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甜心神不宁之时,张常梅在店里,这个时候也正和老公彭大伟因为意见不合,纠结万分。
“确定不告诉她真相吗?”
彭大伟从椅子上站起,瞪着眼睛问。
“告诉她干嘛?人就算没死,也离开汉市多年,根本没有人知道真相。”张常梅顿了顿,接着说,“更何况,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可是,她一直都在怀疑呀。你没发现,上次她提到他时的表情,还有那天他看到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的呢,只是我们现在没有找到而已。”彭大伟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张常梅咬了咬嘴唇,思考片刻,随后拍案而起,“呸,是个屁。都说了病得不清,有这么快就好吗?再说,哪有这么巧,依我看,准是她自己看花了眼。”
他们说的她,正是李甜。
而那个没死,但离开汉市多年的人,正是郭佳沫。
自从上次在店里给女儿可可过生日后,彭大伟就一直记得张常梅交代的帮李甜找人的任务。终于,就在这天下午,也就是在李甜和刘欣约着在星巴克见面的时间,彭大伟在一间老房子里,与李甜的高中班主任严老师见了面。
严老师身体不是很好,但听闻来意,还是在家中接见了彭大伟。严老师回忆,出事当天她到医院时,郭佳沫正在重症室抢救,由于正逢高考期间分身乏术,等过了两天再去时,便听闻人转院去了外地,再然后,就接到郭佳沫妈妈的电话,告诉说郭佳沫在异地治疗过程中不幸去世,让她转告大家,人已下葬,不必悼念。
严老师前面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可说到这儿,突然激动起来。
“本来这些年,我也一直以为郭佳沫死了,然而就在两年前,我因为小女儿结婚多年未孕去普陀山许愿,无意中碰到同去许愿的郭佳沫爸爸,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郭妈妈炮制的谎言。”
“您的意思是,郭佳沫没有死?”彭大伟听到这里,顿时惊奇不已。
“是的。郭佳沫没死。”严老师肯定的回答。
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郭父苍老了很多,对于当年的事,也不愿意有过多的提及。只是告诉我,佳沫因为当年摔下来时撞击过猛,脑部严重受伤,智力只在幼儿水平,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基本无恢复正常的可能。”
彭大伟来之前,虽然听张常梅对郭佳沫的事有过疑惑,但真正听到这样的结果,还是惊得一身冷汗。
“那您后来和郭佳沫的妈妈还有联系吗?”彭大伟问。
“没有。她妈妈也就是当年打了个电话我,后来,就一直没有联系过。我当时想着,既然佳沫这孩子不在了,我这个做老师的也不要再干扰他妈妈的生活。可两年前,当我知道了佳沫还活着,这心里就总是放不下,想去看看他,我找出她妈妈的电话号码,不过打过去是空号。估计,佳沫的妈妈早就换了号,有意逃避大家的关心。”
严老师说着,不禁两眼带泪。
她抿了一口茶,充满愧疚地说,“这两年,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自己错了。那两个孩子,不过是喜欢文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们喜欢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干涉他们?为什么非要把纯真的友谊,就那么武断地定性为早恋?
对于佳沫妈妈的大发雷霆,歇斯底里,我这个班主任为什么就不能剥茧抽丝地去分析去开导,而仅仅是简单粗暴地成为同盟,小题大作的去破坏去打击呢?是我,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佳沫那个孩子。是我害了他。我也对不起李甜,让她的人生早早的背负了一段不快的记忆。”
彭大伟好在是社区书记,善于做思想工作,说了些劝慰的话,总算劝严老师止住了泪,不再继续沉浸于悲伤中。
严老师告诉彭大伟,很想见见李甜,看他可否安排。彭大伟不敢贸然答应,保守地说了句试试,然后说了些注意身体的话,便离开了。
从严老师那儿出来,彭大伟第一时间,将探访的消息电话告诉了老婆张常梅。张常梅一听事情重大,让他立刻来店商议对策。然而,对于到底要不要告诉真相,两人明显意见不统一。
“可是……”彭大伟还想再争取,话未说完,张常梅手一拦,“好了,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等下李甜回来,就告诉他郭佳沫死了,她那天看花了眼!”
