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那双桃花眸,平时噙着笑意,本应是易亲近的。但那笑意一般未达眼底,于是硬生生地瞧出了清冷来。
然而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脸泛着红晕,眼角微微上翘,宛若盛开的桃花瓣,好看而醉人。
但此时,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清远大师,眼中没有任何笑意或者情感,冷淡而深沉,教人不由生出一丝敬畏。
然而清远大师不是普通人,他听到慕容瑾这个问题,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笑着开口:
“燕王妃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慕容瑾闻言勾了勾嘴角,然而眼里依旧没有笑意,“清远大师不要转移话题。”
清远大师被打断了话也不恼,而是止住了话头,回归正题:
“林施主还是幼童时,随父母在安昭寺住过一段时日。”
慕容瑾一顿,所有人都以为林希是近几年才来京都的,没想到,他不仅小时候在京都生活过,说不定,就是京都人。
若真是如此,即便过了十几二十年,若是有心查,一定会出些蛛丝马迹的。
慕容瑾一边想着安昭寺这十几二十年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边继续问清远大师:
“哦?据本王妃所知,能在安昭寺住下的,非富即贵,不知林大人是哪位贵胄之子?”
清远大师闻言念了句佛号,“不过是逃到山上的难民,家师见他们可怜,与佛家有缘,便收留了。”
清远大师的师父还是住持的时候?那至少是二十年前了。而且清远大师的师父五年前已经圆寂了,但不是在安昭寺,而是在天牢里。
看来,这安昭寺,还发生过不为人知,或者说,已经淡出世人记忆的事情。
不过,一代高僧被关入天牢,死的时候没法披上袈裟,恐是件难过的事情。
慕容瑾不打算揭清远大师的伤疤,她若想知道安昭寺发生过什么事情,查一查便知。
毕竟安昭寺不是普通寺庙,住持锒铛入狱这么重大的事情,相信虽被世人淡忘,但也还会有人记得的。
于是她避重就轻,“原来如此,尊师真乃出家人典范!”
清远大师念了句佛号,慕容瑾颔首,“本王妃还有一个疑问,清远大师可否知道林大人父母的姓名?”
慕容瑾今日的问题犀利又急切,清远大师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抬头望了一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着慕容瑾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林施主父母亲已双亡,死者为大,贫僧恐不能不经林施主同意便向燕王妃透露林施主双亲名讳。”
死了。
莫非,林希做的这些事情,是为父母报仇?
那他是冲谁来?皇帝?萧衍?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不会是萧衍!
二十年前,萧衍刚出生,如何杀他父母?
慕容瑾一时觉得脑海里的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却还是朦朦胧胧,像蒙上了一层拨不开的雾,越是想要挥走,却越浓了。
脑子有些杂乱,慕容瑾见清远大师依旧微笑着看着自己,一下子便停止了思考,扯了扯嘴角道:
“无妨,是本王妃冒犯了。”
清远大师并不介意,“燕王妃可还有其他疑惑?”
慕容瑾最后放弃了整理脑海里混乱的线索,笑着回道:
“没有了,多谢清远大师解答!”
清远大师念了句佛号,“燕王妃客气了,贫僧虽能力有限,却从不打诳语。”
慕容瑾闻言微怔,看着清远大师那清澈明亮的眼睛,见他不闪不躲,没有半丝心虚,便笑了出来:
“哦?清远大师说过那么多话,指的是哪一句呢?”
不打诳语,是说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为何要特意强调?
怕她查林希的身世?
查他师父为何入狱?
还是说,看出了她心中的慌乱如麻?
清远大师笑了笑,“阿弥陀佛,燕王妃心如明镜。”
呵,心如明镜吗?
有时候,看得太透,不见得是件好事。
慕容瑾不再开口,而是对着清远大师颔首,然后带着小凌和小七离开了。
清远大师目送着她们的背影,难得地叹了口气,低声念了句佛号。
“师父,怎么了?”无忧未曾见过清远大师这副模样,有些不解和担忧。
清远大师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继续回佛殿敲木鱼念佛经。
慕容瑾踩着浅浅的雨水,往下榻的院子方向走去,走到院子门口,看到屋里灯火通明,萧衍伏在书案的身影清晰可见。
她看得不由驻足,小凌想要提醒慕容瑾还在下雨,但看她看萧衍的身影看得入神,不忍打扰,于是撑着伞陪她站着。
慕容瑾看着萧衍低头看折子的身影入了神,嘴角下意识地上扬。
今日小七的话提醒了她,钦天监为何明明知道今日会降雨,还要撺掇皇帝来安昭寺祭天祈雨。
为的是让皇帝相信,钦天监观测到的天象是一种预言,而且钦天监给出的解决方法,也是顺应天道,灵验有效的。
慕容瑾想,这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铺垫啊。
钦天监那些人,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能力,若是慕容瑾没猜错的话,这一大手笔,应该出自林希之手。
她明明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却无法阻止。
只能在像只无头苍蝇,想要从清远大师那里知道更多林希的事情,试图从中找出破绽来抵御,但是,一无所获。
清远大师说,他从不打诳语,也包括他的预言吗?
慕容之女,乃凤凰之相。
凤凰又如何?
凤凰也是在烈火中煎熬挣扎,最后才能涅槃重生的。
莫东刚刚给萧衍送了些折子,一出来便看到慕容瑾站在院子里,不由惊讶道:
“王妃怎么站在这里淋雨?”
屋里正在看折子的萧衍似乎也听到了莫东的话,从身影看来,他放下了折子,往窗外望了过来,只是隔了一层窗纱。
慕容瑾回过神,冲他笑了笑,然后抬脚走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