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身处其中,有些事儿,就算她想置身事外,当一个旁观者,怕也是不可能的。
林温暖的这番话,不但没让魏美婕的气焰消下去,反倒更加恼火,就近拿起了旁边的摆设,朝着他们扔过去。还未扔出去,就被陆白霆拉住了手腕,将手上的东西夺下,放在一侧,冷道:“能不能不闹?你除了闹,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魏美婕咬着牙,“我心里生气,不出了这一口恶气,我心里不舒服!”
“差不多行了!再闹下去,你原本在理,也理亏了。”
陆白霆把她强行拉了出去。
看着他们出去,林温暖才稍微松了口气,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整个人往后,靠在了墙上。
陆政慎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脖子上有几道红痕,所幸是没有出血,脸颊血红,额角也微微发红,看样子魏美婕的战斗力确实强,“下次把门锁住。”
林温暖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护着肚子走到床边坐下来,拉下了头上的皮筋,把扯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放下来。她稍微梳理了一下,才重新把辫子扎起来,她弯着腰,在床上呆坐几秒,才缓慢开口,“陆政慎,我觉得这几天我暂时下搬出去住,等这件事平息下去,再回来也不迟。或者,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回来了,免得掺和到这些是是非非里。”
“就算不住在这里,你也脱不了这些是非。”他倚靠在窗台上,平静的回答她的话。
林温暖抿着唇,“那,这件事准备怎么解决?”
“暂时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然而,魏美婕这边,并不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警察上门把林温暖带走。
陆政慎立刻找了律师,因为林温暖如今怀着孕,保释下来不成问题。但由着魏美婕这边故意刁难了,警方这边非要将林温暖扣留四十八小时。
魏美婕要出这口恶气,自然是想方设法从中作梗。
陆政慎从警局出来,掏出根烟抽了起来,他就站在警局的正门前,来回渡步。
这时,手机响起,他看了眼,立刻接起电话。
“怎么样?”
周旦笑了下,说:“有转机,要从她的孕检报告下手。”
“什么意思?”
“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医院里瞎转悠,这不,就听到了几个嘴杂的护士聊天,聊到了那天沈嫚露进手术室的事儿。她们虽没有直接说,但我听得出来,这里头有问题。那陈医生跟沈嫚露是老同学了,又是私立医院,想联合着演一出戏,还是很简单的。”
陆政慎抽了口烟,“接着说。”
“接下来,那就得从这个陈医生嘴里撬出点东西来,可能比较麻烦。”
“要快。”
“行,我尽量快。”
挂了电话,陆政慎抽完烟,又打了一个,十分钟后,他带着律师再次进了警局,办理保释手续。
这一次,办的很顺利,轻轻松松就把林温暖给保释出来了。
陆政慎亲自进去接她,她坐在里面,整个人都很沉静。警察开了门,他进去,“走吧,我们先回南山。”
“我想回医院小区。”她说。
“也行。”陆政慎点点头。
他对着她伸出手,林温暖看了眼,没有领情,自顾自的起身从他身侧走过,出了拘留室。
一路上,林温暖都没有说话,陆政慎也不语。结果到了医院小区,林温暖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全在陆宅,当下身边并没有家里的钥匙。
她拧了眉毛,显得有些烦躁。
陆政慎说:“要不要去林温馨那边?”
她摇头,“不去,这事儿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她垂着头,手指搅在一块,陆政慎扭头一直看着她,那一瞬,他是想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安全感,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怕她反感,他现在的形象,不管说什么,都是虚伪不可信的。
默了一阵,她说:“你说我现在该去哪儿?”
“那就依我了?”
