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咤回到家时, 陆之韵正伏案写作。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陆之韵就先发制人“你先别同我说话。”
吴咤站在门口往陆之韵的卧房里望了一望,问“你在做什么呢?”
说起来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同陆之韵结婚这半年来,陆之韵的卧房, 他竟一次都没进过。
见陆之韵没答,他正要进房间,就被杏儿拦住道“七小姐说了,这会子她有正事, 正有灵感呢, 谁也不让进。”
吴咤只得作罢。
只是, 今日下午的爱情的甜蜜,在他心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此刻,他满心想的是, 既然她爱他,就应当爱屋及乌, 也爱他的母亲。不用他提, 她就应该把吴母接过来一起住。
陆茵梦有的是钱, 吴母只是一个中年妇人, 吃不了多少东西,顶多是添一副筷子收拾一间房每个季节都置办几套衣服的事。
这些支出, 对陆茵梦的家底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吴咤心头的思绪繁乱如麻,一会儿恼陆之韵没眼力见儿没能主动接吴母过来照料, 一会儿又气仆佣们阻止他不让她进陆之韵的卧房。
于是,他就在客厅中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约莫到晚上六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雨声倒还哗啦啦的。
陆之韵在书案前停笔,旋上钢笔的笔帽,双臂伸展,伸了个懒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从卧房里出来。
她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听吴咤带着一点怒气道“我刚从妈那儿回来。”
陆之韵抬眼,却见他又喝了一口酒,脸上满是气恼,双目直逼陆之韵“你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去的时候,她就穿着一件破旧的夹棉袄,在烧得烟熏火燎的碳炉子边一边咳嗽一边缝补衣裳……”
说到这里,吴咤竟有一丝丝哽咽“我听她说,她每次来这边,都被你的仆佣赶了出去,像赶苍蝇一样。”
这是吴咤的策略。
今日,虽然陆之韵诉说了她对他的情感,可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并不觉得能拿住她。这样讲,一是因为吴母的境遇确实令他生气;二是想从道德层面拿住陆之韵,令她理亏,好为他同她接下来的谈判增加砝码,使她有退一步的可能;三么,是他在试探陆之韵,试探她对他的情到底有多少。
陆之韵呷了一口茶,竟是噗嗤一笑。
吴咤红着眼眶看她“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陆之韵脸上的笑此时又变成了微笑,令她似空谷的幽兰一般清雅,又似白牡丹的高贵、纯洁、雍容、华贵。
又是吴咤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的。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原本咱们结婚之前,姑妈对我倒还是客气的,也会奉承我,说些好听的话。自从咱们结婚,她心里可骄傲着呢,觉得你娶了我,是吃了大亏,总以为你除了我,还会有更好的良配。这样一个排斥我的人,我凭什么要让她上门来让我不高兴?”
吴咤目瞪口呆。
愣了片刻,竟是怒从心起。他压抑着心底的愤怒,用低沉的声音道“我原以为,赶走我妈,是仆佣们势利眼,你并不知情……”
陆之韵却勾了唇,微抬了下巴,脸上的笑容扩大“那你可是看错了我。是我一早就吩咐,但凡她靠近我家十米范围内,就赶她走。我从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你……”吴咤气得脸色铁青。
这时候,陆之韵又冷笑道“你自己的母亲,这半年来,你去看过几回?照料过几回?你自己都不上心,如今到来责问我,你自己想想,你占不占理!”
吴咤握紧酒杯,手上青筋暴起,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被陆之韵的带偏了节奏——是的,他做人儿子的都不上心,还让陆茵梦这个做人媳妇的上心,哪有这样的道理?
吴咤眼角都红了,眼眶有些湿润“你竟和我讲这样无情的道理……”
陆之韵垂着眼没说话。
他甚至有些怀疑“你是真的爱我么?”
陆之韵显然也是在气头上,斩钉截铁,语速飞快“不爱!我为什么爱你?你口口声声说着要凭自己的努力让我过上好日子,如今却和你妈一样想着怎么剥削我,我为什么要爱你?”
吴咤死死地盯着陆之韵,指着她“你——”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陆之韵冷笑“怎么?你还想打我么?”
