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内,谢如伏案批阅宗卷,一身布衣,恍若一个苦读书生。小海盘腿坐在另外一侧,“什么时候杀我啊?”
“皇上未下旨,耐心等待即可。”谢如手执笔蘸墨。
“哪有让人等死的。”小海撑着脑袋,苦恼道。
“你问我答而已。”谢如道。
“今日是元宵佳节,谢如你不回家吗?”小海问。
谢如并未抬头,“我家人皆不在京城。回去也是一个人。”
“你在京城当这么大的官,不把父母接过来吗?”
“我父母皆已过世。”谢如道。
小海听闻这句,便闭嘴不说话了。
许久,等天黑了,谢如收拾了宗卷便要离开。小海伸手扯住他,顽笑道“那大人带我回去啊。”
谢如看了看他,这人几日前被送来宗人府,本是要立即处决的,这个太监面对砍头刀竟然无动于衷,后来宫里传话来说是暂且将他关押起来,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原来他一早便知慕长安是谨贵人,他也知道皇帝为何动怒,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在乎。
“好。”谢如道。
小海面露惊诧之色,“真的带我走?”
谢如已经走了出去,小海起身急急忙忙跟上,又问一遍,“真的带我走啊?”他怕跟到大门口被守卫留下来。
今日是元宵佳节,贤妃大张旗鼓举办家宴。小婵和青鸾还有其他被带走的宫人们被关押了几日,如今已被尽数放了回来,慕长安在听闻小海保住了性命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日那事雷声大、雨点小,宫里头只当她言语上冲撞了皇帝,并不知事情真正缘由,她和皇帝之间说到底其实其实也是主仆关系,他不召见他,她自然就窝在自己的芳华轩。
贤妃下令,所有妃嫔必须出席这元宵家宴。说是家宴,国无皇后,帝无子嗣,其实就是皇帝和妃嫔们一道吃个宴席罢了。大殿之中,她自然被安排在离皇帝很远的位置,只比答应、才人们稍稍近一些。
屋子里四个角落皆挂着精心制作的灯笼,宴席上妃嫔们献礼、献艺,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妹妹的病可好心了?”平日里交情还算可以的陈贵人过来关心。
慕长安原本只是低着头吃着甜品,闻言抬头一笑,“好多了,谢谢姐姐关心。”
“妹妹整日这样闷闷不乐的可如何是好,听闻皇上当日只是责怪你太常去德丰殿拜祭德妃娘娘,思念过深,反而是坏了自己的身子。”
慕长安听出些门道了,原来宫中当皇帝因她常去德丰殿而责怪。
“皇上今日就在此处,妹妹何不过去认个错?”陈贵人是真心想帮她。
慕长安往皇帝那瞥了一眼,他正看着别处,她也立即将视线移开,她没有错,何来认错之说,错的明明是皇帝。
宴席过后,众人去花园观赏花灯,慕长安实在觉得无趣便让小婵和青鸾呆在此处,别人问起来就说她去偏殿休息了,自己先开溜。
什么家宴,这宫里头没有一个人是她的亲人,以前有德妃娘娘,娘娘死了,有紫心,紫心死了,现在有小海,小海被关进了宗人府。她如今在这宫里便是孤军奋斗,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御花园中,形状各异的精巧灯笼在挂满了道路两旁的树,皇帝无心观赏,方才宴席上离得远,她看都没往他这看一眼,这也就算了,如今出来赏灯,别人都往他身边贴,她倒好,他有意找她都找不见。
转了一圈实在不见人,皇帝假装问身边的福德,“慕长安呢?”
福德最近看出些门道来,立即派人回去寻谨贵人,只逮住宫女小婵。
“你家主子呢?皇帝找她呢!”
小婵机灵,道“主子说有些不舒服,去别处透气去了。不许我们跟着,怕是思念家中父母了。”
福德皱眉“你快去寻来!”
小婵见他那么凶,有些不满“吃了我们的红豆糕还那么凶。”
福德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当日确实吃了人家送来的红豆糕。
“什么红豆糕?”皇帝突然出现。
福德一惊,面对皇帝他不敢撒谎,便道“当日谨贵人提着红豆糕来御书房,但是云嫔正在书房内,奴才便想让贵人去偏殿等候,可是谨贵人将红豆糕给了奴才便走了。”
皇帝蹙眉,问“有这种事?”他不去找慕长安,她绝对不会自己找上门来。她还能端着点心来找他,这可真是稀奇!
“主子是想来跟皇上求情,带她去江南。”小婵道。
一旁的福德立即给了她一个颜色,意思是,皇帝没问她不能开口!
皇帝瞥了一眼福德,只这一眼让福德有心慌得直冒汗,皇帝是什么意思?