林温暖点头,神色柔和,“依你。”
“那好。”
如此折腾了一天,肚子该饿了。
陆政慎驱车先去了老街,他停好车子,领着她去秦叔那边吃饭。秦叔的菜是有魔力的,能将一些不快的情绪暂时忘记,一顿饭下来,林温暖心情好了不少。
饭后,秦叔进来,给陆政慎拿了串钥匙,说:“屋子我都收拾干净了,床单都是新铺上的,你们上去休息吧。”
“好。”
陆政慎拿了钥匙,冲着林温暖扬了扬下巴,“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要是吃饱了,咱们出去走一圈,然后回家。”
林温暖想了一下,要了一碗紫薯羹。
吃完这一碗,两人去老街溜达了一圈,又遇上做戏文,两人就坐下来看了一出戏,而后才回去。
陆政慎手里拿着钥匙,在巷子里七拐八拐之后,进了一扇门,上了楼,在三楼的门前停下来,开门进去。
这边都是些能考古的老房子,年年都要花一笔钱来修葺,但也尽量维持住原有的状态。
这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外头看着老旧,里面的装修倒是很新,也很紧凑温馨。
站在里面,扫一圈就能把整个屋子看个遍。
陆政慎指了指左手边的房间,“你睡这边。”
“好。”林温暖点点头。
现在时间还早点,林温暖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电视。
陆政慎很自觉的没坐她身边,而是拿了把椅子,坐在了靠墙放的桌子边上。
坐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脱下西装外套,折好放在沙发扶手上,然后进了厨房。
林温暖不自觉的探头过去看了眼,很快又坐好。
陆政慎烧了水,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旁边的矮柜上,一杯则放在手边。
这老房子隔音不好,楼上走路都听的一清二楚,隔壁说话,也能听着,这样倒显得热闹。
时间缓慢的过去,十点多的时候,楼上莫名的传来吱呀声,很有规律的那种。等林温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都红了,她咳嗽了一声,伸手去够了下杯子,没够到。
陆政慎一直瞧着呢,便伸手帮她拿了一下,林温暖接过,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心肝略微颤了下,面上却依旧淡定,笑了笑,说:“谢谢。”
“不用客气。”
她小小喝了一口,说:“这房子是秦叔的么?”
“不是,秦叔住在饭店里,那边有个房间,他嫌弃麻烦,不愿意来回跑,就直接睡在那边。”
林温暖点点头,“那这里?”
“平日里我会过来睡几天。”他想了下,“算是我的私人财产吧。”
像陆政慎这样的人,名下有多套房子,一点都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房子太旧又太小,不太符合他的气质。
“你是说你以前不回南山,就一直住在这边?”
“差不多。”
林温暖有些惊讶,笑说:“你这算是在磨练自己么?”
陆政慎双手握着杯子,“这里哪里不好?”
“挺好,就是隔音不怎么样,你晚上不会睡不着么?”
刚消停了一会的动静,又开始造作起来,他笑起来,“还行。”
林温暖也笑了笑,又喝了口水,默了一会,说:“沈嫚露的事儿,你准备怎么解决?看魏美婕的样子,应该会揪着这个不放,非要治个罪给我。”
“放心,这事儿我可以解决。”
他看起来信心十足,林温暖倒也信他。
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轻弹了几下,“沈嫚露看起来对你感情很深,她应该很痛苦,所以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儿。你或许应该去宽慰她一下。”
“不用,大哥在她身边照顾着就够了。”
林温暖看着他,“你……”她想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起身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不早了,我休息了。”
“嗯,晚安。”他坐着没动,抬眼看她,浅浅的笑。
“晚安。”林温暖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然后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关门前,她暗暗看了陆政慎一眼,他垂着眼,低眸看着水杯,脸上没笑,衬衣的领子微乱,整个人看着有点颓,嘴角还有一点淤青。这会,她突然觉得,陆政慎也是挺惨一男的,这么些日子,也是折腾的够呛,挨了不少打。
她关上门,如此想着,心里好受过了。
楼上的声音,一个晚上要闹腾好几回,林温暖睡下去,许是累的,沾着枕头就睡了。
夜半,陆政慎轻轻推开房门,看了眼,见她睡熟,便出了门。
他按照周旦给的地址,到了一家酒店门口,周旦随后又发了楼层和房间号,他径直上去,电梯门开,周旦就站在外面。
“哥,这女医生厉害了,跟医院院长有一腿!”