吴咤瞪了陆之韵半晌,陆之韵直接起身,扬脖喊了一声晚饭直接送进她的房间,便气冲冲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砰——”
门被猛地摔上了。
吴咤心头一震,这才意识到,陆茵梦虽说爱他,可全然不是梦中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的陆茵梦。
即便她爱他,也爱得十分有限。并不会为他放低姿态,哪怕同他结了婚,她依然还是陆家的七小姐,是名门出生的小姐,同曾经的吴母一样,有着她作为名门子女的骄傲。
且她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如果他持续给她灌输爱他就要爱屋及乌的观念,也许,他将什么都得不到。
不仅仅是陆茵梦的爱情,不仅仅是将吴母接过来住,假如惹恼了她,她回去冲陆太太陆老爷一哭,直接毁了他现在的事业也不是没可能。
吴咤曾经在心理学相关的书籍上看过一个词——脱敏。脱敏是指减弱心理反应的强度,由过敏状态转化为正常状态。
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通过不断的量变来达成质变。
吴咤又喝了几口闷酒,忍下心中的气,便走到陆之韵的门口敲门。
陆之韵知道是吴咤,她不应声,吴咤只得在门口陪小心道歉。任凭吴咤在外面舌灿莲花,她反而心思清明,心情极好,思路也越发清晰,伏在案前下笔如飞。
约莫二十分钟过去,吴咤在门口说得口干舌燥,陆之韵睁大眼睛,一下也不眨,几秒钟之后,眼睛就微微红了,并盈满了生理上的泪水。
她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泪眼朦胧地仰头望着吴咤“你可知错了?”
此时,吴咤任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消了,心底一片柔软,低声温存道“我知错了。”
陆之韵瓮声瓮气道“知道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门神?吃饭去。”
吴咤连忙应下,他想抱陆之韵的,被陆之韵躲开了。他不疑有他,只当陆之韵仍然在生气。
晚饭过后,吴咤见陆之韵的情绪平定了,方道“之韵,我有个事想同你商量。”
陆之韵眼睑低垂,用骨瓷的小勺子搅动着咖啡,不说话。
吴咤侧着脸看陆之韵,那希腊雕塑般俊美的面庞上满是温柔,循循善诱道“你看,我妈毕竟年岁大了,她一个人在那边,也没个人照顾,我实在不放心。我们把她接过来一起生活,好不好?我会叮嘱她,绝不让她冲撞你冒犯你。”
陆之韵闻言,却是将手里的勺子往咖啡杯里一扔,咖啡的棕色的液体顿时四处溅射,勺子与被子碰撞,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紧跟着那两声脆响的,是陆之韵犹如雨点一般急促的怒声“你是脑子坏掉了?咱们过日子,把你妈接过来算怎么回事?”
吴咤忍着气,微笑着说“我曾看过一个词,叫□□屋及乌。我知道这件事难为了你,是我没能耐,眼下买不起好房子。只是,咱们在这里住着别墅,让我妈住破公寓,将来在外面,未免有人说我不孝,说你不贤。”
他见陆之韵的面色稍稍有些松动了,又添了一把火,道“这些都是次要的。我只求你看在我的面儿上,看在她是我妈的份儿上,帮帮我,别令我做了那不孝子孙。”
陆之韵终于松了口“也不是不行。”
吴咤心头一喜,又见她严肃了脸,说“但我们须得约法三章。”
吴咤微微笑着“咱们家你做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候,他心里有一种精神上的胜利。
虽说过程屈辱了些,可是,他看到了陆之韵对他的妥协。只要她妥协了一次,他就有能力令她妥协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天,她心里眼里全都会是他。
只是,这种得意还没持续多久,吴咤便看到陆之韵利落地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的是约法三章的内容,简要地总结一下,就是以下三条
1、吴母不得进入陆之韵的卧房,未经同意,吴母不得随意进出除她自己和吴咤卧房以外的房间;
2、未经同意,吴母不得将家里的任何物品带出去,不得将外面的任何物品带进来;
3、一旦陆之韵同吴母产生冲突,吴咤需站在陆之韵的立场思考问题,并就中调节,吴母必须无条件服从陆之韵。
吴咤看完上面的内容,不由皱眉犯难“这……”
陆之韵垂头道“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假如你做不到,我不会强求,你妈也不必接进来了。”
吴咤只能满口应好。
在这时候,吴咤才发现,今日的谈话,也许一直在陆之韵的掌控之中。
因为这约法三章,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尽管今日不曾在陆之韵这里获得智商上的优越感,甚至觉得她聪明得有些可怕,但吴咤还是自信的。
不管是早有准备,还是临时被他劝服,都昭示了一件事——陆之韵在为他改变、为他做出妥协。
他们没再多说什么,陆之韵直接回了房间,在信笺纸上写“他真是太蠢了。也许他以我为他做出了让步和妥协,却不知道,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还不知道,他同他那人穷志短的母亲将遭遇什么……”
吴咤得了陆之韵的允准后,立马就给吴母打电话,告知她这个喜讯。
