还说不定呢。
这不,温钧第一天来,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他这番得理不饶人也是理所当然了。
一旁的陈子安看了看温钧,又看了看孔丰易,看出一点意思来,笑嘻嘻道“温大人第一天来,又是我们的上司,孔大人,你这番话可太不友好了。”
不理孔丰易,他上前揽过温钧的肩“温大人,不如由下官为你好好介绍一番翰林院可好”
温钧扫了他一眼,颔首默许“也好。”
孔丰易此人出身旁系,目下无尘又心高气傲,一朝得势便咄咄逼人,温钧本就不打算和他深交,琼林宴的时候装一装就算了,这会儿非要选一个亲近的同僚,他属意的也是陈子安。
两人无视了孔丰易,在翰林院里走动起来。
陈子安还带着温钧去看了他的办公室,作为侍读学士,温钧拥有自己独立的屋子,里面一应俱全,另外两个小吏以供驱使,一些小事都能交给这两人去做。
温钧有些意外,非常满意这份公务员待遇。
陈子安顺利讨好了温钧,也是神情轻快,指了指孔丰易的方向低声道“温大人不用理会这人,他是被追捧给迷花了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温钧挑眉“嗯”
“唉,人家命好,户部左侍郎孔大人,是他的族亲,正三品大员呢。”
温钧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孔丰易殿试前后还能装模作样,现在入职了,反而暴躁起来。
不过户部可管不到翰林院上头,翰林院对接的是皇帝,温钧并不在意一个户部左侍郎。
接下来,在陈子安的带领下,温钧依次认识了和他同品级或者低他品级的翰林官员,又在陈子安的建议下,去见了几位上司。
除去两位大学士,翰林院里就王莫笑的资历最老,品级最大。
底下的人不知道温钧和王莫笑的关系,其他在翰林院里待了数年的老油条还能不知道吗再加上王莫笑早有暗示,所以大家对温钧都是十分的客气,就算和王莫笑有恩怨的,也没有大咧咧发泄出来的,最多也就面和心不和地笑眯眯点头,将人送走,关上门再来议论。
于是不明所以的底下官员就看见温钧和所有官员都相谈甚欢,对视一眼,虽不明所以,却暗自站了队。
就像温钧能够想到的那样,他们也能想到,户部可管不到翰林院头上。
与其去讨好关系远在户部的孔丰易,还不如和这位前途远大,皇帝念念不忘的新科状元好好相处。
状元郎的品级高他们两级,和他打好关系,绝不会有错。
与此相对的,既然要和温钧打好关系,面对挑衅温钧的孔丰易,大家的态度也微妙地变化了。
可怜孔丰易还在做着美梦,自以为下马威能叫温钧掉了面子,从此失去在翰林一众官员里的威信,被他打压。却不知道,就在他面前,温钧已经融入到了其中,甚至轻易将他那薄弱的关系网撬动了。
巳时整,王莫笑掐着点来点卯。
扫了眼暗流涌动的翰林院,直接叫了温钧的名字,将人叫进自己的办公室,态度温和,半个时辰后才将人送出,更是将这一波隐晦的站队推向了。
孔丰易今天的任务是去藏书阁整理资料。
他准备好书单,叫了昨日主动帮忙的同僚,打算和对方继续去办。对方脸色一变,在位子上扭扭捏捏道“孔大人,我腹部作疼,今天怕是去不了,要不然你找别人一起去吧。”
孔丰易一愣,还没发现端倪,点点头,去叫了另一个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修撰。
“你随我去。”
话音落地,大堂安静下来。
对方坐在位置上没动,似笑非笑“孔大人,我们品级相等,你对我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过理所当然了。”
他愿意释放善意是一回事,被人指着鼻子点名道姓地下命令,又是另一回事,这孔丰易一个刚进来的毛头小子,将他当成小吏使唤,实在是登鼻子上脸。
先前那腹痛官员也点头道“孔大人,我们好心帮助同僚,你可不能作贱我们啊。这点小事,带上小吏去就好了,何必要盯着我们,我们也有自己的任务。”
孔丰易被顶撞,脸色恼怒“昨天分明是你们两个争着抢着要陪我去,哪里是我盯着你们。”
两个官员对视一眼,无奈道“我们又哪里能想到,只是偶尔帮一把,孔大人竟把我们当成小吏来使唤了”