陆政慎眉梢一挑,“拍照了么?”
“拍了!拍了好多。”
陆政慎看了下,“去把客房经理找过来,讨一张门卡,咱们进去拍几张。”
“行啊!”
周旦当即就去找了客房经理,陆政慎的名头还有些用处,要一张房卡倒是简单,支开了客房经理,周旦准备好手机,拿了房卡就去开门。
这门开进去,真是刺激,里头两个人玩的正嗨,画面贼精彩。
周旦动作很快,连着拍了数张,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陈慧迅速裹住自己的身子,惊叫,“你是谁?!”
那位院长吓的当场软了,拿了衣服遮掩身子,“你,你,你不会是我老婆派来的吧?”
周旦笑了下。
紧接着,陆政慎进来。
陈慧看到他,微的一惊,“怎么是你?”
周旦过去,把门关上。
陆政慎说:“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把衣服穿好,咱们说个事儿。”
而后,他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周旦也背过身去。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然后老老实实坐在床尾,那院长臊的慌,眼睛飘来飘去,说:“这里没我事儿吧,我可以先走么?”
“谁说没您的事儿,陈医生的事儿,自然就是您的事儿了。”
他舔了舔嘴唇,侧目瞪了陈慧一眼,带着一点儿怨气。
陈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咳了声,说:“你想说什么?”
陆政慎拉了椅子坐在他们面前,“说说沈嫚露的事儿。”
“她的事儿,你不都知道么?都是你老婆害的,你应该去质问她,而不是来问我。”
“真的?”他眯了眼,把玩着手机,似笑非笑。
陈慧吞了口口水,“当然是真的。”
“秦院长是有家室的人吧?听说还挺美满,不知道尊夫人看到这些照片,会是个什么感受。若是让整个医学界的人看到这照片,又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想法。”
“你,你不要乱来!”
姓秦这位,在医学界也算个老学究了,威望很高,还是某高校教授,手底下优秀学生很多,也受到很多人的尊重景仰。
陆政慎晃了晃小腿,“那我得看陈医生的诚意。”
秦院长急得跟什么似得,撞了陈慧一下,“你倒是说啊!你究竟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我,我没有。”她抿着唇,眼神明显是虚的。
“你说不说?陈慧,你要是害得我名誉扫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老师……”
“你不要叫我!这事儿捅出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你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顾得了别人么?!”
陆政慎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慧紧抿着唇,眼里是挣扎,最后闭上了眼,似是放弃了,长长吐了口气,说:“今天被你们抓到,算我倒霉,也算沈嫚露倒霉。”
她抬起眼,看向陆政慎,“她那对双胞胎早就不好了……”
……
林温暖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她猛地坐起来,想到自己还得上班呢,急匆匆走出房间,一下就撞上了从厨房出来的陆政慎,房子果然是太小,两个人住显得挤了。
“起来了。”
“我迟到了。”
“没事,给你请假了。”
“半天?”
“对。”
林温暖抓了抓头发,最近真的烦躁,都无辜请好多次假了,幸好今天没有门诊,不然也是麻烦。
她有些懊恼,把头发揉的乱七八糟,进了卫生间。
“吃了午餐,我送你去医院。”
卫生间里的人没有回应。
过了会,她从里面出来,脸上全是水,一脸囧样,“没带护肤品。”
“一会去秦叔那边,用一下他的大宝吧。”
他把手里的碗筷摆放好,“坐下吃饭吧。”
他解掉身上的围裙,坐了下来,顺道给她倒了杯温水,“看模样,你昨天睡的还不错。”
“还行吧。”
她把头发绑好,也跟着坐下来,简单的三菜一汤,闻着香,她早餐没吃,这会已经饿的要命了,喝完水,才动筷子。
“要是不想回去,可以暂时住在这边,休息天,一日三餐也有秦叔做,心情不好,可以去附近逛逛。等事情平静下来,再回去。”
林温暖夹了块扣肉,肥瘦刚好,也不油腻,很下饭。
就这一碗菜,林温暖吃了两碗米饭,吃的饱饱的。
饭后,陆政慎洗好碗,收拾干净厨房,两人出门,去秦叔店里,真拿了他老人家的大宝给她涂了一下脸,然后送她去医院。
陆政慎把林温暖送到医院后,去了仁爱医院看沈嫚露,路上买了水果篮和一束康乃馨,看病人必备的两样东西。
到了医院,陆政洵在门口,陆政慎过去,两人对视了眼,他一句话也没说,走开了。陆政慎敲门进去,沈嫚露一个人在里面,坐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
“我不想看见你!”
