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成回来时,已经是深夜。
见沈容还待着正厅与赵氏说话,俊朗的笑道:“这么晚还不去歇息,是等爹爹呢?”
沈平成大步进屋。
沈容笑盈盈的站起身子,稍稍用力拽着沈平成的衣袖往西次间去,道:“我有事情与爹爹说。”
沈平成觉得稀罕,将目光投去了赵氏,想知道沈容是怎么了。
哪料赵氏摇头,由着沈平成与沈容进了西次间。
沈容自从京城回来,沈平成便对她刮目相看,沈平成虽曾考虑过将沈容许给谢钰,可这也只是敢想想,哪会想的她从京中回来后,连亲事都定了。
遂沈平成待沈容不同往前那般只是宠溺了。
他盘坐在矮几后,正襟危坐,笑言:“这么神神秘秘,阿容想与爹爹说什么?”
“爹爹,你执掌着江北的军事要务,若有人在江北行凶杀人,这你可管得?”她轻声细语的问着。
“按理来说是可以,不过到底这事还是归知府管,阿容,你是不是瞧见什么了。”沈平成神情微变,不明所以的看向沈容。
沈容摇摇头,“先前永安城不是起了一桩命案嘛,听说早就报了官,可过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永安城隶属徐州。
而周茂正是徐州知府。
沈容口中的这桩命案是清檀寺已去的那名老僧。
此事,沈容早差钱骁去衙门报过官,多半是因为那老僧年老无依,又无人问津,府衙内的人根本没当回事。
眼下,她心猜这桩事情与那原子有关,桂嬷嬷与原子被赶出沈府时,沈容知道他们二人会心存怨恨,只是不想原子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
为损沈府的名誉,甚不惜让煤栈数十个矿工丧命。
她原本不想将此事惊动别人,奈何周府如今竟将心思玩到了沈喧的身上,她就不得不借着原子的这桩事,扳周茂一成了。
她看沈平成眉头微皱,不等他说话,沈容就又开了口:“爹爹,我知道周伯父是徐州知府,可这命案这么大的事情,周伯父竟也放纵着不管,未免有些不尽其责了。而且……”
沈容话音顿了顿,沈平成听得心急,“而且什么?”
周茂也沈平成同窗十年,周茂平日里是有些小心思,但也不至徇私枉法,不顾公职。
况且,他前些天刚与周茂吃过酒,周茂听了沈容的亲事,还与他闹了几句,醉酒后,周茂说一直当沈容是他儿媳妇的看,哪知,一道圣旨,自己的儿媳妇就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非要让他给一个说法。
沈平成收敛神色,等着沈容的下话。
沈容抿了抿下唇,言行谨慎,如墨的双瞳水灵灵的打着转,目光一会儿停在沈平成身后大片的彩云壁墙上,一会儿又落在矮几上错落有致的青瓷杯上,她说:“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好像外面传言说是周府与沈府日后要结成亲家,反正依着爹爹您这个靠山,周伯父自是什么也不怕。我听这话就有些生气,若是这话传来别人耳朵里,还以为是爹爹您心高气傲,不将王法放在眼里呢。 ”
听到这里,沈平成的脸色大变,他不动声色的握着一个青瓷茶盏,仿佛稍一用力,那青瓷茶盏就会粉碎。
沈平成想得深远,沈容,沈岚两人都许了好亲事,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些人自然会觉得是他们沈府攀上英亲王府和卫国公府的高枝,这才嚣张跋扈。
沈容抬眼偷偷瞧了沈平成,他面上不悲不怒,好像力度还差了那么点,索性她继续说:“周公子与周姑娘我都见过,起初我还在想是不是祖母想要将英姐儿或琳姐儿许给周公子呢,不过年龄似乎相差了些。爹爹,莫不是要让大哥娶周姑娘过门?”
沈容既不提她与沈岚,也不提沈喧,但凭沈平成的心思,她与沈岚都定了亲事,所以想到的第一个必是沈喧!
正如沈容猜想的那般,沈平成想明白了周茂那一句给他一个说法的话中意思了。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紧张问:“阿容,此事你没与别人乱说吧。”
沈容释然轻松一笑:“当然没有,这话我只与您说了。”
“好!好!阿容,这事就只有你和爹爹知道,你不许再与别人乱说了,命案的事情,爹爹会亲自问问你周伯父,看看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他没有对沈容的话生疑,沈容在白马城时,就是爱打听这些大街小巷的趣事,所以他并没有问沈容其他。
沈平成的心事诸多,他稳了稳情绪,沉声道:“阿容,夜深了,你早些回房歇息,再不回去歇着,你母亲一会儿就该急了。”
沈平成该留些功夫让他自己想想,沈容欣然的点头去了。
她这一番话,就算不能改变沈平成要与周府结亲的打算,也能让沈平成在心里对周茂敲起小鼓。
至于命案一事,若能就此揭开原子底,那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这一夜,沈容睡得十分安稳,一觉天明。
次日清晨,因要去延安侯府,穿衣打扮既不能失了体面,又不能太过艳丽,沈容亲自选了件银白底子梅竹菊纹样印花缎面薄衫衣,下半身着一件杏黄色八幅湘裙。
这一身行头既不艳丽,也不算太素,桑枝从铜镜中看着沈容,人面桃花,印花缎面将沈容衬得白皙粉嫩,她不禁笑道:“瞧了姑娘这身打扮,奴婢日后哪还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沈容抿唇失笑:“行了行了,还要将你家姑娘夸到天上去。今儿早些过福华院。”
身后盘发的如意闻言,就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不一会,巧手的如意就将沈容那三千青丝盘出一个花样。
乌黑的长发顺着她的肩头垂下,如意选了几样单色的簪花让沈容瞧过后,便替她戴上了。
今日李氏会带沈弘去福华院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自会给各房各院一个说法。
她们去的晚,不免会触了老夫人的眉头。
