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寂静一片。
所有的将士仿佛都安静下来了,他们瞪大眼睛,死死地都盯着那一道绝世无双的背影扬长而去。
一个人。
八千兵。
在这一方战场居然搅动了十万大军的围杀,先击溃了西凉军阵型,然后击溃了南阳军阵型,再然后长驱直入杀入暴熊军阵型,最后扬长而去。
前后不足一个时辰。
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吕布!”
牧山缓缓回过神,喃喃的叫出了那一个陌生的名字。
他不认识吕布,也闻所未闻。
在战场上,他自信自负,从来不曾畏惧任何人,即使黄忠,他就算认为不足,也不会畏惧。
而就在刚才。
他胆怯了。
他心有余悸的想起那一幕,若非黄忠半路杀出来,恐怕今日他就算死不了也要脱一身劈,那一戟的煞气贯通他的灵魂深处,震慑他心灵。
“主公,要追击吗?”半响之后,当并州军彻底的消失在所有人眼眸之外的时候,南阳军主将黄劭反应过来了,他走上去,看着牧山,低声询问。
“不要追了,收兵!”牧山已经恢复过来了,他目光幽幽,看着那若影若现的城池轮廓,摇摇头,沉声的下令
“现在收兵?”
黄劭有些不甘心,他道:“我们只是低估了他们的骑兵作用,被突袭了一个突然,才会被打乱了阵型,有足够的准备,以我们的实力,足可应对他们的骑兵!”
吕布虽然以八千骑兵打乱了他们的阵型,但是其实造成的伤亡不大,并不损害多少他们的实力,只要收拾过来,依旧还有机会了留下他们。
“就算我们能追上前又能如何!”
牧山咬牙切齿的道:“此距离雒阳不过数里而已,瞬息可至,雒阳城高墙厚,不宜攻战,既然已经让他们逃出去了,我们就无法留下他们了,此战已无希望留下丁原了,再战无益,而且我军儿郎已经力战数日,早已疲惫不堪,不宜再战,传令,打扫战场,回营休整!”
虽然这一战打的有些虎头蛇尾的样子,但是此战的结果已定。
即使丁原最后被救走了。
他还是输了。
何进已战死,太子和皇后落入自己手中,还有传国玉玺,大局就已经在自己掌控之中。
牧山打赢了。
当然,如果能彻底留下丁原,还是一件好事,毕竟并州军这一面旗帜,打不掉的话,会让未来的自己受到朝廷掣肘,不利于自己掌政朝廷。
不过一个吕布的出现,让牧山的计划注定是有些瑕疵。
牧山虽冲动,但是终究一方诸侯,并不缺战场的冷静,一些无用功他也不会去做,这时候收兵是最好的结果。
“诺!”
众将闻言,拱手领命,各自策马而去,开始整理儿郎,打扫战场。
待众将离开之后,牧山才用一抹复杂的眼神看着黄忠,犹豫的半响,才硬邦邦的道:“谢谢!”
他知道,没有黄忠,这一戟也许自己死不了,可最少也会受到重伤,要是严重一点,那就会当场战死在这里。
黄忠的出手,是救命之恩。
“不用!”
黄忠收起长刀,淡然一笑:“我只是听命行事!”
这一刀的出手,他有些遗憾。
遗憾的自然不是救牧山,牧山与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救牧山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他遗憾的是仓促一击,未能与吕布一战。
单单一击,只能让他感受吕布的力量,无法让他摸透吕布的实力。
武艺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是极限,他需要更强的强者来的磨砺他的进步,多年来不曾遇到,如今,他算是遇到了,可惜,没有能激战一番,多少有些遗憾。
“主公,西凉军也收兵了!”
一个将领来报。
“收兵就收兵吧!”牧山看着北侧,这时候缓过一口气的西凉军也在缓缓北撤,他们已经没有了继续作战的准备,应该是想要退回北面方向的休整。
他想了想,道:“周仓!”
“在!”
“派出斥候,盯着他们,防着他们,但是不能逾越底线,造成反目成仇,他们还是我们的盟友,如今时势,我等已与雒阳翻脸,如果想要进入雒阳,还需要他们的协助!”
“明白!”周仓点头。
“另外,最重要一点,决不能让西凉军靠近夕阳亭,明白吗?”牧山嘱咐。
在夕阳亭上了太子和皇后娘娘,才是他志在必得。
也是他进入雒阳的底气。
如果让西凉军趁乱之中反劫持而去,那他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遵命!”
