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本就在看着他,见他脸色忽然有异,顿时好奇了。
“怎地,你当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这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好奇了。
羊晟睿能够被他选做今科状元,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羊晟睿此人是绝对的权臣。
他对财物其他不甚讲究,倒是对权利比较看重,这一点,圣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的。
且羊晟睿想要成为权臣,也是为了能将一身抱负实现,因此圣人对他这样的心思并不排斥,甚至隐约的十分欣赏,甚至还在想,若是能多几个像羊晟睿这样的人,何愁治国?
所以当真看到羊晟睿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他倒是当真有些惊了。
羊晟睿没想到自己一时错愕竟然被圣人看在眼底,想了想,还是老实地开了口。
“无他,不过想起来当日那林家娘子说是要赏赐只要银钱这样的话罢了。”
“她啊。”
一听这个名字,圣人立即脑子里脑补了一个财迷一样的女人。
那个林家娘子和羊晟睿的对话,羊晟睿回宫之后自然也是和他说过的,他自然也知道这一句话。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女人倒也算得上是立功了。
这一次雪灾之所以能够稳妥地处理,和那火炕还有地暖都脱不了干系,说起来的话,倒是应该记上那女人一功的。
“既是如此,那便也赏她一笔银钱。”
圣人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慷慨来。
羊晟睿看着,却莫名地总觉得有些更加心虚了。
无他,这一次的雪灾之所以能够成功解决,也和之前林汐献上来的方子有关。
那方子圣人最后决定由朝廷大力生产,统一价格定位十文钱,而如今,本来应该空虚不已的国库之所以能够充实,当真和这肥皂也是有关的。
朝廷生产卖到各地收集上来的银钱数目可不算小,这也是为什么,一向比较‘小气’的圣人,肯答应赏林汐一笔银钱了。
毕竟,国库富裕了。
只是,说白了,这钱财,多少还是和林汐脱不了干系,未免有一种借花献佛的错觉来。
不过圣人既然已经开口了,羊晟睿自然不会说什么,他代林汐多美言了几句之后,那往日里送过去给风大人的书信里,便多了一道口谕,还有一沓银票。
虽然圣人很想赏林汐百两黄金什么的,但是考虑到京城和南城的路途遥远,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实打实的换做了银票。
已经远在了西北的林汐不知道自己又莫名赚到了一笔银钱,她这个时候,正收到一封来自林颀的书信呢。
这书信还是风大人让人给她送过来的,林汐谢过那人之后,等到了石曲回家,才和他一通打开来观看。
信中说得很简单,约莫着是为了林颀着想,徐长清并没有带林颀往更冷的地方走,反而往南边过去,林颀来信里头说,那头不仅没有雪,甚至这时候还有些热了,他们都已经换下了厚实的衣服,换上了翩翩的长衫。
林颀还震惊于这边的风土人情,这里的人相对比较朴实,但是也相当闭塞。
他们路过的许多村落,都是一整个宗族的人住在一起,但是有时候明明隔着没有多远的距离,这些人说的话却能够变出十几种不同的口音来,只让林颀听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于是他就更加的佩服徐先生了,因为徐长清都能够听得懂!
他甚至还会说上两句!
