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中这些江湖人物,虽然见到那绝美道姑面上含笑,表情温柔,但当问起有没有人打扰主人喝酒的时候,这些江湖人都寒毛倒竖紧张起来。
因为在这一刻,他们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李莫愁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意。
比这股杀意还要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个从进入酒楼起,就不甚起眼的小胖道士,竟然被赤练仙子称为主人,这是在开玩笑吗?
这些江湖人物丝毫不会怀疑,只要那小胖道士点头,下一刻赤练仙子这个女魔头就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他们都有些后悔,心说刚才还不如赌一把,和那些人一起翻窗逃走呢,此时这女魔头动了杀心,这些人却再也不敢有所动作了。
许多人都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兵器,只要见那小胖道士一点头,他们就会抢先发动,拼命冲杀出去。
之前楼梯上走下来的青年公子,也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有些尴尬的道:“是在下唐突了,告辞!”
他说完就要转身上楼,可李莫愁目光扫过去,笑容转变成冷意,手掌一翻,手中扣住了三枚冰魄银针。
那青年公子被她眼神一扫,只觉寒芒在背,再次转过身,脸上露出苦笑。
便在这时,黄少宏先朝被他喷成满脸花的申屠开与来福二人歉意一笑,然后有些不耐的对李莫愁道:
“你哪那么多事儿,来了就自己找地方坐,别耽误我吃饭!”
说完之后,还朝着在柜台旁边不知所措的掌柜与小儿叫道:“掌柜的,这菜什么时候能上啊,肚皮都饿瘪了!”
那掌柜连忙应了一声:“马上马上就好!”
黄少宏笑着补了一句:“刚才没结账的,都是让她吓跑的,一会朝她要钱!”说完便用手指了指李莫愁。
那掌柜的立刻色变,摆手道:“不敢,不敢!”
李莫愁收起冰魄银针,取出指甲大小一块金子,随手一抛‘咄’的一声,那黄金稳稳当当落在柜台之上:
“给你就拿着,这个够不够!”
掌柜眼睛一亮,连忙收起:“够了,够了,小人这就去厨房催催!”说完连忙招呼小二一同小跑着朝后厨而去,他可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楼梯上那青年公子对黄少宏抱了抱拳:“多谢道长,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赶紧迈步上楼去了。
黄少宏又朝跪在地上的那个‘长青帮’的吉元武说道:“我说你也起来吧,跪地上好受啊!”
吉元武先是看了李莫愁一眼,见其并未看向自己,便尴尬的起身,朝黄少宏谢道:“多谢道长,多谢李仙子!”
黄少宏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们看见李莫愁就跟老鼠见猫似的,她就这么可怕?”
吉元武一脸苦笑,这个问题他可不敢回答,掏出一块碎银放在自己桌上,然后朝黄少宏连连拱手,便急匆匆离开了酒楼。
三府总捕‘铁掌开碑’申屠开,见再无危险,便坐了下来,他之前被李莫愁所伤,虽然现在无碍,但心中难免有些芥蒂。
此时听黄少宏寻问,便呵呵一笑道:
“道长您还不知道吧,赤练仙子本就凶名赫赫,最近这些时日,在京兆府路上,更是肆意杀戮,好多武林大豪都折在她手中,如今这陕西关中一带,哪个江湖豪客见到赤练仙子,不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黄少宏本来还笑吟吟的脸上忽然阴沉下来,朝申屠开问道:“申先生是说,李莫愁这些日子滥杀无辜喽?”
正在寻找座位的李莫愁听了这话,身体不自觉的僵立当场。
申屠开却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在这江湖上哪里又有什么身家清白的人呢,实话实说,赤练仙子最近杀的人有不少还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他这么一说,黄少宏就大概明白了,他猜测李莫愁最近每日都承受‘慢性化骨绵掌’带来的折磨,自然脾气好不到哪里去,遇见一些江湖人物的时候,本来脾气就不好的她就会不自觉将这股气发泄到别人身上。
黄少宏了然的点了点头:“既然没有滥杀无辜,那就算了!”