周仓闻言,神色凝重,领命而去。
……
……
夜,悄然的降临。
星空之下,夕阳亭上,暴熊军和南阳军扎营在此,以昔日何进布置的工事形成的营寨,火盆一个个的升起来,光芒映照如白昼。
这两日的作战太紧张了,放松下来,一个个将士也顾不上的身边战友的缺失,来不及悲伤,一躺下就直接休息起来了,营寨之中,除了有些整齐的巡逻兵脚步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距离亭宇最近了地方,有一方营帐,这是中军主营。
主营之中,却灯火通明。
将士们可以休息了,但是将领们还不可以,一场大战下来,要收尾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打扫战场,清点伤亡,埋葬尸首,收拢兵器……样样都是事情。
忙碌到了子时,这些将领还在忙碌,但是尚未忙碌完,就已经被牧山一个命令,召集在营中了。
一场大战,胜负明显。
可胜之后,面对的问题也是严峻的。
“今日的伤亡如何?”
营帐之中,牧山高居首位,诸将站立左右,他身上的战甲已经卸下来,但是一席长袍血迹斑斑,战场上留下的痕迹还没有清洗,连衣袍都没有换掉,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个,目光栩栩,看着左侧第一位的蒋路,询问起来。
“主公,具体的伤亡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单单是暴熊军,已经伤亡超过三千!”蒋路回答。
“我南阳军的伤亡,不在暴熊军之下!”黄劭面容一暗,低声的道:“虽防了并州军一下,但是低估了并州战斗力,还是吃了不少亏,另外吕布的杀出……让我们阵型大乱,伤在他们之手的不多,但是自己人乱起起来拥挤践踏而反受了不少伤亡!”
“吕布?”
这个名字让牧山瞳孔变色,面容阴沉:“谁与某说说此獠!”
“父亲!”
牧景站出来,拱手禀报,道:“此乃丁原义子,少时孤儿,得丁原收养,年少成名九原,十岁之时,就曾搏杀草原上的狼,不足十五岁,已经可匈奴最强大的勇士交战,号并州军第一猛将,他曾经多次与匈奴鲜卑多次作战,手中兵器方天画戟,不仅仅武艺登峰造极,而且马术天下无双,驰骋北漠之上,号飞将,让异族闻风丧胆,麾下并州飞骑更是并州军年之中最强的骑兵,传闻昔日与匈奴之战,他的并州飞骑有数次曾效仿当年冠军侯深入匈奴王庭之地而作战,却能孤军杀一个进进出出,实力之强大,必须慎重!”
这些消息一半是记忆,一半是通过对并州俘虏的审讯得知的,汇合起来,才感觉吕布此人的可怕。
吕布一个人已经很可怕,但是加上他麾下的并州飞骑,更加可怕了,这一支骑兵才是的最难防备了。
骑兵的机动力强,列阵在前,他们却可游斗四周。
“黄汉升,你今日曾与吕布交战,可有把握?”牧山站起来,来回踱步,半响之后,他的目光看着牧景身后,安静的黄忠,循声问道。
黄汉升,绝对是如今营中最强的武将,哪怕他们之间有芥蒂,但是如今时刻,他不可能弃猛将而不用。
“武艺我不认为我会输给他!”
黄忠想了想,斟酌了一番吕布的实力,才谨慎的说道:“可是战场上面对他,我没信心!”
“为什么?”
“战场上的厮杀,气势,马术,都很重要,并非单单武艺可定,论武艺,我自然不会认为他比我强,可是他的马术在草原上练就,我肯定不如,而且……”黄忠眸底之中扶起一抹忌惮。
“而且什么?”牧景代替的牧山,问出了一句大家都想要知道的话。
“他应该长年领兵,所以他善用兵势,兵之势,可压天下,势越强,气越强,这一点我应当不如,毕竟我有些年没有统领兵马了!”
黄忠沉声的解析说道。
战场交锋,对于半斤八两的两个武将来说,气势很重要,领兵统军,讲究的就是气势,这一点,黄忠自认不如吕布,吕布麾下的骑兵气势太强了。
“如此猛将,却不能为我所用!”
牧山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如果连黄忠都挡不住吕布,这必然会成为一个大阻碍,可如今敌人已经是敌人,亦然无可奈何,他感叹一番,道:“这倒是成了我们进雒阳的一个阻碍!”