“是么?”
她听到声音,微的一怔,转头看过去,眼里是惊喜,但也按捺住了。抿着唇,没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陆政慎把水果篮和花束一并放在了窗台上,“还好么?”
她仍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他,好像是在反问他,你觉得我好不好?
陆政慎站在床尾,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他才道:“你何苦这样。”
“什么这样,是林温暖推我下去的。”
“她没有这个理由来做这件事。”
“怎么没有?她嫉妒我跟你的感情,想害我。”
“如果她真的嫉妒,怎么都不会做这件事,她会让你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她紧抿住唇,眼眶微红,“你来,就只是想说这些么?”
“让大哥和大妈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
“他们不会听我的。”
“你把真相说出来,就会听你的。”
沈嫚露微的一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政慎也不强求,“总归,你好好考虑清楚,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就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她压抑的哭声,“陆政慎,你就没有爱过我是么!你曾经对我的誓言都是假的是么?!”
他垂了眼,微叹口气,说:“之前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你便再等等吧。”
“等?陆政慎我告诉你,我等不了了!我一刻也等不了,也不想看到你跟林温暖亲亲我我,恩恩爱爱的样子!更不想看到你看着她时,那种温柔似水的眼神!你对她有感觉了!你不要再骗我了!”
他回身,“那你想如何?”
“跟她离婚,我们离开这个家,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不可能。”他想都没想,“到了这一步,我不可能放弃。你若是头脑清醒一些,就请尽量配合,不要作妖。免得日后后悔莫及。”
他落下这句话,就走了。
沈嫚露当下从床上下来,却没有站稳,一下摔在了地上,玻璃渣子扎进了她的腿里,瞬间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陆政洵听到动静,立刻冲进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见着她腿上的血迹,立刻摁下护士铃,叫来了医生。
沈嫚露一把将他推开,“你不要碰我!”
她咬着唇,无声落泪,整个人卷缩起来,很是伤心。
医生过来,给她把伤口处理好,玻璃都扎进肉里了,可她却好像没有痛感,医生给她清理的时候,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陆政洵知道,她是多么怕疼的一个人,一点点疼都受不住的。
他走出病房,去附近的露台抽烟,一个人站了很久。
等到沈母过来送饭,他便回了家。
他到家,陆政慎正好从书房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正好,爷爷有话跟你说。”
陆政洵好似没听到,“我有话跟你说。”
“等你跟爷爷先聊了再说。”
他的态度也很硬,说着,推开了书房的门,对老爷子说:“大哥来了。”
陆政洵看他一眼,终了,还是先进了书房。
陆江长眉头微微蹙着,桌面上整齐放着一叠资料。
陆政洵走过去,扫了眼,眼尖的看到了沈嫚露的名字,还有医院的名字。
他微的皱了下眉。
陆江长注意到他的眼神,笑了一下,将那份资料推过去,说:“你先看一下吧。”
他喉头微红,顿了几秒,才伸手去拿,缓慢的将这些检验单都看了一遍,最新的一张b超单,最后有医生的结论,胚胎发育不好,不易存活。
他把资料放回去,“这是陆政慎给您的?”
“是,你想说什么?”
“我质疑真实性。”
“你觉得这是老三故意伪造,用来给温暖脱罪的?”