李莫愁僵住的身体,便随着这一句话又恢复过来,然后带着洪凌波在这酒楼中寻找座位。
其实这个时候,酒楼中不少座位都空了出来,但李莫愁偏偏不去坐,而是用眼神在这酒楼中扫视起来。
但凡被她看过去的人,都顶不住无形压力,纷纷扔下银子结账走人,片刻之后,这一楼就空空荡荡,只剩下黄少宏这一桌和角落里那五个背着厚背大刀’的丑陋汉子。
李皓熙是个不经世事的公子哥,自然看不透其中的名堂,只与黄少宏说起自己在江南之时有多么威风。
黄少宏与李皓熙说话之余,看到李莫愁的行事,不由摇头失笑,自己这大丫鬟行事,还真是霸道呢。
不过不知怎的,他心里对李莫愁这番做为,却是没有半点反感,关于这一点黄少宏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便认为,江湖人物行事,便就该如此霸道吧。
李莫愁的霸道依旧没完,见一楼仅剩角落那一桌,便径直走到那桌旁,然后用目光凝视那五个丑汉。
那五人被她瞧得不自在,其中一人直接拍案而起:“李莫愁,别人怕你,我们藏边五侠可不怕你!”
正在和李皓熙说话的黄少宏眉头一挑,藏边五侠?怎么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呢。
申屠开目光一凝,朝李皓熙低声提醒道:“公子小心,那五个是藏边五丑,在川藏一带无恶不作,不知道怎么到了关中”
结果他不说还好,李皓熙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一亮,当即起身朝黄少宏道:“静静道长,是时候向你展示一下我的武功了”
来福:“”
申屠开:“”
“咱别闹成不,这些烂番薯臭鸟蛋的小角色,还用不着‘中原第一鞭’动手!”
黄少宏强忍着笑,一把将他拉住,瞟了李皓熙裆下一眼,这才朝正用凌厉目光锁定藏边五丑的李莫愁喝道:
“这样的败类和他们磨叽什么,直接弄死就是!”
李莫愁最近被化骨绵掌折磨的内分泌紊乱、月事不调,脾气比原来大了一倍都不止,若非主人在场,她早就想翻脸掀桌子了。
此时得了黄少宏命令,单手一抓桌子边缘,猛地一掀,整张实木桌子连同一桌子酒菜,兜头盖脸的朝藏边五丑扣了过去。
这五人也不愧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在李莫愁动手的刹那,同时出手拔出背后的‘厚背大刀’三竖两横,前后有序的劈斩或是横扫开来,将一张方桌同时斩成几块,也成功逼的李莫愁后退了两步,避开五人的刀锋。
但五柄钢刀虽然斩开了桌子,却防不住那些酒菜的汤汁,藏边五丑都被劈头盖脸,淋了一身汤汁,好不狼狈。
可手忙脚乱之后,藏边五丑其中两人,忽然‘呃’的一声,身体僵硬的朝一旁摔到,便见到两人额头之上,赫然插着一支犹自颤动不休的银针,正是让众多江湖人物闻风丧胆的‘冰魄银针’。
原来李莫愁看出五人功力不俗,若是对方五人联手,她很难完成主人将这些人弄死的命令。
于是她故意掀翻桌子,趁着藏边五丑出手格挡的时候,她在桌子背后,按照记忆中几人的位置,直接打出三根冰魄银针,瞬间就收获奇效。
藏边五丑之中,一人实力不俗,在危急时刻伸手一抓,将射向自己的银针牢牢抓在指尖,然后看了看当场毙命的两个师弟,咬牙切齿道:
“我师乃是吐蕃法王,蒙古国师,你敢杀我师弟,好大胆子,等着被我师门追杀到死吧!”
