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厉的眼眸扫过玉姝人,白月川的神色让玉姝人心间打颤,但还是强迫自己上前,道:“皇上,臣妾听说谢姐姐出了事,特地前来瞧瞧——”
“你有心了。”
白月川说罢,里间的太医上前禀告:“启禀皇上,贵妃是中了毒了,但是老臣无能,实在是看不出中的什么毒,如今贵妃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若是半个时辰拿不到解药,只怕——”
白月川瞬间脸色大变:“废物!救不了贵妃,你们这些人也不用活了!”
“老臣该死,老臣一定尽力为贵妃解毒!”
玉姝人站在一边上,身子颤的都控制不住了,脸也白的有点吓人。
白月川向她看来,“你在怕什么?”
“臣……臣妾……没有!”
白月川似乎顿悟了什么,慢慢向玉姝人踱步而去。
玉姝人只觉自己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那股熟悉而陌生的龙涎香将自己紧密的包围起来,忽然,下颌被人用力捏住,她被迫抬头,看向白月川那种阴翳而冰冷的脸,“你在怕什么,说!”
玉姝人下意识的一颤,立时就端不住了,“臣妾……”她似乎被吓的失了魂,颤巍巍的道:“臣妾知道……谢贵妃是怎么了!”
“哦?”白月川愣了一下之后,忽然笑了,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像是在引诱无知的少女犯罪,“你难道知道贵妃中了什么毒?”
玉姝人颤着点头,“按照太医的描述……贵妃似乎中的是……玉家的独门秘药……”
白月笙眯起眼眸,“解药呢?”
玉姝人僵硬的摇头:“这种药没有解药……”下颌的力道加重,玉姝人痛的说不出话来,眸中也泛出了湿意,她看着白月川这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心中竟然升起一丝诡异的触动,然而她还来不及思忖那触动为何,人已经被白月川丢开,无力的跌在地面上。
玉姝人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道:“臣妾不知贵妃为何会这样,但……此药的确没有解药,只会让人浑身发疼,慢慢致死——”
白月川瞧着她,素来冰冷的唇角上,却泛着一抹笑意:“你倒是和你那姐姐不同,让朕十分意外。”
玉姝人越发浑身颤抖。
此时,屏风之后传来一声谢贵妃的痛呼,白月川面色微变,大步入了内。
太医跪了一地,全部是诚惶诚恐面无血色。
谢晚云艰难的抬起手,白月川立即用力的握住:“晚云,你不要担心,朕一定会救你。”
“臣……臣妾……知道……”谢晚云艰难的开口,却忽然被身体深处的疼痛折磨的浑身痉挛,面色大变。
“太医,还愣着干吗!”
瞧着她痛苦的样子,白月川恨不得将那玉妙人碎尸万段。
可所有的太医跪了一地,只会回答一句话:“微臣无能,微臣该死。”
蓬勃的怒气让周围霎时冷的像冰窖,这些太医跪的颤颤巍巍,他们伺候皇室多年,当然知道白月川的脾气,今日若无人救的谢贵妃,他们这些人怕是要全部陪葬了。
一个太医大着胆子道:“皇上……微臣听说华阳王妃医术绝伦……或许她有办法……”
顿时,别人也想起这根救命稻草来,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王妃能治得了肃亲王多年腿伤,能救得活昏睡的三皇子,还能抑制瘟疫,必然是可以救贵妃的。”
“来人,速去请华阳王妃入宫。”白月川沉声下令,王进立即领命,刚要离开,却听白月川又道:“将皇后迁入冷宫!”
在这宫中,敢如此明目张胆谋算人命的,还用的是玉家的迷药,也只有那一人了,他纵容她多年,如今她竟无法无天将手伸到他在意的人身上来。
……
外殿,玉姝人还跪着。
低垂着的头看不清她的神色,似乎是被吓到了。
王进出门传旨,忙道:“哎呦玉妃娘娘,您怎么还在这?赶紧回宫去吧!”
玉姝人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贵妃可还好?”
“好什么啊?杂家这就去请王妃来,相信王妃一定有办法,您啊,就赶紧安心回宫去吧。”
“多谢王公公。”
玉姝人出了逸蓝殿,贴身的嬷嬷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只觉玉姝人浑身冰冷,僵硬的厉害,“小姐,小姐?怎么样?”
