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选赛分数是当场公布的，前四名进入中国区复赛。冰山队以92分的总分位居第一。预言者队以86分的总分位居第四。其他两支队伍分别来自南大与浙大。
预选赛结束的当晚，惜惜跑去医院看妈妈。手术很顺利。妈妈从病床上醒来，脸色虽不好，神智正常。惜惜松口气。
晚上回学校。贝思公司人力部门的合同和保密协议已经发到了惜惜邮箱。条款非常霸道：请于周一上午十点带合同来恒兴广场贝思上海分公司报到，否则视为放弃实习资格。
惜惜早上十点到人力报到，实习生临时工卡，临时邮箱账号，以及入职引导材料，都已经备好。
但实际签的合同不是正式实习生，而是“兼职项目助理”，所谓的PTA。
办完手续，就有一个名叫杰米的助理咨询师过来接惜惜。他带惜惜下了一层，到了一个宽敞明亮，而又空空荡荡的工区。靠落地窗的地方有一截长桌，桌上零零散散坐着不多的人。
杰米去茶水间帮惜惜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接着跟惜惜讲了大概的情况。
这是一个民营集团型企业的战略咨询项目。这家公司原来的主营业务是制药，后来不断扩张，业务涉及制造、能源、金融、地产，还有医疗器械与生物科技等高科技行业。高跨度扩张带来的负面问题在金融危机中充分暴露出来。应收账款没有到账，新一轮贷款又没下来，几度出现资金链问题。
以董事长为首的保守派希望去杠杆，收减业务线；而总裁和部分董事为首的激进派则希望利用金融危机，进一步开拓地产板块。激进派为了说服保守派，于是请咨询公司介入。
“项目配置通常是合伙人、项目经理、项目团队的三层架构。我们项目上有一个高级合伙人，大卫麦克尔，他是大中华区医疗行业首席咨询师，在这个项目上属于高配，但是他是不干活光烧钱的咳咳；一个主管芭芭拉，就是把你招进来的凌霸姐，我们管她叫八姐；一个高级咨询师米娅；再就是我跟另外一个助理。八姐手上还有别的项目，米娅正好是在升职的考察期，所以是米娅在充当项目经理的角色。
“合伙人大卫跟集团董事长认识，谈了以后他也认为应该去杠杆。于是他示意米娅做了一个去杠杆的方案。问题是，花钱雇我们的是总裁，验收项目的也是总裁。总裁就怒了。把八姐叫去骂了一顿，说要全部重做。八姐被骂得一脸懵逼，因为实际上方案是米娅在做，但她是主管，也是名义上的项目经理，她得背锅。然后另一边呢，合伙人大卫觉得这个项目做得差不多了，开始催八姐快点做完收钱……
“然后八姐呢，也是牛叉。她居然成功说服总裁缴了上一期的咨询费，同时延期加款加人头，然后回来管合伙人大卫要人。大卫自己也知道他帮不上什么忙，就给我们项目配了一个摩根咨询新跳槽过来的合伙人亨利。这个亨先生是做本土私募基金行业的，原来在摩根做机构投资者战略，就是各种拆东墙补西墙帮人腾挪资金。一般来说，新上任的合伙人，会被派到自己practice area的项目上，充当知识顾问的角色，给团队提供知识上的补给和具体的内容支持。把亨先生派过来，说明大卫基本上是跟总裁那边妥协了，也就是不去杠杆，继续想法子扩张。”
惜惜也忽然明白了凌霸把她拉进项目的用意。
新成立的项目组，在这天下午两点，开第一次集体会议。惜惜知道，在战略咨询领域，摩根咨询是举世公认的第一名，所以对这位新来的合伙人充满向往。看身边杰米的表情，杰米显然也是。
亨先生是一个自信而又英俊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不到。作为大名鼎鼎的摩府合伙人，真的是太年轻了。他的履历上有好几个上市集团的重组融资项目，所以凌霸也报了很高期待。于是，在简单介绍完团队和项目后，凌霸很自然地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类似项目和方法论。
亨先生一阵寒暄后回答，“方法论，我当然很愿意提供一些自己的想法，不过目前还不太成熟；项目资料的话，涉及到以前公司机密，可能不方便提供。要么，我们先看看这个项目的issue tree吧。”
Issue tree，即“议题树”，跟MECE原则一起，是摩根咨询的两大发明，也是摩根校友颇为得意的杰作。
但是……凌霸听到机密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了，到issue tree这里，更是直接拉黑到底。丹凤眼一眯，淡淡问了一句，“亨老板，什么是issue tree，贝思没有这个东西，我们不懂。”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还好亨先生宽宏大量，拿速记笔在纸上画起来。画了没两下，发现这个女人还在摆脸色，就悻悻然地找了个理由退场了。
之后完全是凌霸控场。布置完任务冷冰冰扫了一眼众人：“明天on-site。都给我早点到。”
从会议室出来，惜惜小声说，“天哪……你们家这个芭芭拉实在太霸道了。”