吴母下午除了在各位邻居太太面前炫耀外,还抽时间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她将从前所有能看出贫穷的东西都丢了,只将吴咤为她添置的新衣服、各种必要的证件、她还剩下的一点钱打包好,就等着吴咤来接。
待吴咤的电话来时,她竟是再等不得了,要吴咤立刻来接她。
“好,那您在家等着,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吴咤去叫司机,发现司机早已将车从车库开到门口等着了。他有些诧异,只听那司机道“七小姐吩咐的,说是姑爷这会儿要用车。”
吴咤心头的怨怒再没有了,竟被陆之韵这“打个巴掌给颗枣”的手段弄得感动了。
吴母在家等待吴咤时,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
她又想起了梦中的场景。
她是完全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的,认为他能镇住陆茵梦,从陆茵梦以前让仆佣赶她到现在同意吴咤来接她……这说明她在让步。
让了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将来,陆茵梦的,就是她儿子的,她儿子的,就是她的。
终于,她成功地从媳妇熬成了婆,从此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存在,所有人都要听她的,她又开始作威作福了。
而从前陆茵梦施加在她身上的尴尬和难堪,她将加倍奉还。
吴母满面红光,唇角泛着一点笑,她甚至在脑海里想着,等到了陆家,见到陆茵梦的第一句话,她要说“你不是要赶我走么?我还不是住进来了?作为媳妇,你还没跪着奉茶,没规没矩!”
又或者,她要这样说。
“没想到,你小时候看着还成,长大了竟这样蛇蝎心肠,妄图抢走阿咤,还要虐待我。幸好阿咤是心里明白的,才没让你得逞。”
……
总之,她有很多趾高气扬的话要讲。
她要将吴老爷死亡后,她带着吴咤艰难求生时受过的那些白眼、苦楚,忍受过的屈辱,经年的怒火,全都发泄在陆茵梦身上。
从此,母凭子贵,她就是最牛逼的存在,所有人都要听她的。
吴咤为她挣出来了。
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约莫四十分钟后,吴母等来了吴咤。
她雀跃地吩咐着“就这些东西,我们走吧。”
吴咤靠在门框上,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了,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幽深的目光直视着吴母,有些惭愧地说“妈,走之前,我有几句话同你讲。”
吴母笑问“你要说什么?”
吴咤的目光落到地面“到了茵梦那里,我们都是寄人篱下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忍忍罢。她同意我接您过去,但有几个要求。”
吴咤将陆之韵制定的规则告诉了吴母,只没说自己在发生冲突时必须站在陆之韵那边这一条。
吴母登时大怒,叉着腰,圆睁着双目道“她这就是把我当贼防啊!”
吴咤没说话。
这一点,他也觉得颇伤自尊。
可是。
“如果您不答应,她随时都会将我们扫地出门,我现在有的一切,也会被她收回去。”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吴母怔愣住了。
几秒钟之后,她不得不认清现实,她适才的美梦,就像是泡沫一般,随随便便就被戳破了。什么威风凛凛,也许都只能存在于梦中了。
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让陆茵梦拿走控制权,骑在吴咤的头上。
她决定,到了陆茵梦那里,她要帮助吴咤掌控陆茵梦。
眼下,她木着脸道“你就这样让着她?”
吴咤未及回答,她又道“你要知道,男女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强,对方就弱,你弱,对方就强。你是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一个妇人当家?”
这话说到了吴咤的心坎儿里。
他沉默片刻,道“慢慢来吧,以后,她会听话的。”
吴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同吴咤一前一后,上了车,车子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像是走上了富贵之路。
“咚咚咚——”
吴母的心跳一阵强过一阵,她在心里默默道“我回来了。”那个富贵的世界。
吴咤走后,陆之韵就在书房给庄南生打电话。
灯光下,她靠着书桌,纤白细嫩的手指绕着电话线,说“我尝听人说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但我是最不愿意同人斗的,累心。”
“今天我却有些兴奋,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猜。”
……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庄南生说了什么,陆之韵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响起“我要智斗老妖婆了,今天我要养精蓄锐,明天,我让她知道什么是四面楚歌。”
“对,我是一个坏女人,你怕了么?”