李莫愁嘴角露出讥讽的冷笑:“如你这般傻子还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我很惊讶,你问问当今江湖上,除了我家主人,谁敢直接用手接我的冰魄银针!”
“什么意思?”那人一怔,下意识的朝自己手上看去,便见到抓住银针那只手,不知怎么已经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啊”他一惊之下,心跳加速,‘七虫七花膏’的毒素加速扩散开来,当即半边身子一麻,就摔到在地,下一刻整个身体都麻木起来,他倒地的时候,一根银针射在咽喉,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
藏边五丑眨眼之间就剩下两丑,这两人同时大吼一声,举刀就砍。
可若是之前他们五人联手抢先发难,纵是李莫愁修炼《九阴真经》之后实力大进,想要拿下他们五个也不大可能。
可如今只剩下这两人,又怎么可能是赤练仙子的对手。
只见李莫愁拂尘微挥,千万银丝倒转,便卷住了一人的长刀,猛然喝道:“撒手!”功力到处,那人手上一震,钢刀已经脱手而出。
李莫愁借力打力,拂尘卷了这人钢刀,手腕一抖那钢刀就被拂尘带着朝另外一人砍去。
逼的那人收刀抵挡的时候,李莫愁另一只手再次射出三根冰魄银针,剩下两人也都闷哼一声,直翻身栽倒。
那边李莫愁打的精彩,这边三府总捕申屠开已经被惊的目瞪口呆。
他全程目睹了李莫愁动手的过程,从她掀翻桌子,再到藏边五丑倒下,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情。
做为一个整日与江湖人物打交道的三府总捕,自然知道藏边五丑的厉害,他无法想象在川藏一带能止小儿夜啼的这五个丑汉,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倒在了李莫愁的手中。
他咽了咽吐沫,再不敢用愤恨或者挑衅的眼神,去看这位赤练仙子了。
李皓熙见李莫愁三两下就放倒了五人,当即就叫了一声好,然后认同的朝黄少宏道:“道长,多亏你拉我一把!”
众人都以为他终于认清了自己与高手的差距,感谢黄少宏救了他一次,谁料到李皓熙接下来的话,把众人雷了一个外焦里嫩。
他撇了撇嘴道:“这五个面瓜就这么点本事,本公子若是出手,传将出去那不成了以大欺小么!”
众人听完尽皆无语,黄少宏大笑:“说的也是!”
这时候还不见店小二端菜出来,申屠开叫手下人去看看,结果那人回来告诉众人,别说掌柜的和店小二了,就是厨子都跑了。
黄少宏一摊手:“得了,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便在这时,外面集市的街角处马蹄声响,涌出一队人马,仪仗兵勇,声势甚盛,原来是一队蒙古官兵。
其时金国已灭,淮河以北尽属蒙古,此处地处京兆府路,正是蒙古占领的范围,虽是三不管的市集,但有蒙古官兵出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集市上来往的百姓、客商纷纷到街道两旁躲避,让那队蒙古官兵从中间通过。
那队蒙古官兵都是骑兵,只见铁蹄扬尘,百余名骑兵队伍中间护住几辆大车,当前一个蒙古将官,身穿锦袍,腰悬弓箭,神态长相都颇为剽悍。
这一队蒙古官兵出现之后,径直朝着酒楼方向而来。
申屠开眼神一凝:“不好,是蒙古鞑子!”
说完就朝来福低声道:“对方是骑兵,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一会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兄弟拼死拖住他们,你带着公子从后面快走,记住不要逗留,往东两百余里便是襄阳,到了那里公子就安全了!”
黄少宏却是不太把这些蒙古官兵放在眼里,安慰道:“安啦,就凭李兄弟出神入化的武功和‘中原第一鞭’的名号,这些官兵还不是挥挥手就能搞定!”
李皓熙大有遇到知己之感,不过他难得谦虚了一次:“唉,不能这么说,这些蒙古官兵的人数还是有点多的!”