“红豆糕好吃吗?”皇帝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福德一听更是腿软,根据自己对这位君王的了解,这样的语气意思就是他心里有些不爽。
“奴才这就去寻谨贵人!”他转身溜了,皇帝折磨人的手段那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来的。活生生将谨贵人吓成那样还觉得自己没骂没打。
慕长安如同往常一样到了德丰殿,院子里的秋千已经被拆了个干净,她在院中石桌边坐了下来。她方才饮酒了,如今脸上正热,胆子也大了,一点寒意都感觉不到。
皇帝回了方才的宴会大殿里寻她,不见她。又风风火火跑去芳华轩,惊吓了一众宫人,还是不见她。福德带着身后的十几个小太监小跑着跟在皇帝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这是在寻找自己的仇人。
芳华轩都没有的话,他一路朝着德丰殿去,急不可耐地推开了大门。
月色下,她背对门口,手撑着石桌静静坐着。当日,就是在这德丰殿的院子里,自己像是发了疯一样对待她。
皇帝走近一些,发现石桌上还有个酒壶,这女人,开溜的时候还顺走了宴席上的酒壶。
元灼发现她闭着眼,小脸通红,这是喝醉了?
跟过来的一众下人正欲进来,被他一个眼神吓退。
他曲膝蹲下身,平视她的脸,果然是醉了。若是自己不来找她,怕是她要独自在这睡一整个晚上。
石桌上的酒壶空空荡荡,她这是喝了多少?
若是以前有人跟福德说,有朝一日皇帝会心甘情愿地背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喝醉的女人,他定然是不信的。可是今日便真真切切发生了。
奴才们只敢远远地跟着,皇上背着醉酒了的谨贵人,不紧不慢地走向自己的寝殿。这模样跟方才心急火燎找人的样子大相径庭,与当日在德丰殿中要杀人的情形也是区别甚大。
元灼走得很慢很慢,背后她亲昵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手臂圈着他的脖子。
“我想回家。。。”她胡言乱语了一路,说的话都令他不悦。
想回家,不想待宫里,想哥哥,想母亲,诸如此类的话。他还只能默默听着。
走进寝殿之时,将殿里的奴才吓了一跳,皇帝背着慕长安一路进了里屋,将她放到床上,脱了衣服直接扔到浴桶里,洗去她一身的酒气,这些他都没有让下人来,都是亲力亲为。
收拾完毕之后上了床榻,将她圈入自己的臂膀,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静静看着她的睡颜。想出宫?想回家?做梦去吧,他才不会让她离开。
丑时刚过,慕长安便醒了,她挣扎着起身眨眨眼,她在哪里??最后的记忆停留在。。。。
借着屋内昏暗的烛光,她看清了身边的。。。人????
“你醒了?”皇帝的声音真实地传入自己的耳朵。
她明明在德丰殿的院子里喝酒来着的,现在却在、却在。。。。。皇帝自己的寝宫????
她、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换过了,妆和钗环都卸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迷茫慌乱之际,纤腰被圈住,拉回床榻。
慕长安手撑在皇帝的石枕头两侧,与他近距离地面对面。微光下隐约能看清皇帝的眼睛。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皇帝提示道,不是要求他带着去江南吗?虽然他本来就要带着她去,而且只带着她一个人去。
说话?说什么话??慕长安疑惑了一会,然后想起陈贵人所说的,要她跟皇帝认错,她才不认错呢,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慕长安翻个身在旁边躺好。这床好舒服啊,这枕头也舒服,被褥也舒服。
皇帝很强势地又要将人圈住,慕长安却借着还未完全消去的酒意努力抗拒着,“好热,我不要!”
皇帝的身体就像个火炉一般,这被子已经很厚了,她都快冒汗了!!
而她这样的抗拒又点起元灼心头的那点怒火,以为她还在闹别扭,加大了手上的劲将人强行拉入怀中“再动试试?”
慕长安抗拒无效,可她真的很热啊!!!没有力气再挣扎,认命地靠在趴在皇帝身上,“皇上,你压着臣妾头发了。”
皇帝闻言,伸手将她的头发尽数拨弄出来,“还要有压着的吗?”
“没了。”
两个人就这样,半月有余没有在一起了,谁也睡不着。
“你这几日躲在芳华轩做什么?”皇帝开口问。
慕长安不想回答,皇帝太强势了,她干脆闭上眼睛,道“困了,睡觉。”
皇帝吃了闭门羹,但也不敢发作,好不容易将人哄了回来,“朕未杀一人。”主动提到了那日的事情。
“唔,臣妾知道了。”
“你以后不许与那太监再在一起。”皇帝又道。
“唔。”他是九五之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咯。
“朕再将那秋千装回来?”她怎么不冷不热呢的?女人可真难哄!
“皇上不是不让臣妾去德丰殿吗?”慕长安没好气道。
.....得,自讨了个没趣。
“下月,朕去江南,你也随行吧。”他主动提起。
一听这话,慕长安从他怀里挣脱了挣扎着做起来,转而压住他,道“是真的?没骗臣妾??”
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皇帝也终于不再绷着个脸,“没有骗你。你怎么报答朕?”指尖已经却解他亲自扣好的纽扣。
慕长安得了这个喜讯,自然好好报答了皇帝一番,叫他心满意足。【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