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秀,这是一个在信息大爆炸时代里,很常见的一个词。他的本意就是用演戏的方式灌输给观众一种感觉,一种导演需要的感觉。
肖乐天新军入欧洲,本质上就是一场秀,一场演给欧洲人看的政治秀。才三百人的新军,在即将发生的普奥战争中,在一百万陆军绞杀在一起的洪流中,其实连胡椒面都不算,他们的所作所为很轻易的就会被掩埋。
所以肖乐天在临行前秘密的跟萧何信等军官开了整整一夜的密会,所传授的就是作秀的学问。
信息传递的最原始方式其实就是口耳相传,哪里出了一个奇闻异事,哪里出了一个打虎英雄,哪里出了一个乱臣贼子,靠的就是人们口耳相传,这种不受任何约束的信息传播方式,存在于人类社会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一直到工业革命后,当机械印刷变得简单而且廉价,当民众的识字率逐渐提高之后,报纸的产生就成为了必然。这是一种划时代的信息传播革命,人云亦云的口耳相传很快就被白纸黑字加照片的报纸所取代,一种全新的影响人心的工具出现了。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东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西方的秘密又有多少?甚至包括大街上哪家绸缎商店的货物最丰富,价格最低廉,这里都有所覆盖。
这才是人们俗语中所说的‘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呢,庞大的信息量,让人们不再迷茫,让那些善于思考的人们得到了海量的信息佐证,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信息,或者说情报,已经难以被封锁了,民众再难被愚弄。
可是任何事物都是有利有弊的,对于那些拥有独立思考人格的精英们,报纸是最佳的情报获取地,他可以轻松的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背后的隐秘。可是对于那些人云亦云、盲听盲信的普通民众來说,报纸非但不会帮助他们分析,反而会成为一种最有效的洗脑工具。
“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情,但是我们无能为力……”肖乐天在临行前曾遗憾的对这些军官说道“我们必须要承认,人和人之间的智商、情商就是有差别的,性格就是天生的,很多人看见某些新闻,总会在心中进行有罪推断……”
“嗯,沒有错,就是有罪推断,他会从情感上、血缘上、地理远近还有跟自己有沒有利益纠葛等等方面,进行初步的判断。他会在新闻的各个冲突方进行选择,先判断谁是自己认为的好人,谁又是自己认为的坏人……”
“这就是有罪推断,他会在心里默默的想,哦…甲方跟我都是直隶的,而乙方是河南的?那就是河南的沒道理了,就算有道理也是伪证……”
“哦,乙方和我一样都是中国人,那甲方居然是小日本?什么都别说了,小日本有罪,不用审判了,直接砍头……”
肖乐天叹息摇头道“看看,这就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先自己选定某一方是罪人,然后想尽办法搜罗证据进行有罪的推断,至于真相则是他们不需要的。这就是绝大多数民众面对新闻的真实心理写照……”
“等你们到了欧洲,什么钱都可以省,但是和记者、报社的主编、报社老板这些人的交往钱绝对不能省。我不管你们是用金钱开路还是用情感感化,反正当你们离开欧洲的时候,必须要有一大批报业人士成为心向我们的盟军,有时候他们的笔杆子甚至强过千军万马……”
“我们必须要抢占这个宣传的高地,我们必须要打赢这场媒体宣传站,实话告诉你们吧,超过九成九的欧洲人是不知道中国的样子的,他们只是听报纸上的宣传,那些笔杆子们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切记…切记…”
肖乐天的教诲,弟兄们无时无刻不敢忘记,萧何信为什么让兄弟们冒着生命危险冲入火场?这里面不仅仅是中国人心中道德在作祟,更是因为肖乐天的嘱托就在耳边回响,他们的必须要让欧洲人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中国人。
“站直了,别趴下,萧何信你还记得我的话吗?想丢人回国再來丢人,别给老子丢人丢到海外天边去……”恍惚间,萧何信耳边又传來了大人的鞭策之声,他猛地一晃脑袋,终于清醒了过來。
就在刚刚,当萧何信趴在地面上仔细搜索火焰中的幸存者之时,突然房顶一声轰响坍塌了下來,一块碎砖狠狠的就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就算隔着厚厚的毛毯,他的眼前也一个劲的发黑,最终昏倒在地。
萧何信后來的回忆录里写到,人不相信冥冥之中的神奇是不行的,火焰已经烧塌了房顶,大家已经能够想象有多严重了。高温再加上有毒的烟尘,就算清醒的人都一阵阵的晕眩,更何况自己这个挨了一砖头的人了。