“主公,迎太子殿下归京城乃是的大义所在,若是不能进城,吾等恐怕会被天下人视为挟太子而自重!”李严拱手说道。
“主公,我愿意为先锋,攻雒阳!”
雷虎拱手请战。
众将心中也明白了,此战已经不容后退,何进都被他们斩杀了,不进雒阳,这算什么,给天下人耻笑吗。
“昊明,如今我们骑虎难下,吾当如何是好?”
牧山十分信任蒋路,以蒋路为首席军师,不仅仅是因为蒋路的才能,还有他们之间合作多次建立的信任,就算有一个智慧才能比蒋路更加出色的人来给他建议,他还是会听蒋路了,这无关才能问题,而是信任。
所以在如今的形势在下,他第一个问了就是蒋路。
“主公,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我们就做的狠一点!”蒋路站出来,他没有辜负牧山的信任,很快就给出主意了,拱手说道:“兵围雒阳,逼杀丁原!”
“兵围雒阳?”
“逼杀丁原?”
众将有些不解,目光皆然看着蒋路。
牧景和戏志才也站在旁边,听闻此言,牧景微微眯眼,眸光之中迸射出一抹光芒,这不失为一个方法,不战而屈人之兵,而戏志才却有些暗叹,这局势好像越来越偏离了和平的局面。
“兵围雒阳……”牧山闻言,道:“可这雒阳城乃是帝都,城高墙厚,城中还有并州主力,我们未必能打得下来!”
“不需要打!”
蒋路道:“而是?”牧山不明。
“主公,我的意思是,以权势逼迫朝中之臣,接他们的刀杀丁原,并且可彻底分化和瓦解并州军的主力!”蒋路道。
“他们会愿意吗?”
牧山更加糊涂。
“志才兄,你说他们会愿意吗?”蒋路没有回答牧山的话,反而目光栩栩,看着青年戏志才,反问说道。
“不知道!”
戏志才想了想,嘴角有一抹苦涩的笑容,但是一闪而逝,随后面容正色,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答案,最后说道:“兵围雒阳,影响虽大,但是如今大义在太傅大人,倒是可以一试!”
何为大义?
大义就是牧山出兵平叛了。
大义就是如今太子和皇后还有皇子协都在牧山手中。
大义就是牧山手握传国玉玺。
大义就是……
牧山成为了勤王忠臣,却被并州兵偷袭。
有了这些大义,牧山就算蛮横一点,行围雒阳之事,也不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多大的影响力,而且这也许还能一招功成,不费一兵一卒,可灭并州军。
“好!”
牧山决议下来了:“明日擂鼓,请太子上前,出皇后懿旨,发兵雒阳城,我要打进去!”
他想了想,道:“另外告诉西凉军,让他们配合我们,今日之战的失误,某可既往不咎!”
是西凉军丢了东面的屏障,才让整个战场陷入一个混乱,才能吕布麾下的八千骑兵的长驱直入,直接捣乱那他们之间联合起来十万主力的布置。
这算起来了,是西凉南的失误。
“诺!”
众将俯首,拱手领命。
之后众将在营中继续商谈了一下如今战场收尾,兵马整顿,俘虏归属的一些问题,一直到过了丑时,他们才散去了,各自回营,稍作休息。
……
……
回到景平营之后,牧景无心睡眠,就拉着戏志才促膝长谈起来了。
“你刚才好像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牧景看着戏志才,目光栩栩,尖锐如刃。
“真是怎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戏志才斜睨了牧景一眼,端起手中酒盏,抿一口温酒,这才说道:“兵围雒阳,势在必行,可是这会造成一个什么后果,实属难料,雒阳城里面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自然是畏惧太傅大人的兵势,和如今太傅大人掌控的大义,毕竟并州军先袭了太傅大人,而且还是在太傅大人剿灭叛臣何进的时候出兵,道义上坐不住,士林上也会有怨言,他们只能退一步,引太傅大人入雒阳,可是丁原此人,那可是纵横并州的人物,他岂会这么容易认输,一旦他奋起反抗,雒阳只能血流成河,而我们也会面临一个不能不打,打了就两败俱伤的结果呢!”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反对!”
“我说了,兵围雒阳,已是势在必行!”戏志才摇头:“丁原吃了败仗都不退,我们作为胜利者,为什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