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珞睡了一个回笼觉,这次既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再来打扰她,一觉好眠等醒来时已经快接近日上三竿。官珞起身穿衣打算吃过饭后便去县衙走一趟,看看王氏一案的进展,出门时恰好看到远方山雾缭绕,明明都快接近午时,可赵家村后山上的雾气却始终未散,官珞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昨日祭坛上虞敬轩信口胡诌的两句。
山雾不散,聚阴之地。
官珞正兀自出神,同母亲刚从菜地里回来的小慧一进门就瞧见了站在院中的官珞,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官姐姐”然后便跑过来挽住了官珞的胳膊,神态很是亲昵。
“对了,官姐姐,我同你说个好消息。”小慧看起来心情不错,挽着官珞的胳膊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道,“你一定猜不到我要同你说得是什么好消息。”
官珞瞧着小慧仰着脑袋故意卖关子的样子面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柔和了声线顺着小慧的话问道:“我确实猜不出来,那你到底要同我说什么好消息?”
“杀了王婶的凶手被抓到了!”
“你说什么?”官珞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就是昨天你想找的那个杀人凶手呀,今天一早官姐姐你还在睡着的时候官府带人过来将她们都抓走了。”
官珞忍不住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暗恨竟因为自己贪睡了一会儿错过了大事:“被抓走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一个是老牛家的媳妇,还有一个是老周家的儿媳,两个人都是村中出了名的泼辣寻常人都不敢招惹她俩,前几日她俩不知因为什么同王氏有过一些争吵,没想到竟会因此而下毒手。”回答官珞话的是小慧的母亲,小慧母亲表情有些不忍显然是无法理解有人会因此害人。
只是官珞却从中捕获到了一些讯息,开口询问道:“那被带走的两人身材如何?”
“身材?”小慧母亲不知为何官珞突然如此发问不由得愣了一下,但瞧着官珞神情严肃应不是在开玩笑,“都不太胖,特别是老周家的儿媳身材玲珑又生得一双小脚,据说当年提亲的人差点踏破了她娘家的门槛。”
官珞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小慧瞧着官珞神情有些不对同她娘亲对视了一眼而后扯了扯官珞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官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吓人……”
“虞……我是师兄人呢?”官珞也顾不上同小慧解释,想起自她醒来之后便再没见过虞敬轩,不由得心中生疑。
“虞大哥一早便出去了,说是有事要办。”
官珞眉头紧锁,总觉得虞敬轩出现和消失的时机未免都太过凑巧了一些,虽说心中生疑,但如今却也无法求证,只能先顾忌眼前的事情,于是便同小慧道:“我要去趟县衙,今日不用等我回来了。”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吃饭了?”小慧扁了扁嘴表情有些委屈,看着官珞远去的身影忽地想起了虞敬轩先前临出门前让她带给官珞的话,连忙小跑两步冲到门口对着官珞的背影大喊:“官姐姐!虞大哥说了,让你别莽撞!有什么事等他来!要冷静啊官姐姐!”
官珞一路疾行赶到县衙正好迎面遇上昨日那个领头捕快,因为走得有些急加上天气渐热官珞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沾湿了额前的短发,连带着一直对外维持着冷淡的一张脸上也泛出了红晕,加之官珞生了一双上挑的凤目,若是在平时瞧来只觉得英气中带着威严,今日却因为被薄汗打湿了眼睑显得一双眼中都带上了雾气,整个人瞧着柔和中还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那领头捕快跨出县衙大门是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官珞,差点一时没认出来,瞪大了眼睛瞧了几秒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官……官大人?”
直到对方认出了自己官珞才意识到昨天行事匆忙竟是连对方的姓名都没来得及问,便冲着眼前的捕快拱了拱手招呼道:“尊驾贵姓?”
领头捕快自觉昨日同官珞打了个照面也算是熟识了没想到对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清楚,面上难免显出几丝尴尬:“……敝姓钱,不知官大人今天来所为何事?”
官珞也懒得同他多废话,见对方问起便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听闻你们今日已经抓到了杀害赵家村神婆王氏的凶手了?”
钱捕快大约也猜到官珞过来是问的此时,也未做隐瞒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官大人来晚了一步,案件已经审理结束了。”
“结束了?确定案犯是何人?所为何事?用得是何种凶器?”