不过林颀并不知道的是,真正厉害的,是每日去给他们安排食宿的赵叔,这一位才是深藏功与名,说出来的土话根本听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徐长清对林颀的教导很细,从认字到练字,他甚至会特意每日让林颀吊腕,说是林颀从前没有怎么练过字,所以手抖得厉害。
林颀在书信里忍不住撒娇说道,吊腕很是辛苦,他觉得比在家里做饭还要辛苦多了。
但是他也寄了一沓他练的字过来,林汐虽然看不懂,但是只看石曲拿着这些字不断点头的模样,就猜得出来,想来乖崽这字是练得不错的了。
林颀还在书信里坦言,出去的日子并不好受,他也很想念阿玛和石曲哥哥,但是师父说得也没错,出来之后,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书上所说的很多事情,他都亲自体会过,才明白是指的什么。
书信洋洋洒洒写了很长,林颀还专门给他们两个人各写了一段话,林汐和石曲眼中闪过一道默契的光,默默地把这一张纸给撕开,分别保存了起来。
最后,林颀还没忘记他最要好的小伙伴,还有些任性地要求林汐,必须把书信最后的话给小雀念念。
林汐看了一眼这个要求,默默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石曲。
她又不傻,最近小雀大概也是犯起了相思了,她每日在那西北军营里头,而石曲在施府里头,两个人都顾不上小雀,听说小雀最近除了出去自己打猎之外,每日就是在院子里无所事事,想想就知道它定然是寂寞得很。
这要是去念了,没准就脱不了身了。
石曲被她塞了这页纸,脸上的表情也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娘子自己不愿去做,反而让我去了?”
他也不想被小雀讨厌的好吗?
“我好歹还有空下来的时间呢,哪里像你,一整天都看不到半个影子的,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林汐十分不要脸地说道。
石曲默,又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去就是了。”
他说着站起身,身影看着有些凄凉,林汐的心动摇了一秒钟,然后又默默地稳住了。
不行,她不能动摇,小雀撒泼起来,这谁顶得住啊!
不说石曲果真被小雀缠着好半天才脱身,林汐翻了一下林颀练得字,然后意外地发现,这里头居然还藏了小半段徐长清写给她的话。
这段话就藏在林颀练的字一页纸后头,蝇头小字看不真切,她眯着眼睛认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有些凝固。
徐长清的意思是,带着林颀走了这么些日子,他发现林颀的资质惊人,若是林颀愿意,科举之路他可以保证林颀能够金榜题名。
但是他旁敲侧击过林颀的意思,他如今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跟着徐长清学习罢了。
徐长清对此有些无奈,他曾经想要直接和林颀说希望他学有所成之后参加恩科,但是林颀对林汐那一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话印象很深,所以并没有特别想要参加恩科的想法。
但是徐长清的意思是,他如此教给林颀的东西很杂,但是若是参加恩科,他就会抛掉一些没有意义的教学,专心让林颀以科考为主。
“这意思就是,要抓重点教了?”
林汐想了想,理解了徐长清的意思。
感觉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有数学天赋的,打算朝着数学方面发展,然后语文之类的就可以摒弃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缺胳膊少腿的回函。
徐长清确实作为师父来说,对林颀很是上心,所以,林汐回话里头,直言不讳地说道。
这些事情,她并不打算为林颀做主,林颀未来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是一个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个体。
徐长清作为林颀的师父,本身在古代就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古话,徐长清也是为了林颀着想,既然如此,徐长清不妨将自己的这些心思直接和林颀剖白来说,让林颀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自己选择便是了。
她不希望有朝一日,林颀因着不是自己选择的未来,而觉得懊恼、后悔。
每个人,都应该自己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他们这些长辈能够做的,是避免他们走上岔路,为他们说明方向,再看他们一步步走,便是了。
写完之后,她想了想,又提笔写了几句感谢的话。
徐长清当真对林颀很是上心,这一点,不可否认。
她也应当说一句感谢。
有了徐长清,林颀才能够学到许多在她这里,没有办法学到的东西。
她的这封书信,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到了徐长清的手里,不过徐长清一接到她的书信之后,没有立即交给林颀,而是自己先找了找,把这封给自己的书信先打开来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跟他在一个房间住下方便伺候的赵叔,看他沉默不言,忍不住上前一步来问。
“可是那林家娘子不同意?”
他陪在先生身边时还会负责磨墨,自然是知道徐长清给林汐写了这么一段话的事情的。
徐长清见他问自己,摇摇头。
“非也。”
拿起这封书信,他递给身边的人。
“你也看看罢。”
赵叔接过来看完,也沉默了。
这林家娘子,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了。
他虽然觉得这林颀确实十分与众不同,能够生他养他成长的女人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女人,但是这种,书信中洋溢着对孩子成长的信赖,还有给孩子绝对的自主权,却让他觉得十分惊讶。
这当真是一个女子,能够拥有的气度吗?
