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繁星熠熠,一明一灭间,拉近了天空和地面的距离,好像星空离的很近,一伸手便能够到。
三个男人搭帐篷,青蔓负责晚餐。没有热闹的篝火晚会,也没有莺歌燕舞,搭完帐篷,四个人静静的围坐在一起吃泡面。
青蔓用向导的小酒精炉做了个三鲜汤,原料是榨菜丝、火腿丝和鸡蛋。沙漠不比平原一应俱全,只能将就着来,可是三个男人还是对此赞不绝口。
“麸皮包子”拖过背包,掏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装了熟的花生米。又左摸摸右摸摸,终于被他摸到,顿时眉开眼笑,掏出一个小二锅头。
“还指望你值夜班呢。”林慕声笑道。
“‘举目四望五六里,黄沙漫漫无边际’,偌大的沙漠除了骆驼就我们四个人,难道还能有人半夜骑着骆驼专程来打劫?”“麸皮包子”眼睛眯缝着,手已经去拧瓶盖了。
青蔓扭头替麸皮包子找寻他一直不离身的摄像机,此刻正绑在伏地休息的骆驼背上,替他完成拍摄任务。
这匹沙漠之舟,一路忠心耿耿,不论要它做什么,都默默忍受没有怨言,是驼货物也好、背大姑娘也罢,此刻又兼职摄像师。
青蔓觉得心疼。她胡乱吃几口,然后站起来,走过去解开摄像机。
摄像机不算大,所以分量不是很重。她镜头对着那三个大老爷们拍摄,不知是篝火还是小二锅头的缘故,三个男人的脸都红彤彤的,此刻正豪爽的大口吃面大口喝汤谈笑风生。
青蔓又对着熠熠生辉的星空拍几下,再拍拍夜晚的沙漠远近景,然后关机,将机器放进防沙袋里。
青蔓喂些水给骆驼喝,又用刷子帮它刷刷背,忽然想起白天被林慕声抱起放在骆驼背上的场景,脸又像火烧般红起来。
她不由将目光投向林慕声,大概是麸皮包子又说什么好笑的话了,林慕声大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在篝火的映衬下有种别样的魅力。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青蔓的注视,林慕声的目光也朝着青蔓投过来,脸上还挂着刚刚的笑容。
青蔓慌忙又迅速的将目光转向一旁,假装刚刚根本就不是看他。对于自己的欲盖弥彰反倒是又红了脸,好在夜色蒙蒙,脸红、脸白和脸黑根本就看不清楚。
想到这里,青蔓忽然意识到,刚刚投向林慕声那一瞥,他根本是看不见的,因为他在明处,她在暗处,她能看清他的脸,他却根本看不清她。这样一想,刚刚的欲盖弥彰反倒很好笑、很滑稽了,这样想来,脸更是火烧火燎的烫。
青蔓迅速放下刷子,进了帐篷,又将拉链拉严,这样才觉得踏实。
躺在垫子上,听着帐篷外三个男人的说笑声,耳朵忍不住去捕捉林慕声的声音。
“你说谁?”他问。
“上次乌克兰之行的那个非要嫁给你的美女!”
“是啊,差点我就脱离单身了。”他道。
又是一阵笑声。
张口闭口女人,到哪里也勾三搭四,人面兽心的家伙!
青蔓听到这里恨恨地。却不由自主又想到白天他握住她的脚清理伤口,还有抱起她放在骆驼背上时的情景。不是公主抱,而是抱住她的腿,所以她整个人突然就趴在他的肩上,那时候由于惊吓,青蔓顾不得别的,现在细想来,却好像突然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是香皂味混合着他的气味,组合出令人蛊惑的气息。
想到这里,青蔓双手猛然捏住自己的脸,“真是疯了,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这一整天总是动不动就脸红,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情窦初开?”青蔓轻声念叨,然后摇头并自语:“顾青曼你疯了,才吃了男人的亏,又想上男人的当。”她整个人钻进睡袋,连头带脸装在里面,直到透不过气来,才将脸浮出袋外。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的说笑声淡了下去,因为白天的长途跋涉,青蔓实在是累了,她眼皮发沉,慢慢睡去。
竟然一觉无梦!