但是在最危险的一刻,自己居然奇迹的醒了过來,而且醒后身上的毛毯都沒有干透。在昏迷中,他好像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中的肖乐天一遍遍的重复出征前所说的话,还有一次次急促的呼喊声。
或许是日有所思昏有所梦,或许是冥冥中真的有神灵,萧何信居然奇迹般的苏醒了,除了后脑勺上的一个大包之外,浑身上下毫发未伤。
萧何信积攒着身上的力量,尽量让自己的口鼻贴着地面,呼吸着所剩无几的氧气,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有孩子…萧何信二话沒说猫着腰冲了过去,可是他根本沒意识到,刚刚塌方的位置就在他和孤儿之间,哪里是整个孤儿院最危险的区域。
这座城郊的孤儿院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孩子们分散的居住在不同的房间里,这给援救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所有的战士冲入火海后根本就无法集体行动,他们必须分头一间间的寻找幸存的孩子,也正因如此萧何信遇险才沒有被任何人发现。
“孩子…发现孩子了……”野平太终于有收获了,当他踢开一楼最东侧的一闪木门后,终于发现了十多名挤在墙角吓的连哭泣都忘记了的孩子。
“过來,让我抱着你……”野平太冲着他们大吼了一声,可惜孩子们谁都听不懂他那带着日本口音的德文单词,再加上他脸上全是黑灰一张嘴就是一口白牙,怎么看都像恶魔。
“不要啊,不要吃我们,我们的肉不好吃……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要找修女妈妈……呜呜呜…”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你们的鬼话……”野平太沒空跟这些孩子废话了,他冲过去一个咯吱窝下面夹了一个,弯腰就往外面冲。
这下孩子们更惊恐了,这些顶着毛毯相貌奇怪的人是恶魔吗?他们是要把大家抓走吃掉吗?上帝啊,求你让修女妈妈來救我们吧…
野平太双臂角力,任凭孩子踢打都纹丝不动,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在我身后的屋子里有二十个孩子,马上去救……”在他的指挥下,越來越多的士兵冲了进去,夹起孩子就往外面跑。
这时候的火胡同外面,已经跪满了一条长街的市民,这些虔诚的教徒吟唱着圣歌祈求上帝的保佑。在胡同口,数十名汉堡市民正和维持秩序的新军士兵顶牛,双方互不相容。
“你们看…有人冲出來了……”随着一声尖叫,人们抬头观瞧果然发现在火胡同深处,一个披着毛毯正冒白烟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往外冲,毛毯的边角甚至都冒起了火苗。
冲出來的正是野平太,这名日本剑客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当他跑到安全区域后,脚一软直接就趴在地上了。
“快泼水,赶紧泼水……”几桶凉水泼了上去,燃烧的毛毯总算熄火了。人们看着烧焦的毛毯心中惊恐无比,那么厚的毛毯足足吸足了三四桶冷水,居然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烤干了,可见火场里面有多恐怖了。
就在人们目瞪口呆的时候,突然毛毯下面动了动,紧接着两个小脑袋从边缘钻了出來,两个孤儿看见熟悉的邻居,嘴一扁当场就哭了起來。
“是小约翰和乔治……”一位腰跟水桶一样的厨娘大叫一声冲了过去,抱着孩子就哇哇痛哭了起來。“上帝保佑啊,上帝救了你们的命……不不不,你们应该感谢东方來的勇士,是他们救了你……”
“大姐啊……您挪挪地方啊,你踩着我大腿跟了……你这是想让我绝后吗……”听着毛毯下面的声音,人们这才想起來,救人的英雄还捂在里面呢。
人们赶紧搀扶起野平太,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叽里咕噜的德文就包围了他。野平太知道人们关心火场里的情况,赶紧给大家介绍。
“火实在是太大了,而且烟尘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呛的人昏昏欲睡,很多孤儿都已经昏迷了……不过你们放心,还是來得及的,仅仅我救人的那间屋子里,就有二十多名幸存者……快看,那不是又有人出來了……”
在火胡同里,司马云、罗火、兵太郎还有一名又一名的新军士兵冲了出來,不一会就有四十多名孤儿被救了出來,人们紧张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报告长官,二楼已经全部排查过了,除了部分房屋无法进入之外,幸存的孩子已经全都被救出來了。现在弟兄们正在清理一楼的房间……”
“等等……萧何信大人呢?我记得大人去一楼西侧探察了……坏了,刚刚烧的塌方的位置不就是在西侧吗?萧大人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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