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妃看着慕容瑾此时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熠熠生辉,仿佛看到了当年情窦初开的自己。
明知道希望渺茫,却甘之如饴,可即使如此,她也始终逃不过命运。
不知道慕容瑾,会重蹈覆辙,还是会战胜命运呢?
凉妃此时心里十分矛盾,她作为抵抗命运的失败者,既不想看到慕容瑾成功,又想看到慕容瑾成功。
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此刻,她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其实在西凉王族里并没有什么秘密,唯有这一样。虽然现如今已经无人知道它有何用,但它却是传承下来的王权的象征,想要当王,就必须拥有它!”
这一样,指的就是西凉三大秘毒之首的血蛊。
因为只传西凉王,被下毒之人极少,又从未听此毒能如何运用。让人在怀疑它是否存在的同时,也给它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敬畏。
世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心存恐惧,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慕容瑾听到凉妃这么说,她更加肯定,关于血蛊的一切,必定有记载。
否则扎木也不会让亲卫去寻找,于是慕容瑾开口问凉妃:
“不知凉妃娘娘可知,扎木王子让亲卫调查的结果如何?”
凉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但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不过,在我离开西凉之前的几日,祭坛曾发生了走水事件,但并没有查出走水的原因和源头,最后不了了之。”
慕容瑾闻言微怔,祭坛走水?在神女到大萧和亲的前几天?
这说明,凉妃那几天必定不在祭坛,那几天也没有祭祀活动,怎么可能会无故走水?而且,还没查出原因和源头?
一直没开口的竺匀念了句佛号,随即补充道:
“那时贫僧还是天师,知道些内幕。那天晚上是有人想要进祭坛偷窃,被发现后才放火的。但是最后经西凉王确认,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所以便没有再追究下去!”
偷窃?被发现放火?
怎么听着像偷不到东西,也不想让别人拥有,于是便一把火全烧了?
而且,被西凉奉为圣地的祭坛被烧了,西凉王事后却不再追究?
事情确实蹊跷。
慕容瑾联想到扎木之前的行为,难道……
关于血蛊的记载,就藏在祭坛里!
没错,除了西凉王宫,祭坛是确实是藏匿的不二之选!
祭坛信奉草原之神的圣地,平时有重兵把守,又因为畏惧神灵,一般人不敢胡作非为。
而西凉王在走水之后的态度也令人十分可疑!
慕容瑾眯了眯眼睛,是该给整天逗着西凉王族玩的殷三原找点事情做了!
于是她对这凉妃和竺匀微微颔首,笑了笑道:
“如此,本王妃便明白了!多谢二位相助!”
凉妃秀眉微蹙地看了竺匀一眼,同样颔首以回礼。
她虽知道些事情,但身为西凉公主,还是无法做到毫无顾忌地全盘托出,毕竟那些人是她的父兄!
所以她也只能隐晦地告诉慕容瑾,如果她够聪明,应该是能从中听到有用的信息的。
而慕容瑾也没让她失望,这让她对这个只有十七岁的燕王妃,刮目相看了!
竺匀则念了句佛号,缓缓开口:
“王妃言重了,若不是王妃,贫僧有生之年,恐怕难以再见丽莎公主一面。”
丽莎,是凉妃在西凉时的名讳,西凉国姓是白,凉妃就叫白丽莎。竺匀这么叫,分明就是还把凉妃当做当年的丽莎公主!
慕容瑾颇为惊讶地看了竺匀一眼,只见他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而白丽莎,也就是凉妃,却又红了眼眶。
慕容瑾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倘若凉妃娘娘无心,本王妃也爱莫能助!”
竺匀闻言抬眸对上慕容瑾那双明亮而带着笑意的双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垂眸。
凉妃强忍着眼泪,红着眼眶,扯出一丝笑容对竺匀说:
“竺匀哥哥,我想与燕王妃单独聊聊!”
慕容瑾注意到,凉妃说出“竺匀哥哥”四个字时,竺匀身形明显一震。
好一会儿躬身告别,走出营帐,脚步踌躇。
待到营帐门重新关上,慕容瑾挑眉问凉妃:
“凉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凉妃闻言抬眸看着慕容瑾,眼里依旧有眼泪在打转,起身给慕容瑾行了礼道:
“竺匀哥哥已经把他在云城的所做所为都告诉我了,多谢燕王妃不杀之恩!”
慕容瑾颇为惊讶地看着福身的凉妃,笑着回道:
“凉妃娘娘言重了,大师到底还是信佛之人,最后也向本王妃透露了解法,所以才得以保全性命!”
凉妃听到“信佛之人”四个字时,脸色惨白了几分,一眨眼,晶莹的眼泪便滑落下来,随即开口说:
“他原本就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他会做到那一步,全都是因为我。
是我害他被逐出师门,众叛亲离,最后还为了我违背自己的信念,做出他原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的事情!”
凉妃此时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悔恨,不甘,和愧疚!
慕容瑾之前对凉妃的了解,仅限于她是西凉埋在大萧的一颗棋子。
她一边用美色迷惑萧鸾,给以泰康堂为幌子西凉探子做靠山,一边又让皇帝独宠她一人。
即使后来,西凉无视联姻毁约发动战争,皇帝依旧信任宠爱她,她倒也是个狠角色。
如今看来,不过也是个可怜人。
而默默守护着她的竺匀,又是什么人呢?
慕容瑾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他很在乎你。”
他身为一个出家人,明知不能爱,却爱得刻骨铭心。
凉妃闻言冷笑了一声:
“呵,我不值得他这么做!我这一生,早就在踏入大萧那一刻起,就结束了。所以,我求你,他虽做过罪不可恕的事情,但请让他活着赎罪,不要让他带着愧疚而死!”
凉妃说着便对着慕容瑾下跪,梨花带雨的脸上十分决绝。
慕容瑾看得动容,想要上前拉她起身,却一时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移开视线,缓缓开口:
“本王妃放了他虽有私心,但也不能愧对云城无辜死去的百姓!请起吧!天色不早了,凉妃娘娘该回去了!”
凉妃闻言泪如泉涌,但还是起身告辞。
慕容瑾把她送到营帐外,便看到了站在营帐门口,未曾离去的竺匀。
凉妃似乎也惊诧于他还没走,但也只是互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慕容瑾看着凉妃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还有竺匀在黑夜中追随的视线,扯了扯嘴角问他:
“故人重逢,是否如旧?”
竺匀闻言收回视线,眼神坚定,“无论世道怎么变,无论她如何变,对我来说,一切如旧!”
随即他便念了句佛号,“贫僧告退,王妃早些歇息!”
慕容瑾对他的自称的变化有些惊讶,随即只是轻叹了一声,回到营帐内。
问世间,情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