“你们男人总是喜欢乖的,又拒绝不了坏的。同坏的玩,同乖的结婚。”
庄南生的传奇之一,就是能一心多用,经常一边听电话一边听下属的汇报一边批示文件,他可以同时做五六件事,被周围人啧啧称奇。
此时,他正在一边批示文件一边听陆之韵的电话,还同她聊天。
“你这是范了以偏概全的错误。”
陆之韵听见他好听的声音从听筒中响起“我就只同你谈过,还没名没分,并不知道什么乖的坏的。假如你今天离了婚,我今天就能让人上门来为我们办理结婚手续,明天就登报结婚,你敢么?”
陆之韵讪讪地笑了声,连声道“我不敢我不敢。同香城第一绝色结婚,怎么能如此草草?必然要有一个轰动全香城的婚礼,昭告全香城的人,香城第一绝色是我的了。”
庄南生轻轻地笑“你也就嘴上说得好听。一句准话也没有,我只问你,你几时能离婚?”
陆之韵脸上的笑容淡去,郑重道“不会让你等太久。”
庄南生“我以为,我已经等得够久。”
陆之韵抓了一把头发,幽幽叹了口气,问“你爱我么?”
电话那边的人给了肯定的答案。
陆之韵又说“爱我就信我。”
庄南生一时无言,两下都陷于静默,片刻后,庄南生低低地“嗯”了声,陆之韵突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她道“说来也奇怪。最开始的时候,每次见你,每次想起你,总想同你做。现在,好像没有情人间的事,只这样说说话,好像也挺好。”
庄南生的笔顿住,喉结微滚,吐出两个字“人渣。”
他控诉“你这算什么?始乱终弃?”
陆之韵抗议“难道不算爱的升华?”
庄南生冷笑“你倒不必把腻了说得这样好听。”
“嘟——”很快,电话被挂断了。
陆之韵错愕地望着被挂断的电话,不禁咋舌庄美人的气性竟越来越大了,居然屡次三番挂她电话?
她皱着眉头,想着要如何同他生气、如何不理他,又否决自己的方案。
实在是舍不得。
几分钟后。
杏儿敲门“七小姐,庄六爷来了。”
陆之韵开门,便见庄南生冒着浑身的寒气站在她的卧房门口。
下一瞬,他走了进来,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其他仆佣们刚想议论,想起这里的宅规,便只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多说。
陆之韵给他们双倍的工钱,要求就是一切都要照她说的做,且不能在背后议论她的事。
因此,他们虽觉得吴咤有些可怜,在利益的诱惑下,到底没人多说什么,后来,渐渐地也学会了狐假虎威,借陆家的势,在吴咤吴母等他们看不起的“下等人”面前耍威风。
时下虽提倡人生来平等,提倡自由,可根深蒂固的阶层观念到底不容易转变。
门内。
庄南生脱了外衣,陆之韵早已把他搂紧,笑嘻嘻地在他耳边道“今儿你来了,可别想走了。”
他们往浴室去。
热水从喷头中撒下,在他们身上形成一道道不尽的水流,似不尽的绵绵情意。
庄南生肌肤微粉,低头凝视着陆之韵,问“不是说,没有这样的事,只说说话也不错么?”
陆之韵犹自镇定,盘紧了他,惹得他越发狂野的同时,言语不成声儿地说“不这样,怎么诓你过来?”
其实,那一瞬,她说的那些话,是真心。
只见了人,她便做了兽。
他们还没从浴室中出来,就听到客厅传来了一阵喧哗。
紧接着,吴母和吴咤的声音传来。
仆佣们正严词令吴母换鞋,吴母骂他们不懂规矩,吴咤劝吴母,又同那几个仆佣说话,叫他们别放在心上。
随后,吴母就室内的装潢点评了一番。
陆之韵在庄南生耳边道“继续。”
庄南生咬了咬下唇,蓦地被陆之韵吻住了。
在蓬蓬地上升着的水雾中,陆之韵轻声说“将来,可不许你看她年纪大可怜她、救济她。”
庄南生的胸腔微微震动着,低声儿问“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一个良善人么?”
陆之韵乜斜了眼瞧他“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只知道你是一个美人。”
庄南生毫不讳言“我是一个商人。”
“嗯?”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不管用什么手段,别人可以亏,我不能亏。”就是在陆之韵这里栽了。
陆之韵嗤嗤地笑“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应。”
“咚咚咚——”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陆之韵的声音仍然压得很低,渐至于没有,只剩下微微的气声儿“用力。”
哗啦啦的水声中,混合着“啪啪啪”的声音,有些异样,但隔着两重门,吴咤并没有听出来。
没多久,吴咤听到了陆之韵有些绵软的声音“有什么事?”
吴咤在门口道“我把妈接过来了,你要出来见见她么?”
