笄礼一生才得一次,自然要大办。

  皇后娘娘最喜欢凑热闹,早就自告奋勇要当赞者,皇帝头大了几天:“那是年轻小姑娘的活儿!”

  皇后泪眼汪汪:“圣上是嫌弃臣妾老了?”

  皇上哄了三日,送了四套瓷器五套头面六套衣服,这才抚平了娇妻的委屈,然而也不敢再劝。

  最后黛玉劝服了她,这才愿意去当正宾。

  原本还坚持要送笄礼用的发簪,但见贾母颤巍巍拿出了一枚古朴的玉簪,心知老人家的心意为重,这才将自己的收起来,想着等玉儿嫁进来了再送不迟。

  一早,亲朋好友齐聚一堂,贾家来了贾母与邢王两位当家太太,宝钗与三春也到了,担任黛玉的赞者。

  亲近之人的礼物在流程开始前送到了跟前,旁人尚可,祝子期着吞墨亲自抬来的那样东西引得众人侧目。

  那是一整块玉石雕刻出来的精致,看上去是江南水乡的亭台楼阁,最妙的是湖泊地下还能看到游鱼,柳枝仿佛在随风浮动,真真匠心独运。

  众人还在惊叹雕工,就听霜晚惊呼:“这不是咱们扬州的院子吗?”

  黛玉点点头,眼眶热热的。

  没错,这就是她在扬州的院子,凭栏读书时最常在的地方。

  祝子期这份心思才是最难得的。

  看完礼物,繁琐的仪式便开始了,有至亲之人陪在身边,倒也没有十分难熬。

  黛玉在其中,看着身边人真心实意的笑脸,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感动。

  晚上众人一同用了饭,说了会子话,这才各自散了。

  这一日黛玉被众人围着,分身乏术,祝子期急的嗷嗷叫也没能见着人,于是又走了老路子——蹲窗底下。

  荷声得了黛玉的指示,早就在窗边候着,听到有声音,便猛地将窗户打开:“看我抓住你这个小贼!”

  祝子期忙出声:“别怕,是我!”

  荷声有些纳罕,但见姑娘的微笑,心知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就没有为难祝子期。

  黛玉知道他不方便进来,便走了过去,问到:“你怎么现在来了?”

  黛玉已经换了就寝的衣服,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素着一张脸,竟是比精心装扮了还要动人几分。

  祝子期看呆了,一时没了反应。

  少女被他看得羞了,恼道:“你这人,来了又不说话,我关窗了!”

  说着就要合上窗子,祝子期忙伸手去挡,一下子夹到了,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黛玉没想到会如此,担心到:“疼不疼?受伤了吗?我让荷声拿了药箱过来。”

  祝子期的脸皱成了一团:“嘶,太疼了,不需要药箱,需要你吹口气就好了。”

  黛玉哪里听不出他在装模作样逗自己,登时放下心来,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浑话,我又不是神仙,吹口气还能治病不成。”

  祝子期盯着她笑:“怎么不是神仙,要不我方才如何会看呆了呢。”

  黛玉又红了脸,转身要走,祝子期这才不再逗她。

  “好啦,我知道今日是你的大日子,却碍于礼数见不得面,没忍住这才跑了来的。”

  他认真起来,说的话带着些委屈,让黛玉心软极了,脚步自然就收了回去。

  “我收到你的礼物了,很喜欢。”

  喜欢他惦记着她,愿意为她劳神费力的那份心思。

  祝子期喜上眉梢:“大哥还说我不开窍,非拿那个镶嵌了九十九颗南洋珍珠的头面给你,真该让他听听你说的话。”

  黛玉沉默了一下,没忍心告诉他自己还是收到了那副头面,还是太子打着祝子期的名义送来的。

  原本她还奇怪,怎么祝子期送了两份如此人格分裂的礼物,这下破案了。

  “对了。”祝子期打破了她的思绪:“字……取好了吗?”

  黛玉抬眼看他,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满脸都写着“期待”二字。

  这件事情,为何让他期待如斯?

  少女慢慢想着,从他饱含深情的眸子里,一看到了几年前两人的那次对话:

  ……

  “我叫你玉儿好不好?”