“案犯便是今早我们从村中带走的两名村妇,这两人因为怀疑之前王氏在给她们孩子看病的过程中故意给孩子用了失了药效的药材拖延了孩子的病情,所以怀恨在心进而行凶加害,用的是家中寻常的菜刀。”钱捕快如实说道。
乍听起来似乎是有理有据,但仔细想来却是漏洞百出,先不说尸体上的各种疑点没能解释清楚,就是这审讯的速度都足以让人怀疑,早晨刚抓到了人到中午就已经审理结束定了罪,若说其中没有用什么非常手段,打死县令官珞都不会信的。
“我要见一见嫌犯及她们二人的口供,还有案审记录。”
“这……”钱捕快面露难色,“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儿,官大人……”
“那我就先见一下你们县令。”
官珞被钱捕快带着一路进了县衙后堂的书房内,安定县县令姓崔单名一个昊字,官珞推门进去的时候崔县令正手中端着一杯茶口中哼着小曲儿另一只手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瞧见钱捕快带着人进来了也不见收敛,只是略微地抬了一下眼皮瞧了眼官珞便又继续去逗弄笼中的雀儿。
“老钱啊,你这又是带了什么人过来?本县今日审案累了,不想见客。”
钱捕快的视线在官珞和崔县令之间来回转了几圈,表情很是为难:“大人,这位是京中来的……”
“在下京兆府官珞,官珞知道大人今日审案辛苦了本不该叨扰,只是今日大人审理的案件我曾看过,此案疑点重重,官珞想请大人将嫌犯口供及案审记录借我一览。”
“此案已经审理清楚,案犯也已经画押认罪,不日便要上报州府审判,官捕头若想借阅卷宗日后自可向刑部讨要,如今官捕头并无协理之权,恕本官恕难从命。”崔县令斜着眼看着官珞,表情很是不以为然。
崔县令虽然话说得不客气,可事实却是如此,她隶属京兆府,对安定县发生的案件除非当地的官员申请协理不然并无协理之权,这般大大咧咧地向人讨要卷宗确实无礼。官珞沉思了片刻,刚想退让一步,要求再勘验一遍王氏的尸体,忽地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香味若有似乎,像是药香又带着点花香的馥郁。
官珞神思微转,朦胧之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忽地态度一转冷笑着反问道:“崔大人这般介意给在下一览卷宗档案,莫不是因为心虚?”
“放肆!”崔县令没想到官珞说话这般不按套路走,竟当着他下属的面就下他的脸,当即气得面部充血将手中逗鸟用的竹签狠狠地拍在了桌案上,手指着官珞的鼻尖直发颤,显然是被气急了眼儿:“官珞!别以为你是皇上亲封的神捕就能这般嚣张,本官是从七品的县令,你虽是皇上亲封也不过才领得是从八品的官职,你有何权利在这儿对着本官大放厥词!”
“崔大人以为我是在无的放矢?在下有幸曾在刑部借阅过近两年来崔大人所经办过案件的卷宗,大人办案一向草率,不外就是施以大刑,重刑之下难保不会有那么几个屈打成招的,好在是安定县向来安定并无什么人命案子,这才没闹出什么大事,想来这次也当如是。”官珞面露讥讽之色,先前为了调查小慧被拐的来龙去脉,她在京中之时就曾去刑部借阅过安定县的卷宗,这崔昊办案糊涂草率,也不知这几年县官当下来都安然无恙是凭着什么运气。
“你你你……官珞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你如此污蔑朝廷命官信不信我将你……”崔昊指着官珞的鼻子大声呵斥,吐沫星子喷了官珞一脸。
官珞皱着眉往后退开了两步,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一脸淡漠地问道:“大人要如何?”
一直站在一旁不敢插话的钱捕快见官珞将崔县令气得几乎理智全无,生怕崔县令真一怒之下抓了官珞下大狱,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崔县令连声劝道:“大人息怒,息怒,都怪我将这等不相干的人带了进来,惹了大人不快,我这就把人赶出去!”
钱捕快说完也不等崔县令发话连推带拉地将官珞带了出去,直走到县衙大门外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埋怨地道:“官大人,您说您……”
这都干得什么事儿啊。
官珞对上钱捕快责备的眼神也不好辩解,激怒崔昊确实是她故意为之,一来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二则……
“今天审案可有用刑?”
钱捕快也知道官珞在想些什么,叹了一口气老实地道:“自然是用了的。”
官珞抿着唇看着县衙的大门又看了看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的钱捕快,这安定县同赵家村都有些古怪,原先设想的法子是不能用了,照着崔昊刚才的态度看,要查明案情看来还得用上些非常手段了。
官珞说的非常手段就是翻墙。
官珞在县衙墙根底下蹲了半宿,直等到过了宵禁街上彻底无人了这才从县衙后门的围墙处翻了进去。各地官府县衙的布局大体相同,官珞一路避开巡查的护卫一路溜到了县衙的验尸房。
好在安定县往日里都还算得上安定,验尸房内并没有摆放太多尸体,只是因为县衙条件有限设施难免简陋,房间内仅有一扇窗户夜里还是闭着的加之天气渐热有些异味。因是夜里,官珞又是偷溜进来,未免惊动了府中护卫,驱味儿的皂角苍术也不能点只能靠自个儿忍着,等官珞掀到第三具尸体时终于找到了王氏。
原先覆盖在王氏面上的乱发已经被清理到了两侧,面上的血污也已经被除尽,她双目圆瞪像是临死前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因尸体发胀看起来仿佛眼珠都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在夜里阴森的环境下让人不由得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忽地房间吹起一阵阴风,吹得周围几具尸体面上盖着的白布微动,看起来竟像是突然有了呼吸。本是无风的环境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官珞心下生疑,有些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抬头望向屋内唯一的一扇窗户,果见窗户大开,有风从窗户中吹入,倒是让屋中难闻的气味消散了许多。
窗户下一个穿着一身黑气又用黑巾蒙着面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身形随着吹入的风轻微地晃动,好似没有骨头支撑只剩下魂魄游离,若不是那双露在外头藏着浅笑的桃花眼,官珞一时之间都要将他当作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除了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