故而,今日她比平日起的早,又知会连翘让她伺候沈岚起身。
都收拾利落了,她们姐妹二人一道往前院去。
沈岚一身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下身水蓝色的裙裾,行走之间,如波如浪,摇曳袭地。
整个人瞧着都清明灵动,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沈容都不由多看了几眼,瞧着沈岚脸面散红,用手中的丝帕掩了掩脸面:“阿容,是不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忙摇头,“是姐姐太美了,顾二公子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娶到姐姐这样好的夫人。”
“你这丫头,又在打趣我了。”沈岚娇俏的抿了抿嘴角,双眸灵动逼人。
沈容咯咯笑着。
赵氏从远处就听见了她们姐妹二人的嬉笑声,她欣慰的看着远处的二人,身边的方嬷嬷笑道:“夫人这下可安心了,您瞧二姑娘与三姑娘,要不说是亲姐妹呢,亲姐妹哪有什么仇,还不是小孩子闹着玩。”
赵氏浅浅微笑:“她们姐妹二人能如此我心中这块大石头也落下了,日后她们出嫁,都在京都,也可以相互扶持。”
方嬷嬷笑着应了声是。
入了福华院,未见沈弘其人,就先闻沈弘惊天动地的哭声,赵氏款款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屋内,中规中矩的给老夫人行了礼,请了安。
这才看见被李氏按在身边的沈弘。
乌溜溜的一双眼睛还带着泪水,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来人,又哭了起来。
李氏心中听的烦躁,可又打不得,骂不得,只得好好的与沈弘说:“弘哥儿,这是你二伯母,这两位一位是你二姐姐,一位是你三姐姐,可记住了。不许再哭鼻子了,瞧着俊俏的小脸都哭花了。”
赵氏没有问李氏沈弘的事情,倒是一旁的杨氏迫不及待的道:“四弟妹怎么从江杭回来还带了孩子?”
事情昨日就传遍了,杨氏心里清楚的很,一向以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为傲的四房,竟也出了这样的事情,杨氏心里能不高兴吗。
她这话里满是幸灾乐祸。
李氏面色青红:“大嫂,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杨氏甩下手中的丝娟,阴阳怪气的笑弄着。
老夫人轻咳一声,杨氏就规矩起来,索性将话锋转向老夫人:“母亲,这孩子若是咱们沈府的血脉,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让他去祠堂。”
“一切等平元回来再说。”老夫人沉声道,多看了沈弘几分,沈弘虽停止了哭泣,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往李氏身子后说。
大抵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陌生人,比起他们,他将李氏当作了自己人。
老夫人又与赵氏说:“你今日要去延安候府,早些动身罢。”
遂,先让赵氏她们先下去了。
沈琳单听延安侯府二字,就觉得十分高大,她连忙求着老夫人:“祖母,二伯母要去延安候府,孙女也想随着二伯母一道去。”
沈琳经过这些日子观察,发觉老夫人待她很好,想必这种事情老夫人不会拒绝。
“你想跟着去?” 老夫人稀罕的盯着沈琳看,精明透着亮光的眼睛仿佛要将沈琳看个透。
沈琳毫不犹豫的点头。
老夫人神色微变,若是往常她加问一句,沈琳定会变得犹豫不决,迟迟不应声,见她头一次这样果决,老夫人颔首:“那就跟着去罢。”
沈琳欢天喜地的谢了老夫人,笑盈盈的看向赵氏,亲近的喊道:“二伯母!”
赵氏一贯温静,何况沈琳才失去了妹妹,所以对她就更加的小心温柔了:“琳姐儿,你现在就去准备准备,咱们一会儿就动身出发。”
沈琳低身瞧了眼自己这身打扮,蜜合色折枝花卉纱衣,又素手端正了领口,觉得没什么不妥,她摇头:“我也没什么准备的,就先跟着二伯母回锦林院,省得一会儿还麻烦您再差人知会我。”
赵氏点头,就让沈琳跟着她们回了沈府。
沈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琳,心中暗暗猜想,这个沈琳究竟是被什么人取代了,她似有意似无意的问道:“四妹妹,你以前一贯不喜欢这种场面,怎么今日忽然改变主意了。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她清楚的注意到沈琳的脸色僵硬,只看她动了动嘴角,讪笑道:“人总是要改变嘛,不然多无趣,三姐姐,你不会是因为前几日的事情,与我记仇罢。”
沈琳忽然凑近跑到沈容的身边,突如其来的挽起了她的胳膊。
沈琳与她装傻,沈容比她更傻,她哼笑了声:“前几日是什么事情?”
“对!对!对!前几日没事,没事!”沈琳面上维持着笑意,心中早将沈容骂了一遍,看来她这个姐姐,还不好应付,沈琳瞥了眼旁边的沈岚,瞧她老实的模样,应该很好说话,既拿不下沈容,沈琳也不浪费功夫,表面功夫做足了,就与沈岚说话:“二姐姐怎么一直不说话。”
沈岚笑得温婉:“我听你们说。”
沈琳立即皱了眉头,从沈容的身后绕到了沈岚身侧,殷勤道:“这怎么行,这一路上好多时间呢,二姐姐还能一直不说话啊。”沈琳扬眉,将话头抛给了沈容:“我说得可对,三姐姐。”
沈容掀了掀眼皮,沈琳这性子可一点不讨喜,她还是喜欢那个不缠着她们的沈琳。
沈容哼哼笑了两声,不言。
从永安城到延安城的马程约莫是两个时辰,她们没在锦林院多待,遂在前院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出了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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