“如何?”
徐长清见他放下书信,忍不住开口。
赵叔道:“果真是一名奇女子。”
徐长清点点头,“不错,林颀能有今日,也是因为有她罢。”
“那先生,”赵叔有些迟疑,“有何打算?”
这书信里的意思,是让徐长清和林颀摊牌,让他自己去选择,但是先生一向有些文人的高傲,又是为人师者,能够听得进去一个女子的建议吗?
徐长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反而是立时说道。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既然她这般说了,我自然也会这样做的。一个女子都能够做到有如此心胸和气度,莫非我还比不上她吗?”
他说完,示意赵叔去把林颀给叫过来。
赵叔点点头转身出去,背过身露出一丝欣然。
果真,他追随先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天底下,如何还能够找到第二个这样才华与气度集于一身的男人?
林颀得了他的话,立即欣喜地跑了过来。
“师父,我阿玛来信了吗?”
他的眼里一眼就盯在了桌面上的书信上,徐长清仔细看了,发现他除了满腔的喜悦之外,再无其他情绪,对自己擅自先拆开了书信,并没有什么意见。
果真是一脉相承,两个人都是这般的夺目,这般的赤子之心,着实难得。
他点了点桌面上刚才看过那封信,示意道。
“你先看看这封信,这是你阿玛写给我的,不过,我觉得应该让你看看。”
林颀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拿起信来读了一遍。
读完,他的眼底带着一丝惊讶地看着徐长清,“师父你想让我参加恩科?”
“不错。”徐长清看着他清澈如水的双眼,缓缓点头。
“你的许多师兄们虽然天资过人,但是却都不如你这般的聪慧。”
林颀奇了,“师父你不是说,我最笨了嘛?”
徐长清招了招手,林颀乖乖地走到他的面前。
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徐长清摇摇头。
“非也。他们虽然聪慧,但是却不如你这般,你适合恩科,也适合为官。”
他一生之中,教过许多弟子,但是大多数弟子,都如同他这般,是个彻彻底底的文人。
文人和为官者,区别很大。
纸上谈兵,便有此意。
徐长清自己便曾经为官过,自然清楚这二者当中到底区别有多么的大。
先不说别人,他教出来第一个参加恩科的弟子,便因为心变了,与他断了那师生的情谊。
为官者,当以百姓的耳目为自己的耳目,文人却自视甚高,甚至有一股子俾睨天下的清高,仿佛只有他们自己,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殊不知,天下之主,是圣人,是天子。而这天下,当是百姓的天下。
这些时日以来,他将林颀一直带在自己的身边,便发现了,林颀是一个适合为官者。
他出身清贫,却不会因为家中的改变,而忘本。
他们这些时日走过南边这些村落,徐长清虽然会说几句土话,但这是他天资聪慧。
而林颀却不一样了。
他了解到他们要在南边之地过上一段时日,便开始努力虚心去学习这土话,言语之间,也从来不会对人有偏见,更是在短短数日,就练了一口土话出来。
虽然不甚熟练,但是却比自己要出色多了。
徐长清看着看着便明了,林颀是一个为官的好苗子。
他心中起意,便有了那封书信的缘由。
徐长清虽然自己不愿再为官,但是他依旧心系天下苍生,所以他看见林颀这样的好苗子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将林颀培养出来。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想到,林颀的阿玛,会回了这样一封书信与他。
相比起林汐的坦荡,他忽然觉得自己抱着那些说不出口的心思如同一个小人一般,不过好在林汐这封书信,让他立即学会了一种更加豁达的气度。
徐长清心里心思百转,最后都变作一丝和蔼的询问,看向林颀这双无论如何,依旧清澈的双眼。
“如何?你可愿意,与我学学这为官之道?”