半夜冻醒,顾青蔓肚子也咕咕叫。想起晚上根本没吃多少东西,本想起身找点东西吃的,却也没有吃的欲望,可是又实在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从包里找出一件保暖的衣服套上然后钻出帐篷。
篝火依然旺盛,却没看到人守夜。
青蔓坐到篝火旁边,往火里添了几根柴火。夜色浓重,寒意袭人,青蔓抱紧双臂。仰头看夜空,忽明忽灭的星星像是衣襟上镶满的碎钻,抖一抖便是满目的生辉。
天地间只有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恐惧?孤寂还是苍凉?青蔓忍不住叹口气。
有人坐在了旁边,青蔓扭头去看,竟是林慕声!
“怎么不多睡会?”他问。
“睡不着了。”她答,“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夜。”她说。
还以为他喝了酒,可是他身上没有一点酒气,看来还是很有分寸。
他不语。
她也默然。
只有柴火在燃烧,发出“噼啪”声。
空气中的静默让她感觉有些尴尬,想起身,却被他伸手握住。凝脂般的手被他满是老茧的手握住,竟有一种颤栗,不知是被茧子刺痛还是什么。
她抽回了手,做为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来讲,两个人的肢体接触已经够多的了。这个人就是个趁机吃豆腐占便宜的家伙!青蔓心里告诫自己。
可是夜色这么美,星星这么美,烧的旺旺的篝火也这么美,重要的是身边的这个人,曾经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和舔屏对象。
这么美的氛围,青蔓觉得似乎应该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情才对。
大概是被甩所以产生了孤独感,青蔓努力的克制自己不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来索取温暖。
林慕声抬起头,微笑着盯住青蔓的脸,然后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青蔓很想抗拒,可是感觉毫无反抗之力,就坐下来。
林慕声也不转头,仍旧盯着她的脸,脸上挂着笑意。
真是撩妹高手啊!青蔓心想。这种含情脉脉的目光,好像我是个超级美女,你又爱我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幸亏我意志坚定,不然一定沦陷了。
“在想什么?”林慕声的笑意更深了。
“什么?”
“这个。”林慕声拉住青蔓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中,竟然是个温热的烤地瓜。
原来,刚刚林慕声是要给她烤地瓜!
自己一直在意他的目光,却忽视了他一直伸出的手,自作多情着。
丢死人了。
“看你晚上好像没怎么吃饭。”
烤地瓜的香气才钻进青蔓的鼻孔,一下子勾起了青蔓的食欲,她也不推辞,剥了皮大口吃起来。地瓜软软糯糯,有的地方还流着油。
“如果你改行烤地瓜,一定生意兴隆。”青蔓吃完地瓜,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
“看来是在夸我。”
青蔓转头看他,很想带着刺的说句:难道经常被人打击报复,所以内心敏感多疑?但一向温良的她什么也没有说。
林慕声看到转过头来的青蔓,脸上笑意更浓。他伸出手,抚触青蔓的唇角。
又是一阵颤栗,只是这次还带着一点点的酥麻。
“你真该照照镜子。”他说,语气里竟有点宠溺的味道。
指腹轻揉着青蔓的唇角和脸颊,让她浑身上下生出一阵悸动。她僵在那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林慕声丝毫未觉异样,仍旧帮她擦着唇角沾着的地瓜油,黏黏腻腻根本擦不掉。
“噼啪——”火焰忽然爆出很大的响声,这响声解了青蔓的定身法,她回过神来,慌忙推开林慕声的手,从口袋摸出随身携带的湿巾擦擦嘴巴,一阵凉意后便是微微的紧肤感。
林慕声不语,默默的注视着青蔓,虽然时光流逝,他从少年变成青年,又从青年变做壮年,可是她好像一直都没变,还是那个曾经坐在他身边,瞪视着他却还振振有词的女孩。婴儿肥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圆滚滚如同小鹿一般湿润润的眸子。可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脸上褪去了婴儿肥,肌肤不再是吹弹可破,圆滚滚如同小鹿一般湿润润的眸子,也失掉了咄咄逼人和无所畏惧的精气神。
林慕声往火焰中添了把柴火,也不看青蔓的脸,“小食说你笛子吹的好听,能吹一首吗?”