  “很多人都这样叫我。”

  “这样啊,只能先叫着了,等你及笄了,林大人帮你取了字,你便只能告诉我一人,只有我才能那样唤你。”

  ……

  眨眼就过了好多年。

  黛玉莫名有些感动,她揉了揉热热的眼角,说:“字倒没有,爹爹说世人总爱以名、字寄托对子女的期待,他对我无甚要求,只愿我成为世上最普通的人,平安喜乐过一生便是。”

  林如海想的没错,但祝子期不太高兴。

  “那你还是大家的玉儿。”

  像一只受伤亟待安慰的犬类。

  黛玉笑了:“可是我乳名黛玉,及笄了需有正式的名字,爹爹赐名为‘珏’,意同乳名,权当取字了。”

  祝子期眼睛一亮:“那我便唤你珏儿!”

  在口里来回念了三四次,觉得这字好像有温度,在他舌尖烧了起来。

  眼见天色不早,霜晚进来催了一次,黛玉便劝着他离开了。

  祝子期人逢喜事精神爽,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一路回到东宫。

  自打封了王之后,他便住在皇宫里,反正人口不多,空着的宫殿多。

  他想着日后也不见得要留在京城,更想陪着黛玉去她想去的地方,也就没有要王府,不过很快就反悔了,这几日趁着大婚前,正忙着修缮自己的府邸呢。

  建造好之前,他便四处蹭住,今日想着和太子约定了喝酒,便直接来了东宫。

  见他这么开心,太子好奇道:“怎么了?去见她了?”

  和大哥不需要隐瞒,祝子期点头:“对对对!”

  太子眼睛眨了眨:“送的礼物她喜欢吗?”

  祝子期依然点头:“对对对!”

  太子一副了然的神情,心想果然还是要靠他这个当哥哥的,若是真的任由他送那个东西,估计这门婚事就吹了。

  一杯酒下肚,看着兴高采烈的祝子期,太子微微笑了一下,深藏功与名。

  我真是个好哥哥。

  太子自我感觉超良好。

  及笄之后,便可许嫁。

  祝子期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将人娶回来。

  不过林如海不同意——他原本对赐婚这件事就不满意,虽然知道多半是女儿进宫那日皇后娘娘先问了她的意思,但是——

  好歹也应该先过了他这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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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煜风好了伤疤忘了疼,贱嗖嗖出主意:“婚事是定了,但婚期在咱们呀。”

  林如海福至心灵,决定在这里好好行使一下自己岳父泰山的职能。

  此时先帝尚在孝里,祝子期身为孙辈,按本朝礼制只需守七个月的孝即可,时间一过,祝子期就急了。

  于是当皇帝委婉地问起婚期时,林如海的回答也很委婉。

  “微臣仅此一个女儿,实在是舍不得,想多留她几年,望圣上体恤微臣。”

  皇帝不想体恤,但隔壁有个虎视眈眈的祝正初。

  于是只能将气撒到儿子身上:“你真混蛋,办事能力这么差是怎么当朕的儿子的?搞定小姑娘就行了?小姑娘说了算吗?连累老子受气。”

  一激动都上了粗口。

  不过祝子期倒是明白了问题所在,第二日便送了一堆古籍孤本给林如海。

  林如海:冷漠.jpg.

  第三日是书法大家的真迹。

  林如海:冷漠。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送到第十五日,林如海有些动摇了。

  “你说……”

  林煜风咬牙切齿:“爹,坚持住。”

  真不拿他这个大舅哥当回事?

  不过还是贾母的一场风寒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这场风寒来的猝不及防,又异常凶险,黛玉在榻前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五日,贾母方才缓缓醒转。

  醒来后,她和两个儿子儿媳并林如海私下里聊了一次。

  主题思想就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若是来多几次诸如此类的风寒之症,怕是撑不过去,不能因为她耽搁了孩子们的婚事。

  如今婚事定了的只有黛玉,林如海找祝正初下了一晚上棋,第二日祝正初就进宫了。

  婚期定在两个月后,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

  时间敲定,聘礼便流水一般抬进了林府,无非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大小摆件,但数量繁多,第一抬到了林府多时,最后一抬还未从宫中抬出来。

  百姓们纷纷围观,赞叹皇家对这个儿媳妇的看重。

  也有人酸:“这架势,比太子妃当年都大吧?”

  明事理的自然不理:“当年太子妃只是皇长孙妃,规格和如今亲王大婚自然不同。”

  聘礼还需一双大雁,终于得偿所愿的祝子期浑身的劲儿,当天便去郊外猎了一双回来,亲自送到林府。

  当晚,林府的伙食有了新菜色。

  诸事完毕,就差迎亲,大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祝子期觉得自己要熬不住了。

  好在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挨到了成婚那日。【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