林颀愣了许久,才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不确定……”
他对做官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想过要做官的事情。
“那这些时日,我便教你些许这些事情,你就感觉一下看看,你是否喜欢。”
徐长清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
林颀想了想,点点头,“也好,就还请师父教教我。”
徐长清笑了笑,“那也好,我便教教你,你看看你是否喜欢罢。”
师徒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叔在一旁仿佛全无存在感似的,但是却也露出一丝埋藏在心底的笑意。
这师徒二人,当真都是让他想要真心追随之人。
不提林颀的课业越发的繁重,这边林汐渐渐地将军营里的事情都安排了起来。
首先最先恢复的,就是军营站岗的问题。
她想要改造这一万多人,自然也不能轻易让人渗透进来了,所以她把那些老弱病残都安排了之后,站岗自然也跟着恢复了安排。
虽然说那几个姓林的是副官的一点小心思,但是林汐依旧和石曲那边说了一声,让他去找施堰安排人把这几个人先查一下他们的是否可靠。
为此,施堰还透过石曲对她大发雷霆,因为目前他手上等待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林汐这么一推,他等于又接了不少事情,压力又重了几分。
林汐倒是把事一丢,就当了甩手掌柜。
开玩笑,说得好像她这边的一万人不难处理似的。
搞定了站岗的事情,林汐又问了一下副官,往日里军营是怎么训练的。
“这个……”
副官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才迟疑道。
“其实也不怎么常训练,那时候出兵的次数多,回到军营都是休养的时候罢。不过我记得训练大概就是,会让大家在军营里头对头一下。”
他说得很含糊,林汐再仔细追问了一下,得知了真相之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副官说的训练,根本就是和打架差不多!
甚至因为害怕打伤了之后,还要掏一笔额外的医药费,往往也不过是比划几下拳脚罢了。
林汐听完,只觉得,若是这样的军队,能够赢,也不知道到底是凭的什么。
难道说,是凭的人海战术?
她对打仗什么的并不在行,历史书却也是多少知道点什么三十六计之类的用兵诡计的,但是怎么练兵……
林汐一想到那种大家拿着不熟悉的刀枪,身上穿着脱线的铠甲直接冲上去,然后你一刀我一刀的,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莫名觉得恐怖。
没错,是恐怖。
如果说守护我朝边关的士兵,是这样作战的,她当真觉得十分恐怖了。
就这样的战力,一万多人,万一有个外族过来打他们,难道不会被打败吗?
林汐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将心里面那些军训时候,军官曾经训练他们的方式,搬几样适用的过来。
于是,翌日一大早。
林汐亲自先去了一趟厨房,不久之后,厨房里就抬出来一口大锅,大锅里头,林汐丢下去一个药包,没一会儿,里头就飘出了卤水的香味。
没多久,锅里头按照林汐的吩咐下了肉,看起来量并不大,也就够一百人吃的。
她看着这卤肉准备好了,然后敲起了集合的鼓点。
王迮的速度最快,他带的那一百个人明显脸上都带着一丝兴奋的神色,跟在王迮的身后,然后直接冲了出来,排在了最前头。
林汐微微挑眉,这个王迮,果然挺机灵的啊。
随后那一百人也跟着出来了,他们带着的人有些凌乱,他们不比王迮带的人看起来整齐又快速,还是费了一些功夫,才把队伍给集合起来。
林汐看他们都各自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后吆喝一声。
“厨房记住了,王迮和他带的一百号人,今天中午,每人加一分肉,其他人,全部没有!”
厨房那边的负责人立马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王迮的眼睛一亮,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林汐这种做法的目的了,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越发的火热起来。
这样的赏罚分明,他自然是不惧的!
他喜欢这样的挑战!越是如此,他才越发觉得,能够看得到未来的前途!
不提王迮,其他那跟着他的一百人,也立即眼神火热起来了。
吃肉!
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但是那卤肉的滋味,当真是吃一次,就很难再忘记!那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
尤其是……
他们感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那火辣辣写满了羡慕的视线,心里莫名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就很爽!