这不,话音刚落不久,李甜就从咖啡馆回来了。
李甜本以为张常梅会好奇,追着她问盛依宁案子的事,结果,张常梅只字未提,反倒是拉着她进里间,小声说,有重要的事相告。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李甜边走边小声嘀咕,只觉张常梅又有什么事小题大做。
一进屋,见张常梅的老公彭大伟也在,再见彭大伟的表情严肃,不像先前见面时一副笑呵呵的样儿,直觉告诉她,肯定是关于郭佳沫的。
李甜的预感向来很准。这次也不例外。
“你还记得上次说的找你们老师的事吗?今天找到了。”张常梅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她已经证实,郭佳沫当年就去世了,因为当时人是转院去外地治疗的,又死在外地,所以就没有开追悼会,丧事从简。”
李甜听着,没有吭声。
张常梅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也没觉奇怪。过了一会儿,想她情绪稳定些,便又说道,“所以,你那天看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郭佳沫,顶多就是和郭佳沫长得很像罢了。”
“嗯。是的。”听到这儿,李甜不由自主地轻轻应了一声。
由于声音太小,张常梅听的不太清楚,“什么,你说什么?”
这一喊,李甜突然吓了一跳。
对于那天见到的那个人不是郭佳沫,李甜其实已经知道了。不仅知道,马上她还要和这个人一起同台表演,可是被张常梅这一提及,她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愿在这个时候说出。
她要隐瞒什么?或者,称不上是隐瞒,只是觉得那个人就算和郭佳沫长得很像,也仅仅只是像而已,和她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一旦演完节目,一旦美容院的生意上了轨道,她就会回北京去,几年十几年甚至永远都不会再到汉市,那么那个人就算和郭佳沫长得很像又怎样,不过是人生中匆匆地一个过客。既然是过客,又何必特意拿出来说呢?更何况,是面对张常梅这么一个爱小题大做的人。
李甜这样想着的同时,不由地,也会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就没有点别的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这会儿她还是决定不予提及。
顿了顿,李甜恢复常态地答说,“有告诉,人埋在哪个墓场吗?我想去看看。”
张常梅到底是在说谎,心虚,面对李甜的问题,高度紧张。她反应快,对于提问,决定先发制人。大声批评说,“看什么看?人家妈妈当年为什么不说,就是不想你们去打扰。再说,你看了又能怎样?去坟上大哭一场吗?这些年,好不容易都忘的差不多了,你要干嘛?又去回忆,又去忏悔,又去悲伤吗?好了,好了,既然严老师都说了,人不在了,这事就算完了,你就不要再想了!”
李甜并非认同张常梅的话,只是因为她知道郭佳沫和陶远鸣本来就是两个人。由于有了这个前提,那么再加上严老师的证实,她自然也就不再纠结。顺着张常梅的话答说,“嗯,既然已经证实去世,你放心,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说完,随口问了句,“严老师身体可好?”
彭大伟见李甜就这样相信了张常梅的话,心里总觉得有些愧疚。可是老婆的话,他又不能不听,面对李甜的提问,他愣了一下,想也没多想地说,“不算太好,她很……”
彭大伟本来是准备说,严老师很想见李甜一面,可是“想”字还没出口,就被张常梅给堵了回去。
张常梅上前一步,将彭大伟往后一拉,接过话说,“她很虚弱,平时不怎么回来,一般都在外地养病。这次能见上也算是幸运,听说明天一早又要去外地。”
李甜“哦”了一声,并没有多想。
按说李甜敏锐的洞察力,怎么会看不出两人今天的反常呢?可是这会儿,她还真就没有发现。因为她的脑子完全被痛苦的回忆填满,再没有思辨的余地。
是的。对于严老师,李甜的回忆是痛苦的。她记得当时,曾多次地向严老师解释自己与郭佳沫的关系,可是严老师根本听不进去,从一开始地调换座位,到通知她外婆和郭佳沫父母,再到最后,在班级里公然批判他们的不正常关系,这些都让她一度伤透了心。
每每想到高三后期,她和郭佳沫成为学校班级议论的对象,成为家长背后指指点点作为“伤风败俗”的代表,她的心里就像是被插了一把尖刀的痛,现在,尽管这把尖刀早拔出,但伤口,却是永远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张常梅见李甜傻傻的,不知在想什么,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让李甜起疑,便又急忙补充说道,“严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挺正常的,他托大伟嘱咐你,一定忘掉以前的事,好好的开始新的生活。”
好好的,新的生活?说的容易。李甜想着,抿嘴一笑。
她走到墙角,从一包矿泉水里抽出一瓶,拧开盖子,大口大口咕噜着。随后两眼无神地面向张常梅,轻声答,“会的。”
不管怎样,这算是对刚才对话的终结。
既然终结,大家自然也就不再提及。一时间,三人无语,不知道再说什么,表面上他们出了里间,各就各位,继续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中,可内心却波澜起伏,隐瞒的担忧让他们感到惶恐与不安。
这一晚,三个人都没有睡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