“去年随我伯父去禁军观看演武之时,我下场与禁军军士较技,那时候也才独斗五十禁军不败,一会若要动手,还需大家帮衬一二,才能尽到全功,将这些蒙古鞑子尽数诛杀!”
申屠开无语又无奈,来福捂着脸直揪头发。
黄少宏好奇之下问道:“敢问李兄弟的伯父官拜何职?”
李皓熙耿直的说道:“我伯父便是禁军统领!”
“”黄少宏一阵无语之后,抱拳道:“佩服佩服,李兄弟有个好伯父啊!”
那队蒙古骑兵转眼就到了酒楼门前,这时候二楼奔下来两个兴高采烈的身影。
一个便是之前那好信儿的青年公子,另一个却是身材高瘦,双眉斜飞,脸上英气逼人的妙龄少女。
两人奔出酒楼,朝那两辆大车叫道:“爹爹,大哥!”
那马上的将官翻身下马,哈哈大笑与那青年拥抱,然后说道:“二弟,三妹,先见过爹爹!”
队伍中头辆大车忽然车帘掀开,一人在下人的服侍下,落下车来,那青年与少女见了这人,都上前拜见:“爹爹!”
黄少宏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只见那被他们称作爹爹的人,年纪也不甚老,相貌清雅,威严之中带着三分慈和。
那人笑道:“齐儿,燕儿,你们啊让你们和为父一同还乡,你们偏要留下书信不告而别,还说什么闯荡江湖,当真荒唐!”
齐儿,燕儿,黄少宏眼神一动:“难道是他?”
就在这父子女儿几人叙话的时候,二楼上面的房瓦上,忽然有人问道:“老大人,你是个什么官啊?”
这声音懒懒散散,虽然口称大人,却没什么尊重的感觉。
黄少宏心中一惊,凭他的实力,坐在一楼,二楼上面有几个人他都感知的清清楚楚,可说话的这人,在酒楼上面的房瓦上,他却一无所知,证明对方的实力并不在他之下。
那刚下车的老者朝上看了一眼,并没有露出不满之色,只是摇头道:“老先生有礼了,在下耶律楚材,如今只是平民百姓,不是什么官了!”
他话音一落,一个身影已经轻飘飘从酒楼上跃下,落在酒楼窗前,正好让酒楼中的人看清了来人模样。
这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翁,身上衣衫破烂,似乎是个讨饭的老乞丐,只是这老乞丐满脸红光,神采奕奕,手里还提着一根竹杖。
这人哈哈笑道:“原来是蒙古的中书令,大丞相!老叫花子这次来,虽然没杀了藏边五丑,但捉了你这个蒙古大官,也算不白跑一趟啊!”
他说完就上前道:“大丞相,和老叫花子走吧!”
这老叫花子一动,快若奔马,本来与那父子儿女几人,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可抬脚之间就已经到了近前,速度快到让那些蒙古官兵不及反应,也不及阻拦。
耶律楚材那两个儿子比较了得,老大双手一晃,便是‘鹰爪擒拿’直朝老叫花子迎了上去。
可老叫花子步伐潇洒中带着诡异,一个转身就将他闪过去,探手直抓耶律楚材。
“前辈且慢,我有话说!”耶律楚材的二儿子,那个青年公子抢步拦在父亲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长剑。
他左手捏着剑诀,左足踏开,一招‘定阳针’向上斜刺,正是正宗全真剑法。
这一招神完气足,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看来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没半点瑕疵,天资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够。
老叫化‘咦’了一声:“全真教的功夫何时让外族鞑子学了去,真是不像话,给我闪开吧!”
不见他如何动作,翻手间已经扣住那青年手腕,猛然一甩,这青年已经被老叫化甩飞到二层酒楼之上。
而老叫化另一只手已经抓向了耶律楚材。
便在这时,黄少宏从桌子上的筷篓里取出一根竹筷,对着老叫化的背心就甩了出去,同时嘴里喊道:“七公小心了,这人你可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