“对。”
陆江长轻轻的笑,“阿洵,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他垂着眼,“嫚露答应过,她会为了我生下孩子,我相信她,只要她说不是,我就相信。”
“所以,你认为温暖有什么理由去做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不排除是老三为了利益,两夫妻串通好了这样做。这陆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利益,才和和气气的都坐在一起,陪您吃饭,让您感受合家欢。”
陆江长也不生气,淡淡的笑着。
“若不是您那句话,谁都不会那么急着生孩子,偏也巧了,三个人差不多同时怀了孕。那么,利益使然,自然有人坐不住,是要做点事儿的。”
陆江长笑,说:“刚才老三也说了跟你差不多的话,他说你们串通起来诬陷温暖,反正孩子救不回来了,那就巧妙利用,老二跟你是亲兄弟,他不是,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弄他。”
“如此,你觉得你们两个所说,谁的版本更为合理?”
陆政洵依旧垂着眼,“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儿说不清楚。”
陆江长:“说的清楚,老三有证人有证据,你有么?”
此话一出,陆政洵抬了眼帘,定定看向陆江长,眸子很沉,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你现下是觉得我偏心?”
他依旧不言,但眼神已经表露了他此时的心声。
陆江长低低的笑,“你若要这样认为,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只看证据,不看表面。更何况,连你都没有看到真实情况,又怎么能够笃定,一定就是温暖所为?她做这件事,图什么?明知道这样做了,会成为众矢之的,明知道自己的丈夫跟大嫂暧昧不清,她有什么理由做这件事?嫉妒?为了所谓的利益?”
“你扪心自问,你觉得温暖是这样的人么?”
陆政洵:“爷爷,你认识温暖多久,又认识嫚露多久?一个人的心思,能在短短几日就看得清么?”
“就是因为我看着嫚露长大,我才笃定这件事跟温暖没有关系。嫚露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把温暖赶走,说来目的单纯的很。是你在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陆江长叹气,“强扭的瓜不甜,与其互相伤害,消磨感情,不如就此断了干净,还她自由,也还你自由。我也不想这家里头,因为这些事儿,乌烟瘴气的。”
“您这是想要赶走她?”
“你以为她愿意在这个家里待着?”他轻笑,“当然,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你们离婚,若是你们两个能够好好过日子,自然是最好,但要如此惹是生非,我不能答应,我也不会容忍。你也好好劝劝你妈,少撺掇两个儿媳妇,那天真要是把事情闹大了,由我出面,她就真是没有颜面了。”
他虽还笑着,可语气却格外的严肃,“这件事你自己想法子劝和你母亲,老三那边我已经安抚好了,不会将这件事拿出去说。若真是要闹开了,你母亲无地自容,嫚露就更不用说了,第一个饶不了她的,必然还是你母亲。”
话至此,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老爷子摆摆手,“出去吧,我累了。”
陆政洵出了书房,陆政慎站在旁边,指间夹着烟,正在抽。
两人先后出了屋子,站在后院的池子边上,陆政慎抽完了手里的烟,将烟头丢在就近的垃圾桶里。
陆政洵看他冷淡的样子,笑起来,“你倒是绝情。”
“什么?”
“那些资料,都是假的吧?”
陆政慎低笑,摇摇头,“当然是真的,是我亲自从嫚露的主治医生陈慧手里拿来的。本身,那天嫚露就约定好了要做流产手术,只不过多了这么一出戏,把这流产的罪名按在了温暖的身上,一石二鸟。”
“她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重伤她,怕是要伤心死。”
“这么多人护着她,即便她做了这样的蠢事儿,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护着她。可温暖在这个家里什么也没有,我费了很大功夫,才让她答应给我生孩子,既然如此,我应该对她负责,进了这个家门,我便要护她周全,不被人欺负。”
“但你又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就等于在往嫚露心上捅刀子。”
陆政慎眼底闪过不解,笑说:“那么大哥的意思是什么?让我跟温暖离婚,带着嫚露离开这里?与她双宿双栖?”