青蔓有些诧异,小食竟会事无巨细连这个都告诉他?而且,她好像也不记得曾经和小食说过她会吹笛子。
或者……曾经说过,她忘记了。
是啊,她最近脑袋糊涂的厉害,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你脑袋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晃一晃就是浆糊!此时,用在青蔓身上,再恰当不过。
“没有带笛子,等以后有机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林慕声从衣服内侧的口袋掏出一根竹笛递了过来。
“虽然很多年了,但是从来没用过,和新的一样。”
青蔓没法推辞,她小心接过竹笛,凑到嘴边试了几个音。
“能吹一首《枉凝眉》吗?”
青蔓惊愕的盯着林慕声。
“很久以前听过一次,”就成为了最喜欢的曲子。林慕声的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很久没吹笛子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吹出调来。”她轻轻抚摸着竹笛,一时思绪万千。现在手里握着它,就像是遇见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嘴皮发痒,千言万语聚在喉咙欲言又止,却又蠢蠢欲动着。
她将竹笛凑到唇边,轻轻吹了一句,那些千言万语便像是找到了出口,忍不住的要流淌要宣泄。
青蔓轻轻叹口气,她闭上眼睛,竹笛凑近嘴唇,婉转的音乐顿时流淌于空气间。
笛声像是带着某种魔力,扣动着林慕声的心弦,他微微闭上眼,喉结迅速滑动。
依稀仿佛,若干年前,女孩白衣盛雪,站在台上吹奏着这首曲子。微风吹来,她长发拂动,裙角翩翩,像是不食人间的仙子落入凡尘。这个仙子,带着所有的凡夫俗子,进入到美轮美奂的奇妙仙境: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嗟、叹、镜中花、水中月……
笛声空灵脱俗,坐在台下的林慕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曲入心,什么又是扣人心弦!
一曲罢了,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青蔓思绪篇叠,眼角湿润。这首曲子,她曾经为一个人吹奏,如今物非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好一会儿,两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好像仍旧沉浸在笛音的世界。
“我曾经……”
“我……”
两人忽然异口同声,然后相互对视,笑了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
“知道存储卡的覆盖功能吧?”林慕声忽然又道。
“嗯?”青蔓一时没有听清。
林慕声忽然凑近,捧起青蔓的脸,在那张红润软糯的嘴唇轻轻印上一吻,“覆盖!”然后扬起头,他说。
青蔓整个人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林慕声刚刚的举动,他疯了!
“你……你……”她摸着自己的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夜色里,篝火前,他的目光如水,又似乎有一簇火焰跳动。
青蔓没有犹豫,反手想给林慕声一个耳光,却被林慕声反应敏捷的牢牢握住双手,他俯下头,霸气十足的吻吻青蔓的手,然后凑过脸去,似乎还要在她脸上再印一吻。
青蔓双手被握住,只能下意识扬起脖子想把距离拉远。可是林慕声并没有吻她,只是将脸孔挨得很近,眼神炯炯的凝视着青蔓。
一秒……两秒……很快,他英俊的脸上有了笑容,然后那个笑便像是水纹轻轻漾开。
他放开她的双手,站起身来,厚脸皮的说:“天快亮了,我去睡一觉。”接着整个人便消失在夜色中,留下青蔓一个人在篝火前凌乱。【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