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等钱捕快将赵孙氏的娘家人请来确认尸体身份,而赵孙氏娘家在安定县的邻县,来回路程怎么着也要两日,为了让赵解能在牢中多困上几日,官珞让虞敬轩装作仍在昏迷的样子躺在病床上,而她则守在床边闭门不出。
久而久之,县衙内流传出了好些官珞同这御史大人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儿,就连崔县令带着大夫来探望装病的虞敬轩时,瞧她二人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官珞初听闻时还有些恼火,之后再想,有了那些暧昧不清的传言,倒是省得她想些借口去拒绝崔县令安排来照顾虞敬轩的人了。
如此想来面对崔县令暧昧不清的神情时也多了几分坦然。
官珞虽闭门不出,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盯着崔县令安排人去了牢中救治了那两名赵家村的村妇,又逼着崔县令交出了先前审理王氏案件时那两名村妇的口供,崔县令揣摩不准官珞同虞敬轩之间的关系,权衡再三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口供及一众卷宗都端给了官珞。
官珞心里还惦记着当日从王氏家中带出的那幅钟馗像,本想偷偷溜回赵家村取了回来,但刚有这么一念头便被虞敬轩三言两语打消了。
“比起这县衙府邸,我倒是觉得还是放在小慧家中更为稳妥。”
官珞转念一想倒也确实如此,便也就作罢,老老实实地蹲在房内研究卷宗。
直到第二日“昏迷”多时的虞敬轩终于似有所感般悠悠转醒,喜得崔县令在床前连连拜过各路神仙菩萨,官珞瞧着他的神情倒却有几分真心在,只是想来也是因为觉得虞敬轩醒了过来他不用再担心因为虞敬轩出事而得罪了八皇子,赵解的事情也多半能有些转机,是以瞧见虞敬轩安然无恙才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只可惜崔县令的这份喜悦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钱捕快将赵孙氏的父母连同哥哥都带了回来,赵孙氏的父母已经年迈,刚抵达县衙大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大门口,哭天抢地地嚷嚷着要让青天大老爷为他们死去的女儿申冤,而赵孙氏的哥哥则红着眼用力地击打着门外的鸣冤鼓。
这三人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引得路上百姓纷纷停驻围观,不多时县衙便被围得个水泄不通。尚且还停留在虞敬轩安然无恙的喜悦中的崔县令乍一听此消息,差点没绷住破口大骂。
“这还没认尸呢他们怎么就断定那尸体就一定时赵孙氏了?”崔县令看了眼一旁的官珞和虞敬轩一眼,忍下了快脱口而出的脏话。
官珞双手抱臂,听着从前头传来的鼓声友善地建议道:“不管怎么说,鸣冤鼓响了,崔大人准备一下升堂审案吧。”
依据大睢律法,鸣冤鼓被敲响便要立即升堂审案,崔县令也很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让钱捕快将人从县衙大门带了进来,准备升堂审案。
伴着两侧差役“威武”的喊声,崔县令稳稳地坐在了“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刚拿起惊堂木准备喊人将赵孙氏的父母连同哥哥带上前来,就瞧见刚刚“醒来”的虞敬轩也穿着他那身深青色的官袍正一脸虚弱地被官珞扶着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惊得崔县令忙站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王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虞敬轩掩着嘴角轻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本官乃是巡查御史,有监管之职,这种场合怎好缺席?”
“那王大人您的身体……”
虞敬轩虚弱地冲着崔县令摆了摆手:“无妨。”
崔县令神情有些犹豫,看着虞敬轩又转身瞧了瞧自己屁股下坐着的椅子,试探性地问道:“那这案子不如由王大人您来主理?”
虞敬轩摇了摇头,伸手接过官珞递来的热茶,语气平缓而又坚定地道:“崔大人才是地方父母官,本官只是旁听,崔大人请放心审案。”
有了虞敬轩的这句保证,崔县令这才敢坐回了椅子上,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抬手拍下惊堂木喝道:“将人带上来。”
不多时,钱捕快就带着赵孙氏的父母同其亲哥哥来了大堂之上,赵孙氏的父母已经年迈,两位老人家神情凄惶两鬓斑白,互相搀扶这走了进来,刚一踏进来瞧见崔县令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通一声又直直地跪在了门口,一路膝行哭喊。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女儿做主啊!”
一旁原本站着搀扶着老人的汉子也抹了把眼角的泪跟着跪在了堂前,重重地冲着崔县令磕了三个响头,声声清脆,似要将脚下的石板都磕碎,再抬头时,脑袋上已渗出了丝丝血迹:“求青天大老爷为我等申冤做主啊!”
崔县令皱着眉看着堂下跪着的三人不免有些头疼,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二等喧哗来人……”
“咳咳,咳。”
崔县令一向耍官威耍惯了本能就要下令杖责三人,话说到一半忽听见身旁有人轻咳似是警告,崔县令猛地反应过来眼角余光瞥见虞敬轩皱着眉单手掩唇,显然刚才的咳嗽声便是由他发出的。
崔县令喉咙一梗,忙转口道:“……来人啊,快将两位老人家扶起来,二老年纪大了,可别伤了身子。”
官珞看着崔县令变脸变得这般快,心下忍着笑,轻咳了两声正色提醒道:“崔大人根据大睢律法,年逾六十的长者可赐坐。”
“……来人啊,给二老赐坐。”
钱捕快同两位差役搬来了凳子,将跪在地上的赵孙氏的父母扶到了登上,二老哭哭啼啼地谢了崔县令的恩典,至此堂下仅剩赵孙氏的哥哥跪着。
崔县令见一切安置妥当,便例行发问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喊冤?”