陆政洵神色暗了暗,抿着唇不语,即便到了今天,他依旧不忍放手。
有些爱,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偏执,偏执成狂。只因为太爱了,无法成全。
他摇头,“我不放心把嫚露交给你,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跟她在一起,也不配得到她的爱。”他吸了口气,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也麻烦你把你手里的那些所谓的证据都烧了,我不想再看到,也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
陆政慎:“只要你能摆平,不让温暖受这份委屈,这件事我就烂在肚子里,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爷爷那边,你也可以放心,他也看在沈家的份上,也不会说出去。”
他看了他一眼,“好。”
陆政洵走了,陆政慎独自一个人站在园子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愣,他摸出一支烟点上,慢慢抽起来。
……
陆政洵回到医院,魏美婕正好在。
他给沈嫚露削了个苹果,魏美婕要走,他亲自送她出了医院门。
停车场人少,他便开了口,“妈,嫚露这件事就算了吧,不要再追究了,我问过嫚露了,她说是她自己脚滑,不小心摔下去的,跟林温暖没有关系。”
魏美婕一顿,侧目看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垂着眼,神色淡淡的,“知道,您不要闹了。爷爷身子不好,再这么闹,他的病情会恶化的。”
魏美婕微眯了眼,“你刚才从家里回来,是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是早上我跟嫚露详细的聊了下,她说是自己摔下去的……”
“我刚才还跟她说这件事,她说就是温暖推的她。陆政洵,你到底在弄什么东西!”她眉头一紧,打断了他的话。
“妈,听我的吧,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没了嫚露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琪琪还怀着孕呢,现下您应该多照顾她。”
魏美婕紧抿着唇,恨铁不成钢,“你不用说,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们谁,我为了我自己。家里头这些个多余的女人,我都要将他们扫地出门。我才不管沈嫚露是因为什么流的产,就算这一次她是故意的,我也觉得她做的很好,给了我这个机会。这事儿,你不用再管,从现在开始,这件事跟你们无关了。”
她说着,上了车。
陆政洵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让司机开车,没给他机会。
陆政洵态度的转变,让魏美婕更加恼火,这必然是老爷子的意思,如此明显的偏袒,她不服。怎么就不让陆政慎他们过来下跪道歉?偏要他们吞下这一口气!
她吞不下,也不会吞下!
……
之后两天,林温暖都没有回陆宅。
姜婉竹也是早出晚归,几乎碰不上面,家里倒是消停,但魏美婕不能就此消停。
卓玉琪说:“既然爷爷都这样偏帮了,妈,您就忍下这口气吧,也是没办法了。”
她哼了声,“这口气,你们忍得下,我可忍不下!躲我是么?怕是躲不掉!”
周五,林温暖门诊。
早上病人最多,诊室内,门外全是人。
她给人做了内检出来,就被人迎面泼了一盆红油漆。
周遭的人当即惊叫出声,林温暖眼睛都睁不开,油漆刺鼻的味道,就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所幸也有好心人,给她拿了毛巾,让她擦了把脸。
当下,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一个中年妇女,黑皮肤,衣着普通,她满眼怒火,瞪着她,指着她的鼻子就开骂,“你这个杀人凶手!给我女儿诊断错误,不但让她丧子,还让她丧命!你赔我的女儿!”