杰米擦了把汗，“对。这就是她的风格。在她跟我们吹的所有水里面，她在贝思的成长经历自senior associate开始，脚本都是固定的：她有一个很烂的项目经理，基本对她瞎指挥。她先把这项目经理灭了，勇猛地扛起了自己模块甚至项目的大旗，最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地感动了客户，完美地交付了项目，连合伙人都对她赞赏有加，咳咳……”
惜惜轻呼，“问题是刚刚被她气跑的那个是合伙人啊！”
杰米干笑两声，“没有错。所以以后背锅的，还是她自己……得了我们这种小朋友就不要替人瞎操心了，还是先操心自己的活吧……”
惜惜周二周三都是满满的课，没打算去上班。结果周三上午七点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凌霸。
从话筒里听来，她很不高兴。
“我昨天管你要的东西，今天怎么没发到我邮箱？”
惜惜傻掉，“啊？……要，要什么？” 她根本就没查邮件。
隔着一个电话，都能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森森寒意。
“任相惜，你听清楚。你现在既然上了这个项目，你的工作进度，直接影响到其他人。你误掉一个deadline，就有人得给你担责任擦屁股。我不管你人在不在，只要你还想干，你就得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趁早滚蛋。”
惜惜连滚带爬从床上滚到桌子上，赶紧开电脑查邮件。凌霸在周一晚上管她要一个商用地产行业分析报告，提了要求一二三四五六七，要求周三上午七点交。
预选赛时的报告，有一个地产的模块，但那是住宅地产，跟凌霸要的还不一样。周三早上有大物。惜惜没办法，只好背着电脑去上课，躲在后排狂赶报告。
周四去on-site。也就是直接到客户公司上班了。然后这个客户公司是合生。
合生集团总部在浦东世纪大道的合生大厦。那栋楼的产权在合生控股的地产公司手上，但楼里也驻着其他公司。惜惜匆匆忙忙上到16层上，见到比她到得更早的杰米。手里又多了一张临时工卡——合生集团的门禁卡，能刷开十几个楼层。
毕竟是PTA，干的活，比自己想的远要琐碎和无趣。凌霸根本没指望她在项目上发挥任何建设性的作用，她的任务是干所有正式咨询师必须干而又懒得干的活，这其中有一大堆任务是跑腿，问合生的人要材料。惜惜楼上楼下地跑，一面跑一面瞎担心，会不会撞到总裁。
“不用担心。公司高管都一个专属电梯。我们平时碰不到的。”杰米安慰她，“不过下一期验收的时候，总裁一定会出席的……”
惜惜喝进嘴里的半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转而又想，自己不过一个小喽啰。真到了验收的那天，她说要上课，别来上班不就完了。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凌霸又冲惜惜发了一顿火。
周五早上凌霸给惜惜布置了一个任务，让她去催总裁要对上一期报告的书面意见反馈。惜惜听了特别汗，她一个连正式员工都不算的兼职助理，去催客户的大老板？她拿这件事情问杰米，杰米问米娅。米娅分析了一下，觉得应该去找跟贝思直接对接的战略部，于是就去找集团战略部的总经理，要到了意见反馈，在将近下班的时候发给凌霸。
暴风雨就来了。
凌霸坐到惜惜对面，猛的一抬头，冷冷问，“你是不是没给总裁发邮件？”
惜惜被吓到了，唯唯诺诺不敢回应。凌霸更严厉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没给总裁发邮件？！”
惜惜低头：“是米娅说可以找战略部的……我马上发！”
结果凌霸声音特别洪亮，一字一句回应，“我叫你做的事情，你竟然敢不做。我要是的总裁的意见反馈书，不是战略部的。最后跟你说一次，我叫你做的事情，你最好照着我说的做，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要另寻他路，你最好提前让我知道，我同意了你才可以不按照我原先的说法去执行。今天下班之前，你给我把东西交上来。”
惜惜差点崩溃。这……这是……她自己要不到意见反馈，所以叫她去送死？
还有现在已经五点半了。鬼才知道总裁还在不在公司，让她上哪去要？
惜惜几乎是扶着墙进电梯。集团总裁办在最高一层，总裁办公室在最高层的东区，占着一个大角。
忐忑不已地挪至跟前。总裁办开着一扇门，门里的秘书还在电脑上辛苦工作。惜惜没敢进门，有些胆怯地叩门：“您……您好！我是贝思公司的助理。我们领导想问总裁要上一期汇报的书面意见反馈……她说现在就要……”
她说完就想溜，秘书却招手示意她进来：“您怎么称呼？”
“我叫任相惜……”
刚出口就后悔了。
只见秘书拿起座机拨了一个号。马上通了。秘书先生声音平稳：“宫总。贝思公司的任相惜小姐问您要上一期汇报的书面意见反馈。是的，她在门口。”
惜惜想要夺门而逃。但是秘书已经站起来，把总裁办公室的门打开，同时对惜惜说：“任小姐，里面请。”【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