“正是,孔大人难道不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太过傲慢了吗我等同朝为官,品级不相上下,对同僚释放一些善意,可不是专门为了给你做小吏的。”
“我看孔大人是瞧不起我们才对,不然怎么会这么自然地使唤我们”
“李大人这番话有道理,我也觉得”
一石激起千层浪,孔丰易这入职一个月来,目下无尘,受着众修撰的讨好,却并不肯弯下身段与大家交往,众修撰早就不耐烦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翻脸时机,这会见有人率先发难,纷纷跟着落井下石,争相埋怨。
孔丰易猝不及防,亲眼看着这些往日看不上的人变了态度,气得脸色涨红,一个个瞪过去,却毫无用处。
说到底,孔丰易也只是一个从六品修撰罢了。
这里的官员,除了编修和检讨,品级都和他相仿,还真没有害怕他的。
最终的结果以孔丰易气得甩袖离开,翰林院大堂众人嗤笑,最终安静下来为结束。
坐在角落里的陈子安眯眼笑了笑,迫不及待地起身,溜进了温钧的办公室,当笑话一般说给了温钧听。
温钧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手上还拿着王莫笑交给他的历年典籍,随口道“由他去吧,我要真的和他动气,才是失了身份。”
陈子安肃然起敬“温大人此话有理”
温钧一笑,点了点桌面道“我继续看东西,若有不懂的,还需要麻烦陈大人帮忙介绍,陈大人不会介意吧。”
陈子安一愣,见他认真神情,眼底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化作满满的钦佩和赞同,点点头道“这没有什么,有什么事,温大人随便叫我就好。”
果然,状元之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和孔丰易来了翰林院之后,生怕融入不了,都忙着建立威信和人脉,而温钧来了翰林院之后,一没有立下马威,二没有到处逞威风,反而放低身段认真地学习,抓住重点,快速切入,不亏是能够连中六元的文曲星。
不说其他,光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强大心态,就值得他们学习一二。
陈子安想想自己花了一个月还没熟悉的那一堆事务,也有了几分上进心,轻声道“大人,我就先出去办事了,不打扰你。”
温钧正看着一份典籍,抬头一笑,道“去吧。”
他刚来翰林院第一天,还是要花点心思熟悉自己的工作和事务,才能尽早习惯,不会出了岔子。
这些典籍都有严格的制式,详细的记录,只要看完,差不多对翰林院的运作也就有了门路。
这一天,温钧过得非常平静。
除了早上孔丰易闹出来的那个笑话,翰林院众人对温钧的态度都十分友好。午时一行人去用工作餐,底层官员见温钧平易近人,丝毫不在乎品级只见,和孔丰易两相对比,更是对他充满了好感。
到了下午放衙,已经有人大着胆子,主动提出要和温钧一起喝一杯。
这叫从藏书阁回来的孔丰易目瞪口呆,惊见这一幕,鼻子差点气歪。
明明这些人昨天还在簇拥着他,为什么一日不到,全部叛变到了温钧哪里
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自大的人总是不能正视到自己的毛病,同理,孔丰易也不会觉得是自家的态度不对,叫人寒了心,只觉得这些官员太过墙头草,一点眼光也没有,竟舍下自己去讨好温钧。
待来日他登上高位,必叫这些人悔不当初
孔丰易冷着脸,撞开一名路边的从七品检讨,抢在众人之前出了翰林院,扬长而去。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弄懵逼的众官员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心下更加不喜。
纷纷心道,还是今天来报道的状元郎大人更加好相处一些。
而温钧就在众人簇拥之中,扫了眼远远离去的孔丰易,眼神微暗,勾了勾唇,将人忘在了脑后。
不值一提之人,何必浪费心神。【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