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月白吃完饭,她便坐在书桌前。毛笔蘸了墨汁刚要在纸上写字,却又忽然停住了。
陆月白抬首望着刘珩,笑眯眯地说道:“要不算了吧。反正大局已定,考都考过了,还校对答案干嘛。不是自寻烦恼吗?”
刘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刚要开口说她两句。却又在转念间,改变了想法。
“不写也罢。你说的对,结果已经在那里了。本宫也改变不了。”
说着,刘珩回头朝房间另一侧走去。
陆月白也站起来,沉默了片刻,她垂眸说道:“不知你可曾想过,或许我在赛场上昏迷,和你的父皇有一定的关系。”
只见刘珩的身形一滞,他蓦地回过头来。刘珩怔怔地望着陆月白,是啊,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愿承认,人都是异想天开的生物。渴望皆大欢喜,渴望两全其美。可这世上,哪有圆满之事?
“诗赛严谨,若是一般人根本做不了手脚。除了操纵全局者……”
陆月白朝刘珩走近。
刘珩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道:“不,也许……也许这只是个意外。君无戏言,父皇他既答应了我,绝不会采用这种方式……”
陆月白忽然温柔地笑了:“你看你,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我说这话,并非是在说你父皇的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有些改变不了的事,只要不忘初心便好。夺不了诗魁,难道我们就不继续走下去了么?我知道你在意你的父皇,所以不拘泥于形势,不执着于结果,方是我们要做的。”
闻言,刘珩竟顿时释然了。他眉心一展,两个人拥在一处。
陆月白听着他的心跳声,补充道:“放心,即便这真是你父皇做的。或许他也只不过是在考验我。”
刘珩抚摸着她的后背,道:“本宫都懂,本宫都懂。放心吧,一切都会圆满的。对了,一个月以后乃是放榜之日,到时候本宫与你一同去看。”
陆月白点了点头。
时光飞快地逝去。转眼间,放榜的日子到了。
这日清晨,刘珩早早地醒了。但陆月白依旧在沉睡,看她这一副沉迷梦乡雷打不动的模样,像是要睡到日上三竿。
刘珩皱了皱眉头,推了推陆月白,连名带姓地喊她:“喂,陆月白,醒醒。诗魁放榜了。”
陆月白睁开了眼睛,她忽然想起昨夜之事。陆月白隐约记得刘珩睡前和她道了句,早些睡吧,明日本宫一块陪你去看皇榜。
要放榜了?!考试成绩要公布了?!
陆月白心中蓦地生起一阵紧张感。虽说自己就算落榜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受到责罚,但她也不愿看见刘珩失望的目光。
正想着,她又将目光悄悄地瞥向刘珩。
“快起来洗漱吧。”刘珩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
谁知,陆月白竟一把拉住他,故意呜咽了几句。随即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等一下嘛,再迟一点好不好……”
刘珩微怔后,笑道:“陆月白,你当初不是吹得挺自信嘛。怎么,这回打退堂鼓了?”
陆月白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说迟一点嘛。我……我有点紧张……”
刘珩白了他一眼,伸手扯了她一下:“起床起床,早死早超生。你信不信,就算今日本宫不带你去看榜,一会自有人过来同本宫禀报。”
陆月白瘪了瘪嘴,只好从床上挂下两只脚。但她的动作仍是不麻利,抱怨道:“都是你,把我叫醒了。你是不知道,刚刚我在梦里还梦见我当诗魁了呢。你这一叫,全没了。”
刘珩呵呵冷笑:“别将自己当庄子,梦境现实分不清。本宫没想到你陆月白还真是挺爱逃避现实的。”
陆月白刚要说话,刘珩却又补充道:“动作麻利点,你是要自己去看榜呢?还是要等别人直接过来和你禀报呀?”
陆月白无可奈何,双脚伸进鞋子,道:“罢了罢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什么!”
然而正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陆月白一愣,诧异地望向刘珩:“还真有人过来和你禀报?”
刘珩也有些茫然,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毕竟现在时间还太早,不会有人这么早就来禀报这事。
于是刘珩便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可谁知门外站着的,却是梅清浅。
陆月白一见是梅清浅,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因为在梅清浅的脸上,显而易见地透着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味。
陆月白心想,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落在今朝,梅清浅之喜,便是自己之忧。
在自己参加诗赛之后,梅清浅定也是时刻关注着结果。想必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能够复太子妃之位。只有自己彻底回不来了,她才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昨夜,梅清浅定同自己一般辗转反侧。因为天亮后所见的结果,与两人的命运休戚相关。
刘珩倒是淡定,他问了句:“怎么了,有何事要禀报么?”