当然还是有人会不服,也不明白的,当下一个叫做何云带领的队伍里头,就冒出来一个大嗓门大吼一声。
“我不服!代理人,凭什么只有他们那些人可以吃肉!”
他话音刚落,何云立即扭过头去瞪着他,厉喝道,“张老大!”
那涨红着脸的男人缩了缩脖子,但是脸上却写着执拗,这凭什么啊?大家都是一个军营里头的,凭什么就那一百号人能吃肉,他们就不行?
他的话音刚落,林汐立即点了何云的名字。
“何云,记你一过。”
何云转过身,身体一僵,却没有多言,咬着牙应道。
“是。”
他一应声,军营里立即有不少人动摇了。
有人忍不住悄悄地开始说道,“凭什么就记何云一过啊?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张老大也就是问了一嘴,难道连问个话都不行了吗?”
“就是就是,张老大犯错,凭什么记何云一过啊?”
几个人聊着,一个有点年纪的人看了他们一眼,撇撇嘴。
不怪这些人就只能够做个兵,人家代理人说的记过,显然是指何云做那代理百夫长的表现记过了。
虽然何云确实可怜,但是那张老大是他的兵,他的兵乱顶撞代理人,被记一过,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让何云没有管理好他那一百号人呢?
他想的明白,却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在王迮开口的时候凑过去,最后反而落得和身边几个没有脑子的人一样的地步。
何云显然也是明白林汐为什么这么好,所以并不多话就应下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是应下了,可是那个张老大,他可就不干了。
这怎地就要记何云的过了?
他虽然是个大老粗,可是也知道,那何云很有可能是他未来的老大,既然是这样,他就应该维护何云才是!
他想着,就扯着嗓子大喊,“你莫要记何云的过,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何云怒气冲冠大喝一声,“把他的嘴巴给我捂住!”
张老大身边的人一震,立时扑了上来,把张老大的嘴巴给捂住了,乖乖,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啊。
何云怒气不减,转头看着林汐,林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声,转而化作一丝苦笑。
“是我……”
“噤声。”
林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好,然后朗声开口道。
“是不是很多人都和他想得一样,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应该记何云的过?”
她这么一问,立即就有不少人露出了这是当然的啊的眼神来。
林汐扫视了一圈,脸上的风轻云淡渐渐地变成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
她提高嗓子,掷地有声!
“愚蠢!”
“若是你们今日是在那战场之上,你可会和你的敌人说,你别砍他,你砍我就行?那些敌人可会听你们的?他们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不砍你们,就不杀你们了?你们是不是以为,在这军营里什么事情我们上峰都要告诉你们?你们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
她的话又快又急,一大通话砸下来,砸得这群士兵们头晕目眩的。
那个张老大更是直接被这番话堵得满脸涨红,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林汐压根不理会他的表情,径直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有几个上过战场,我只知道,军令如山,我是你们的上峰,你们最起码连这个问题都应该弄清楚了!今天我为什么给王迮带领的队伍加餐,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以后,你们只能服从命令!他们是因为在我敲响了集合的鼓声之后,最快也是最整齐地集合在了沙场上!”
“而你们!”林汐目光直直盯着张老大狼狈的穿着,看得出来他是被何云催促之后才匆忙出来的,腰带还垂着老长一根在外面。“你们自己想想,你们花了多久时间才集合在沙场上!你们的衣服又花了多长时间才穿好!若是有一天忽然有敌军压到了西北边境来!你们也要这样慢吞吞的,连刀枪都没来得及拿上,就出战吗!”