“小人乃是邻县永安县的农户,名叫孙毅,乃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小妹喊冤,请大人替我小妹申冤!”孙毅边说着边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响亮得连崔县令都有些吃不住了。
“你家小妹是谁?现在又在何处?有何冤情详细说来。”
孙毅抹了把眼角的眼泪,详细地将赵孙氏失踪前后的经过一一道来,官珞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一月前我小妹就已经失踪,可他赵家却派了人过来说已经将小妹找回,现在小妹惨死明显就是他赵解害了我家小妹!请大人明查,为我小妹申冤啊!”
崔县令还没开口,官珞抢先一步开口说了话:“你怎知赵孙氏已经死了?”
孙毅神情微愣,看着官珞的表情有些茫然:“是带我们来的钱捕快说要让我们认尸,而且那姓赵的已经下了大牢,他不是凶手谁是!”
官珞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赵解被捕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也确实是在赵家村发现了一具……女尸,但尸体被焚烧恐难认清面目,你可记得赵孙氏有什么别的特征可供辨认?”
听到“焚烧”二字孙毅神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而坐在一侧凳子上的两位老人家在愣了两秒后身体忽地一软,幸好被周围的差役扶住才没有摔倒。
“焚烧?我……我可怜的女儿啊……”刚止住了哭泣的二老再次悲从中来抱头痛哭,一时间大堂上只剩下两人悲痛的哭声,显然是已经认定了那尸体便就是他们的女儿。
跪在大堂上的孙毅双眼圆瞪,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大人,小妹幼时曾摔伤过左手臂,因为年幼没有养好,所以左臂略有些畸形……”
崔县令挥手招来了仵作让他前去查看那焦尸的左臂情况,等待仵作勘验需要时间,崔县令看着坐在堂下正襟危坐的虞敬轩和站在虞敬轩身后的官珞两人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行为举止间却透着默契,仿佛眼神间的交换就能知晓对方的意思,难道真如传言那般这官珞同这御史大人关系非同寻常?
若真是如此可就有些棘手了。
崔县令沉思了片刻后,悄声冲着站在身侧的师爷递了个眼神,师爷意会,冲着崔县令点了点头悄声退了出去。不多时仵作便勘验过来,跪在堂下向着崔县令汇报结果:“启禀大人,死者左臂向外弯折,骨头上可见陈年旧伤,却是有畸形不假。”
虽说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乍听见此等消息赵孙氏的母亲经受不住打击,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子昏厥了过去,堂下一阵手忙脚乱才将昏厥的赵孙氏母亲抬下去救治,崔县令心烦地揉着太阳穴正想就此借机退堂,奈何虞敬轩坐在堂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更有赵孙氏的父亲同哥哥两人跪在堂下一下接着一下的冲着他磕头,声声啼血。
“求大人为我等做主啊!”
崔县令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来人,去将赵解带上来。”
赵解被在牢中关了数日,身上狼狈神情也略显疲惫,被官珞卸下的胳膊不知在何时被人重新接了回去,只是当时官珞下手狠了些以至于赵解进来时仍一手捂着左臂,刚一进来便对上了官珞淡漠的神情,不由得红了双眼,眼中迸出凶光,嘴角冲着官珞轻蔑地微挑,似乎全然不将官珞放在眼中。
官珞见赵解这副模样,显然这几日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人有所悔意,反而还平添了不少怨恨,像赵解这样的人心中利益为上,没有明确的是非观,记仇不记恩,官珞凭直觉认为这赵解手上怕是确有人命,只是这次恐怕并不是他所为。
孙毅一眼看到了赵解,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也顾不上许多,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赵解跟前挥手就是一拳砸在了赵解的脸上:“王八蛋,你这个杀我妹妹的凶手!我要杀了你!”
赵解被一拳打得踉跄了一下,啐了一口夹血的唾沫,低声咒骂了一句,再抬头望向孙毅时眼中满是杀意,若不是因为被镣铐限制了动作想来以赵解的性子必是要将这一拳还回去的。
眼瞅着孙毅不解气似乎还想要再打上一拳出气,官珞唯恐孙毅惹恼了赵解忙上前将二人拉开,沉了声音冲着孙毅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私斗,你将这儿当作什么地方了。”
崔县令才从变故中回过神来,猛拍了几下惊堂木:“大胆孙毅,公堂之上若再敢喧哗闹事,可别怪本官不容情了!”
孙毅忍着悲愤狠狠地瞪了一眼吊儿郎当站着一脸挑衅的赵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缓了心中的愤怒,重新跪在了堂下。官珞见孙毅安分了下来,正要折转回去,扭身便瞧见赵解笑得一脸不以为意,当下直接狠狠一脚踹在了赵解的小腿的穴位上,踹得他只觉得小腿一阵痛麻身下一软直直地跪倒在了石板上。
赵解跪下去的声音闷响,几乎可以想见官珞那一脚踹得有多狠,而官珞只是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嘴角微挑目露不屑,冲着赵解无声地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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