玉姝人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吧。”
她的脚踩在宫道上,似乎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进宫看望姐姐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不过十二岁,天真烂漫那么爱笑,姐姐宠溺与她,还向皇上为她讨了袭香县主的册封,那时候她觉得姐姐是这辈子对她最好的人……可很快,她又想起了自己俯身跪在姐姐面前,姐姐那漂亮的宫装绣鞋踩在她指尖,那被姐姐挥手甩过巴掌,肿了足足五日的脸,还有姐姐高傲的看着她,用力的拽掉她头顶别着的金凤簪,青丝断裂,头皮带血……
宫装之下的素手下意识的蜷了蜷,那钻心的疼,仿佛一直不曾消失过。
她停下脚步,闭了闭眼,抬头看向漆黑的夜,将眼中泛起的湿意慢慢避回。
“姐姐,不要怪我心狠,你不遗余力将我踩入泥潭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我是你妹妹,今日我不这样做,势必成为你一石二鸟被牺牲掉的替罪羔羊。”
……
王府,水阁
时辰已晚,白月笙却并无就寝的意思。
蓝漓有些纳闷,便陪着他下棋。
蓝漓棋艺不精,白月笙倒不似家轩那么嫌弃,也不会如通杀肃亲王和蓝修谨那么不给面子,还有模有样的教了起来。
边学边下了一盘,彩云前来禀告:“宫中来人了。”蓝漓手中还握着棋子,却抬头看了白月笙一眼。
坐上马车的时候,蓝漓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
白月笙神色淡然,如往常一般,“等事情结束回府再细说。”
蓝漓点了点头。
白月笙一直陪着到了逸蓝殿前,彩云跟着蓝漓走了进去。
殿内,白月川神色阴郁。
蓝漓欠了欠身,“皇上。”
“王妃无需多礼,先看看贵妃的情况。”
“是。”
蓝漓入了内殿,所有的太医立即让开道,谢贵妃看起来极为不好,浑身疼的都没了力气,脸色也白的不像话。
手指切上贵妃腕脉,蓝漓随意瞥了跪地的太医一眼,却并未看到所想之人,都是陌生面孔。
须臾,她收回了手,起身往外。
白月川的神色之中,带着几缕不易察觉的焦急:“不知王妃可有解法?”
蓝漓淡淡道:“虽有些难,但解法还是有的,只是需要两味奇药。”
“王妃但说无妨,只要宫中有的,任凭王妃取用。”
“好。”
蓝漓说罢,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一旁的王进,又道:“其余人都出去吧,此方还需配合针灸过穴。”
所有太医立时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蓝漓擦着额头的汗,从内殿离开,冲白月川躬身行礼:“如今贵妃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只需要每日按时服药针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常。”
白月川慢慢松了口气,“今日之事,劳烦王妃,朕记下了。”
蓝漓行了个礼,白月笙已出现在外殿门口。
白月川瞧见了,“王进,送王妃离开。”
“奴才遵旨。”
回去的马车上,白月笙也未问及谢贵妃的情况,似乎事不关己,又似乎胸有成竹。
蓝漓却是低着头在想什么难解的事情,一直到回到了水阁,她都不言不语,这让白月笙有些不安。
秀雅的手指慢慢的爬上了蓝漓小巧的下颌,捏住,转向了白月笙的脸,“怎么了?”白月笙问。
蓝漓美丽的眼睛看着白月笙,“谢贵妃中的根本不是什么玉家秘药。”看起来的确诡异,似乎与那些太医说的玉家秘药的情形一模一样,但却并非那种能要人命的药,只是一开始的症状很像。
“你在太医院到底有多少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那神情,像是被吓到。
蓝漓抿唇,“我就是好奇,我本以为那些太医中,或许有一个主要的是你的内线,所以才会说诊不出中了什么毒,但所有人口径一致,言之凿凿……”
“你说的不错,其中的确是有我的人,但并非是主理为贵妃诊脉的那个。”
“那怎么会……”
“谢贵妃是皇兄在宫中最为看重的人,她的安全势必牵连无数条人命,并非太医诊不出,而是心有顾忌,所以诊到那表象之后,再有人稍加提点,他们心中惧怕被牵连,自然立即联系到了玉家秘药那里去,这样的话,就算谢贵妃真的出事,皇兄的怒气也多在玉家身上,不会迁怒太医院太多。”
蓝漓怔住,“那……谢贵妃的药……”
“我让人换了。”
宝珠换了茯苓糕之后,宋嬷嬷又偷偷换了回去,但既然他们走了这一步,白月笙又怎么会白白浪费机会?