她的声音在沙场里一声高过一声,围在沙场上的人们都渐渐地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
他们是不懂,但是他们好歹是士兵,他们也知道若是有敌军来犯,他们这样子,是不可能能够迎敌的,代理人说得没有错。
越发明白过来,这些人也越发的安静,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没错,军令如山,上峰没有让他们说话,他们就不应该擅自去质疑。
看着这一顿下马威总算是起到了一定的目的,林汐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行,不枉她努力地把脑子里那点当初教官怎么说教他们的词给挖了出来,看样子,还是很管用的。
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那一百位百夫长还有王迮,林汐心里只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可以轻松许多了,一看他们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们私底下,定然也会自己去折腾那些士兵的。
又等了一会儿,林汐等到满场的人都被她的气势压迫得不敢抬起头来之后,才朗声道。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个命令。西北边境,日夜都会有那敌国虎视眈眈,你们作为西北军,也是保卫西北的一条防线,从今日起,所有人每日都要参加训练!”
几乎是刹那间,林汐感觉到这一万道目光像是一万只利剑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不惧不畏,继续说下去。
“每一日训练分作两场,按照百人为组进行训练,最早完成的百人小队,就能够先结束训练享受像今天这样的加餐!”
她话音刚落,立即感觉到那些利剑瞬间转变成为熊熊燃烧一般的火焰,那目光里写满了对肉食的渴望,让林汐都忍不住感叹,这年头,肉果然还是真的很好用的。
“但是!”
她并没有让这些人高兴太久,“每次最后完成训练的小组,全队都没有饭食吃!”
赏罚分明,恩威并济,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林汐在脑子里构思的那些训练,有不少是需要团队合作的。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训练出来这些人的战斗力,还要培养他们每百人之间的默契!
一支真正的军队,必然是要配合各种阵型的,不可能直接像无赖打架一样蒙头就上。
而且同伴之间若是能够互相照应,就能在危机之间拉上一把,便能够减轻不少的损失。
林汐为了这些事情绞尽脑汁,训练的事情也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这一万多人的胸口,也将那一百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午饭,王迮便带着他的百人小队美美享用了一顿有肉的饭食之后,沉重地把人拉到了沙场的一边去训话。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这一百人被他分作了十个小队围在他的面前坐下,王迮脸色凝重地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用言语蛊惑着他们。
“你们都听见了,训练,本来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若是想要能活下来,训练该使多少劲,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顿了顿,又压着嗓子说道。
“你们也看见了,代理人的心思,我都能多少猜到一些。今日集合,你们听我的,就都吃上了肉,往后训练,你们要是不想没有饭食吃,还能吃到肉,该怎么做,你们明白吗?”
一百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纷纷点头,却不敢做声。
王迮看着,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代理人今日的杀鸡儆猴可当真是一个好手段。
他昨日为了安抚这一百人费了多大的力气,却没有想到,还不如代理人今天的一番话来得见效更快一些。
不过,他也是这下马威的受益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下午,不同现代有午休,古代只有白天能够做事,所以一整日下来基本上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林汐掐着时间,估摸着这些人吃完饭都有半个小时以上了,又再次让人集合起来。
这次,集合最快最好的依旧是王迮,不过林汐只是口头表扬了一句,没有什么实在的奖赏了。
王迮也不失望,一双虎目依旧熠熠生辉地注视着林汐,只等她再给自己更多的机会。
林汐让他们训练的项目很简单,下午的训练内容只有十分简单的两项。
站军姿和跑步。
站军姿,是林汐的一个私心。
她当年虽然军训的时候别的都不觉得累,但是站军姿,真的有那么一丝虐到了她。
这不是力气大身体好就能解决到的。
而且,长期站军姿的人,会自然而然彰显出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她现在每天看见这群人驼背含胸搭拢着个脑袋的,就觉得心烦,只是这么看着,都觉得有一股子很丧的感觉,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再加上,这些人的身体素质确实太差了点,没养个几天,她还真的不敢让他们就这么直接可以高强度的训练了。
不过,林汐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简单的站军姿,竟然还真的有无数的问题。
“抬头!挺胸!收腹!”