眼看是个过来闹事儿的,林温暖也不想与她争执,叫了护士,去把保安叫过来。
可那中年妇女,丢掉了手里的瓶子,一步上前,要去抓她的头发,跟她厮打。
这种时候,林温暖没法还手,只能躲避。
在场妇女比较多,谁也不敢上前,也怕祸害到自己。
林温暖迅速进了旁边的内检室,迅速关上门,上了锁,然后拿出手机,给110打电话,又给陆政慎打了个电话。
事情闹的不可开交,那妇女手里拿了刀子,保安过来,也止不住她。她疯狂的拍了一阵门之后,就坐在地上哭,嚎啕大哭,说是要让医院赔命,说这是黑心医院。
林温暖在里面,仔细想了下,她从医到今天,时间不长,从未有过诊断错误,伤人性命的时候。外面这人不是找错怕,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弄来,陷害她的。
这事儿,惊动了院长。
邹律正好今天过来陪老子吃饭,遇上这件事,父子两一道过来。
那女人还坐在那里,一旦有人靠近,她就挥舞刀子。
两位民警在外面商量对策,邹院长过去与他们交流,也简单询问了一下事情的缘由。
他立刻找了妇产科主任,详细过问以后,才知道这人是来找茬撒泼的,近期压根就没有这样一位患者。
最后,两名警察用武力,将那位中年妇女制住。
林温暖从门内出来,身上全是红油漆,头发上脸上都是。邹律见着,当下就进去,“你没事吧?”
邹院长还有处理旁的事儿,侧身正预备跟儿子说两句,这人却是进去了,他看了眼后,先去处理事儿了。
林温暖拿毛巾,擦了擦脸,摇摇头,坐下来,“没事。”
“放心,警察已经把人弄走了。我爸……院长也询问过了,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
“嗯。”她点点头,片刻,才突然回神,转头看向他,一脸诧异,“学长?”
邹律笑笑。
“你怎么在这边?”
“啊,我过来找朋友,说是要请我吃饭,正好就遇上这事儿。”
“这样啊。谢谢关心,我没什么事儿,你去找你朋友吧,别耽误了。”
“没关系。你现在这样,得回家去洗洗。”
“嗯。”她点点头,心里有事儿。
这会,陆政慎赶到,见着两人,几乎是瞬间,收敛了紧张之色,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眼,“什么情况?”
林温暖见着他,目光冷冷的,说:“有人闹事儿。”
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拿了手袋和外套,走过去,说:“先回家。”
邹律还站在原地,陆政慎与他对视了眼,礼貌笑了下,而后跟着林温暖走了,独留他一个人,在那儿有点儿尴尬。
林温暖心里压着一口气,步子很快,出了医院,车子还是停在老位置,她当即上车,说:“回陆宅。”
司机开车。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侧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入了宅子,她深吸口气,下车之前,像是在做战斗准备。陆政慎给她开门,她下车,就用这幅面貌进了屋子。
魏美婕在客厅坐着,她看也没多看一眼,径直过去,问陆政慎,“爷爷在哪里?”
魏美婕听到,笑说:“老爷子出门会友去了,出门前说是要去山上拜佛,可能要住两天,一时回不来。”
好啊,这是专门挑这日子闹事儿的。
林温暖点头,转头看了她一眼,仍是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转身往外走。
魏美婕摸不透她这是要做什么。
林温暖坐上车,对司机说:“去总公司。”
司机没动,回头看了她眼。
陆政慎跟着上车,“你要做什么,先跟我讲。”
“我不想跟你讲,我要跟这个家里能够做主的人讲,我要跟能够制约这个疯女人的人讲。”她说着,狠狠瞪了司机一眼,“去总公司!”
“你想找我爸?”
林温暖没跟他说话,只是催促司机。
一直到陆政慎点头,司机才启动车子。
不消多时,车子到了总公司。
她要下车,陆政慎拉住了她,“你要知道,我爸并不愿意管家里的事儿,你找他不一定管用。”
“那你觉得我找谁管用?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甚至无数次,我还要不要正常工作了?陆政慎,我要是丢了这个工作,我跟你没完!”她一把挣开他的手。
陆政慎立刻下车,与她一道进了公司。
有陆政慎这张牌,林温暖进的很顺利,直接找到了陆白霆的办公室。
当下,他正在接待客户,林温暖没有打扰,她就坐在茶水间等着。
她一旦倔起来,便是十头牛也拉不住,陆政慎也只能由着她。
不消多时,办公室的门打开,林温暖抬了眼,立刻站了起来,走到茶水间门口。
她的形象太过瘆人,这一站,立刻引起了那边的注意,包括陆白霆的重要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