梅清浅竟笑了。她朝刘珩行过礼后,直接向陆月白走了过去。
“听说今日诗魁放榜,妹妹一早便去外头看过了。妹妹想同姐姐确认一下,姐姐抽中的数字,可是廿八?”
陆月白一怔,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梅清浅下一刻要告诉自己的,是放榜的数字就是廿八呢,还是不是廿八。
陆月白自然而然地就回答:“是廿八。”
梅清浅忽然喜上眉梢,两颊的红晕也似携着喜气。她喜悦道:“真是廿八?那妹妹要恭喜姐姐了!”
陆月白愕然,她恭喜自己?想想她当着刘珩的面,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对自己冷嘲热讽。莫非自己真的中奖了?!
陆月白忙问:“恭喜什么?”
梅清浅回答:“妹妹今日去看榜,那诗魁的数字竟真是廿八。所以妹妹一看完,便迫不及待地过来禀报太子殿下和姐姐了。”
陆月白难以置信,她目瞪口呆地问她:“真的?”
梅清浅点点头:“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和殿下一起去看。”然后她礼数到位:“清浅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姐姐!”
陆月白一时间愣在了那。她倒是想快些去看皇榜,但是越想快些将自己打点完,就越不知该从哪下手。
刘珩喜出望外,一把拉了陆月白:“别愣着了,快打点打点,上街去吧!”
陆月白同刘珩上街看过了皇榜,果然是这么回事。
廿八,廿八,陆月白睁大眼睛将那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认错,令意外之喜落空。
然而,大泽的规矩则是这样的。待诗赛放榜之后,只公布一个对号入座的数字。若参赛者根据数字得知自己成了诗魁,便携着诗赛时抓阄的纸条前往翰林院核实身份。翰林院会让核实者写下诗赛时所作的诗,然后校对过内容和笔迹。这样才确定下诗魁的身份,予以公布。
这和彩票兑奖颇为相似!
陆月白他们看过之后,便匆匆赶往翰林院。
这日的天气,可谓风和日丽。天空似被棉花擦拭过的镜子一般纯净。阳光洒遍大街小巷,不管是金漆铜环的朱门大户,还是矮檐青墙的平民人家,皆生出一副光彩之象。
陆月白赶至翰林院,走过这一环节。
好了,大局已定。她便是今岁的诗魁。
尘埃落定后,刘珩决定一个人进宫面见父皇。只是在路上他的心仍有几分忐忑,因为他吃不准泽帝的心思。
泽帝正在批奏折,刘珩走进去,行了礼。
泽帝并未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他让刘珩平了身,淡淡言道:“来了呀。”
刘珩一直关注着泽帝的神情,道了句:“是,儿臣特来给父皇请安。”
泽帝将批完的奏折放到一边,继续着下一本,未曾抬眸:“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刘珩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启禀父皇,诗赛的结果出来了。”
泽帝似一点也不意外,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问道:“那陆月白可成诗魁了?”
刘珩点了一下头:“回父皇,陆月白确实是这届的诗魁。”
熟料,当刘珩说完这句话。四下忽然间寂静了,泽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盯着刘珩,变得面无表情。
刘珩有些心慌,他道:“父皇,陆月白能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还请父皇能够体恤儿臣,遂了儿臣的心愿吧!”
四周的氛围,蔓延着一丝紧张感。泽帝父子间的对话仿佛变得不可预测。只是半晌之后,泽帝意外地笑了。
“哈哈哈,连老天爷都帮你。朕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说着,泽帝从拿起一份卷轴,丢给刘珩。
“陆月白的诗,拿去看看。君无戏言,既之前承诺了你,那便不可言而无信。但此事毕竟关乎大泽未来的皇后,朕不可不慎重。因此在出题上颇费了点心思,以试试陆月白的胸怀。”
同诗赛放榜那日一样,刘珩喜出望外。他连忙打开卷轴,看后便惊喜不已。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
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
捧着那首诗,他对陆月白钦佩不已。四联的诗句,竟有三联对仗得如此工整。文采斐然,种种意象恰到好处;诗风豪迈,翩翩气度巾帼不让须眉。
不过最后一联是,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刘珩正揣测着陆月白的意思,却听泽帝笑道:“你回去问问陆月白,这最后一联她是否在反问朕为什么要出这么难的题目。”
刘珩忙跪谢泽帝:“谢父皇恩典!”【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