林汐手里的□□一搭,一个士兵额头上划过一滴冷汗,才刚刚放松的身体又强行挺直了起来。
这样的一幕,几乎一直在重复着。
林汐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有些人,真的是,很笨拙。
他们不要说一点就透,甚至是面前有人做出了这个动作,他们的身体也以为自己是作对的,实际上却姿势差得天地之差。
林汐矫正了几个之后,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她让这些人全部两两相对,只要看到对方不对,就要大声地念着对方的名字说出来。
这个办法奏效很快,自己的名字被一次次念出来,那些原本还十分笨拙的人,也慢慢地矫正了过来。
他们身上的汗水很快打湿了衣服,林汐感受了一下这时候还有点凉的天气,没有放过他们,让这群人直接从军营跑到另外一座小山坡上,一个来回。
这一次她说明白了,最快整一个小队全部抵达的队伍,就可以加餐。
最慢那一队,则是连饭渣都没有得吃。
这一万人听见了,本来还以为没有力气的身体,顿时生出了无边的力气,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山坡,只等林汐一声令下,就要往前冲。
不过林汐先是把那一百个人给叫了过来。
“我去厨房看看,你们一百人彼此监督。用不正常手段取得胜利的队伍,也将被取消用饭资格,第一名必须是全队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跑回军营,明白了嘛?”
有几个人脸上一僵,然后默默点头表示理解。
林汐也不去注意那几个人的失望,长跑本来就是为了锻炼这些士兵的身体,走捷径确实聪明,但是却忘本了,她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
一万多人听着她的鼓声,重重一击!一万人顿时奔袭而出!
看着这群人拼命往前冲,林汐摇摇头,看样子,他们怕是天黑才能吃得上晚饭了。
不过也正好,今晚的饭食,她就亲自过去瞧一瞧。
林汐没打算再做肉作为奖励,一百人吃的肉分量同样不少,她怕是这个西北之地当真会被她吃穷了。
所以今晚加餐的,其实是她之前琢磨出来的烤红薯。
烤红薯虽然吃完会放屁,但是不得不说,它确实是很香,而且也确实是好吃,最重要的是,它还特别的饱肚子。
军营里虽然重新恢复了供应饭食,但是事实上,林汐和施堰那老头算过了,这个饭食的供应,暂时也不能太奢华了。
因为西北之地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事实上,施堰已经在拼命和南城联系,西北之地的物资匮乏到,再不和南城联系上,怕是他们西北之地的百姓就要发现,他们在集市上根本买不到吃的了。
林汐也是很无奈,她为此又制定了另一个计划,只是暂时还没有实行罢了。
烤红薯不然难,也不麻烦,那一百五十人得了她的窍门之后,很快便学会了。
但是他们谁也不敢起心思,将这个方子告诉别人。
如今整个西北军都是代理人在打理,他们又不是不曾长脑子。
和林汐想象的差不多,那一万人前面才冲得太快,然后渐渐地,为首的将领们就发现了许多问题。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七十七个人了?”何云大惊失色,他跑前跑后数了一遍,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又干又痒,但是心里也又担心又焦急。
“何云大人,我好像看到后头还有五个人,还有三个人,他们一开始就冲没影了。”
类似的声音,在这一百个小队里头不断响起。
就连王迮这边,也不曾幸免。
他知道有人掉队,甚至是足足八个人之后,当机立断地说道。
“走,你们来十六个还有体力的,剩下全部人原地不动,等我们去把那八个人给带回来。”
人群有些骚动,但最后还是安静地出来了十六个人,其他人当真站在原地不动了。
王迮去找到那八个人时,立即就发现了,这八个人就是他们队伍里看起来最瘦小的八个,他一挥手,“两个两个把他们扶起来,你们也是,活动一下自己的腿脚,可别再掉队了。”
有一个腿都软了的忍不住含着泪说道,“王迮大人,要不你就别管我们了?我们,真的跑不动了。”
“放你哔——的狗哔——!”王迮难得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沉声说道。
“今日代理人所言,难道你没听到吗?我们这一百人就是一个整体,战场之上,我们彼此依靠,才能安全地活下来!今日我们若是抛弃了你们,和在战场上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里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王迮,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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