“我想和你说……”蓝漓抿唇半晌,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让我帮你。”
白月笙迟疑了一下。
蓝漓道:“我不想你一个人什么都担着,什么都为我考虑的巨细无遗,我想帮你,我想和你一起去面对那些事情,而不是活在你尽心为了我创造的安逸之中,等着别人告诉我,那些欺辱过,或者打算想要欺辱我的人都被你提前处理干净。”
蓝漓轻轻靠在他身前,笑道:“我知道,无论是刑部尚书蒋进,还是这次对付皇后,你都是为我,这种被人用尽心思护卫的感觉极好,可我不想做个无用的金丝雀……就比如这次,我的医术应当不比你手下任何人要差……若是我参与,也许我们会做的更完美……”
白月笙失笑,叹息一声,“你的能耐,我自然是知道,好,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告诉你事情的计划。”
温存了一会儿,蓝漓轻声开口:“你……”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蓝漓坐起身子,看着白月笙,道:“你的势力遍及朝中各部,连宫中都有人……这样密集安插自己的人手,你以前是不是……”蓝漓开口无声:皇位。
这是蓝漓好久以来都在心中暗自思忖的事情,若非为了皇位,本不需要如此不遗余力让势力遍及朝中各处,还将手伸到宫中,她现在开始有点怀疑,是否他这样的心思不但是以前有,现在也不曾放弃过……
而如果是以前,她并不会想太多,但如今不一样,她要知道每日抱着她睡的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白月笙怔了一下,似乎对她会问这个问题很意外。
蓝漓垂眸:“如果不好回答可以不说。”她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心中也泛起一种失落。
白月笙悠悠一叹,倾身对上她的眼:“你这又是什么表情?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许多事情我不说,并非想瞒你,而是不想让你操心,不想让你想太多——”
蓝漓极认真的道:“我是你的妻子。”
她用了妻子这个词,而非王妃,这让白月笙心头狠狠的触动了一下,俊逸的脸庞泛起几缕震动。
蓝漓叹了口气,“算了,睡吧。”
是,穿越而来她胸无大志就想简单生活混吃等死,就算看上的男人是个王爷也东躲西藏只愿藏在自己心里,可她到底也被白月笙拉入这繁华京城,她不想无力的看着他争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忽然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长得就很像金丝雀?
白月笙揉了揉她的耳垂,笑得有点无奈,“这么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蓝漓懊恼的紧了,索性什么都不管,直接扑上去咬住他的唇。
白月笙有些意外,被她乱无章法的动作给弄笑了,拿掉她头上发钗,一头青丝散落,白月笙想要接手主导这一番云雨。
蓝漓却推开他下了床。
白月笙愕然。
蓝漓道:“你先睡吧,我想起点事情来。”
白月笙看了自己身下一眼,哭笑不得。
第二日,蓝漓去了织造府一趟。
第二轮的龙凤图品鉴已经结束,四百多份之中只挑出两百份,其余人全被刷了下去。
宋志新领着蓝漓正在看那些绣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就走上了前来。
蓝漓认得,那是吕姑姑,负责织造府中绣娘的人。
“见过王妃。”
“吕姑姑有事?”
“是,王妃要借用织造府的地方,奴婢不敢有异议,但前提是不能扰了这些绣娘做事,北狄使团进京的日子马上要到了,如果一旦不能完工,内务府怪罪下来,奴婢和这几十个绣娘都担待不起……”
“吕姑姑!”宋志新连忙阻拦,“你这说的什么话?”
蓝漓眼眸轻垂,宋志新低声道:“是因为蓝夫人……”
原来早上薛桂云来看绣品,瞧见绣坊一个绣娘走针有误,所以提点了两句,那些绣娘都算是吕姑姑的徒弟,这一下人家自然要不高兴了。
“原来如此。”蓝漓轻笑一声,宋志新连忙带着蓝漓前往薛桂云提点过的那个绣娘跟前。
绣娘诚惶诚恐,下手都有点抖了。
蓝漓只瞧了一眼,眉心微蹙,“你还是不要绣下去了。”
绣娘大惊,跪倒在地,“奴婢……王妃此话何意?”吕姑姑也到了跟前,皱着眉看着。
蓝漓指尖扫过那绣帐上的金丝龙纹,“吕姑姑,你看出什么了吗?”
吕姑姑凝眉看了会儿,忽然脸色大变,“你!你是想害死织造府所有人吗?”
这绣娘绣的是一双靴面,走针锁线看起来却似乎有点别扭,吕姑姑这一细看,竟发现用的是劣等的金丝绣线,“说,分给你的金丝绣线呢?!”
绣娘颤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吕姑姑在说什么……”
“岂有此理,把她拉出去——”
“慢着。”蓝漓淡淡道:“你现在打死她也没有用了,还是想办法赶紧补救吧。”靴面绣好了还要经过好几层工序才能做成皇帝龙靴,一旦一个地方耽搁,后续都要被耽搁,可如今重新绣绝对是不可能了,又要如何补救?
吕姑姑顿时焦急起来。
宋志新也是人精,眼观鼻鼻观心,低声向吕姑姑道:“不如去问问蓝夫人……”那薛桂云的眼力和刺绣的手艺,的确极好。
吕姑姑面色青白交错。
绣坊是不缺手艺精湛的绣娘,可如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好多事情要赶着做,自然也没有空闲的人。
僵了半晌,吕姑姑道:“奴婢知道了。”
待吕姑姑离开后,宋志新道:“这吕姑姑原是宫中女官,难免心气儿高了些,王妃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蓝漓笑道:“无妨,有能耐的人才会心气儿高。”可也是因为有能耐,所以有时难免自信过头,才会出了刚才那样的纰漏。
宋志新立即笑道:“是,王妃说的是,对了王妃,下官想把王妃这次绣技比赛的细节等诸事记录下来,以后织造府选绣娘的时候……嘿嘿……不知王妃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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