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年末，萧懿早早就派人来信，问萧衍是否回经过年。
萧衍给出了否定的答复，在云城待得越久，他就越不想回京都。
每日起来练剑热身的时候，顺便指导一下拖着木剑跟在自己身后的儿子，陪他玩一会儿然后用早膳。
若是不需要巡防，用完早膳后便在书房，一边看折子一边听慕容瑾给萧昀讲故事或者念诗。
慕容瑾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明朗却不刺耳，给萧昀念的时候，会刻意放低些，听起来十分舒服。
而萧昀也终于在年前学会了叫“父亲”和“娘亲”了。
慕容瑾还记得，那天萧衍巡防回来，萧昀坐在萧衍亲自给他做的小凳子上，一听到有盔甲声就站了起来，也不顾外面风雪寒冷就往门口冲。
结果他冲得太猛，在门口磕上了萧衍的脚，额头与盔甲撞了一下“锵——”很大一声，把所有人都给听愣了。
然后碧情慌忙想要上前查看他是否磕伤了，他却不理不睬，只是眼巴巴地抬起头，看着高自己不知道多少个头的萧衍。
那一双噙着眼泪打转的大眼睛里看得萧衍心疼地蹲下来，要给他吹吹，就听到他用哭腔说：
“父——”
萧衍愣了一下，然后连忙伸手给他揉了揉，安慰他说：“好，给你呼呼。”
萧昀闻言摇了摇头，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地又说：
“——亲”
萧衍没想到这小家伙平时高冷得很，这会儿撞了一下怎么还撒娇要亲亲了？
但看他急成这样，也只好顺他的意亲了亲他额头上磕红了的一块。
然而萧昀被亲了之后，不但没有破涕为笑，反而气呼呼地跑开，撞进慕容瑾怀里。
这一撞把慕容瑾给撞回神了，她愣了一下之后，抱住不开心的萧昀，一手拍着他的后被安慰，一边笑了出来。
被晾在一旁的萧衍一辆茫然，全然没有察觉发生了什么事，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还是说错了。
慕容瑾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轻声对萧昀说：
“不哭啊，等你父——亲换下盔甲，再陪你玩好不好？”
她特意看着萧衍，把“父亲”二字咬得极重。
萧衍听后猛地睁大双眸，也不顾身上还穿着沉重的盔甲就快步走到他们母子跟前。
萧昀还是赌气不肯看他一眼，他便干脆将抱着小包子的慕容瑾抱进了怀里，亲了亲慕容瑾的额头，然后又亲了亲背对着自己的萧昀的小脸蛋。
萧衍教了他快一个月也没教会，没想到今日跑那么急就是想要叫自己，至今仍然不敢置信。
于是他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哄着萧昀：
“昀儿，再叫一声好不好？”
然而萧昀是有脾气的，他的一番心意被萧衍无视了，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扭头坚决地拒绝了萧衍：
“不！”
萧衍：“……”
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干脆地拒绝过他，堂堂燕亲王，在亲生儿子着离踢倒了铁板，还没有丝毫回击之力，实在狼狈。
慕容瑾见状忍住笑安慰他说：
“去换下盔甲吧。”
除夕当日，萧衍亲自驾车，带着慕容瑾与萧昀出了城，往山上的方向去。
谁也想不到，再次来到此地，已是两年后。
如今，物是人非。
慕容瑾拉着萧昀下了马车，萧昀被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大雪球，圆溜溜的。
这日风雪不大，他们来到云……凌后的墓前，却发现旁边多了两座墓，而且凌后的墓也比之前的高大了。
萧衍发现之前那块被自己划花的墓碑已经换了，新的这块上面写着“无名氏夫妇之墓”。
慕容瑾也发现，旁边多出来的两座分别是只有两个字，“兄希”与“姐星”。
看来，这两座小一点的墓，便是凌希和凌星的葬身之地了。
墓碑虽是凌月立的，但是葬在这里，应该是凌希生前要求的吧。
慕容瑾收回视线，回过神落在萧衍垂首的侧脸上，拉着萧煜你走了过去，与她一同粘在了凌帝与凌后合葬的目前，问萧衍：
“要重新修葺一番吗？”
虽说墓碑上写着“无名氏”，外人见了也只当作这是几个可怜之人的客死他乡的野坟，不会无故冒犯。
但这毕竟是萧衍的亲生父母，任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死后，墓碑上还不能刻上真实姓名的。
然而萧衍冲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让他们安息，别去打扰了。”将她冻得僵硬的手放到嘴边，哈气之后搓了搓，给她取暖。
“嗯，也好。”
慕容瑾不会告诉萧衍，人在死的那一刻，魂魄便会被判官带走去投胎，并不会在这里逗留很久的。
思及此，她就想起了还在地府游荡的慕容大小姐，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是否好好躲着，“活着”。
应该有吧？轮回珠在她这里这段时间都没有异常，希望她能在忍一忍，再等一段时间。
她出神的这会儿，萧衍已经从马车里暗处早就准备好的祭祀用品。
慕容瑾将懵懵懂懂的萧昀拉到自己身边，看着萧衍点完香，便对萧昀说：
“来，昀儿，叫祖父和祖母。”
萧昀似乎对“祖父”和“祖母”的称呼很陌生，脸上一片茫然，但看着萧衍一脸严肃，慕容瑾也用眼神鼓励着他，便乖巧地跟着慕容瑾念出了这四个字。
萧衍欣慰地冲他笑了笑，随后将三柱香插在了墓前，又拿起酒壶倒了三杯酒。
慕容瑾也跟着微微颔首，表示敬重。
随后看萧昀不明所以地抬眸看着他们的举动，慕容瑾便蹲下来问萧昀：
“我们来给他们磕个头，拜个早年好不好？”
萧昀这回听懂了，脸脸点头，“嗯！”这几日碧嬷嬷和小七姑姑一直在教他怎么给长辈拜年呢！
随后他就有模有样地冲着凌帝与凌后的墓碑行了一个大礼。
慕容瑾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拜年，疼爱地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一下脸，“真乖！”
“嗯，很乖！”萧衍也笑着凑过来亲了他另外一边脸。
萧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都眯缝成一条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