陆之韵扬声喊“明天再见。”
随后,她如软脚虾一般,落进了庄南生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结束后,庄南生很生气。
她坐在床边吹头发,庄南生精赤着身,一言不发。
陆之韵便从他身后抱住他,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问“亲爱的,你又在生什么气?难到是怪我不够持久,比你到的次数多么?”
好没正经的话!
庄南生冷着推她,却推不开。
他低声,冷沉地问“我是你的工具么?”
“当然不是,”陆之韵身子一滑,跨坐在他身前,捧着他的脸问,“怎么这么说?你见过有人利用工具搭上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
但。
庄南生绷着脸说“我们这是在偷情。”
陆之韵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也不是头一次,好刺激的。”
这是哪里来的山精野魅?
庄南生终于绷不住,扑倒了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微地上扬。
他是一个从不吃亏的商人。
哪怕在她身上栽了,总要找回一点。
在陆之韵隔壁那间房安顿下来的吴母听到响动,只觉着这房子看着挺好,隔音却不太好。
她并不知道,她的房间同陆之韵的卧房,在装修之初,就让工匠动过手脚。这里稍微一点细微的响动,吴母住的那间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是第一天晚上,吴母并不知道吴咤住在楼上,和陆之韵不同房。
虽然刚进来的时候挑过刺,可她对她的房间还挺满意。
她心满意足地入睡,准备从明天开始调教陆之韵,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听隔壁传来了床上的响动声,随后,是男女之间那事儿的声音,甚至还有像拍手似的“啪啪”声。
她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陆之韵绵软娇媚的声音,当即红了一张老脸。
听到声儿,不由得便想起她的阿咤同陆茵梦在床上的光景,思维再一发散,场景便成了她同早已过身的吴老爷。
她正处于四十出头的年纪,又青春丧偶,时隔多年乍一听这样的声音,当即有些打熬不住,抱紧温软的被子……
翌日一早。
吴母又听到了陆之韵房里同昨晚一样的声音,她老脸一红,低声骂了句不知羞耻,穿戴上,从房里出去,又听不到那声儿了。
仆佣已准备好早点。
见吴咤衣冠楚楚地从楼上下来,吴母脸色一变“你住楼上?”
吴咤点头“有个得道的老道士说过,我和茵梦是前生的冤孽,今生在一起注定不得善终,唯一的破解之法,是一年之内不同房。”
吴母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她似乎想确定什么,回了自己的房间,果然又听到陆之韵房里那极其细微的声音。她凝神听了一会儿,看墙上的一幅画有些不对,她并不知道这是陆之韵提前做过手脚的,只觉得和环境格格不入,就拿开了,却见薄薄的一层纸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圆洞,从圆洞中看过去,因为被物体遮挡,依稀能看到,陆之韵正同当初她在婚礼上见过的那位香城第一绝色庄南生颠鸾倒凤。
她捂住嘴,心头震怒,万万没想到,陆茵梦非但对她态度恶劣,竟然还给她的阿咤戴绿帽子!
吴母简直是出离了愤怒。
但她懂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能打草惊蛇的道理,当下捂住嘴,略略平定了心绪,再打开门出去,却见吴咤已三两下解决了早餐,提着公务包要出门了。
她叫住吴咤“阿咤,你等等,我有两句体己话要和你说。”
吴咤道“来不及了,我约了人,有事。中午有个应酬,就不回来吃饭了。”
吴母张了张嘴,正要阻止吴咤,吴咤已换好鞋,风一样地走了。吴母体会到了吴咤的忙碌,在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看着吴咤匆忙的背影,心头的愤怒之后,竟然有个声音在嗤笑——
没想到,阿咤看着聪明,倒是个傻的。
不过,阿咤虽傻,她这个做妈的,就要替他把好关。
一阵汽笛声后。
吴母“哐哐哐”拍响了陆之韵的房门。
“陆茵梦,你给我出来!”
庄南生动作一顿,陆之韵就道“别停,不管她。”
那门响了许久,吴母的手都砸痛了,她要用其他摆件砸时,仆佣们便道“亲家太太可仔细着些儿,你手上的这个雕像,是七小姐花几万块钱拍回来的,砸坏了你陪得起么?”
吴母怒,到底还是放下了,又骂仆佣们狗眼看人低。
半小时后。
陆之韵穿好衣裳出来,庄南生跟在她身后,也出来了。
吴母当即就想上去抓打,可慑于庄南生的气势,愣是没敢,只眼巴巴地看着这个金尊玉贵的男人气定神闲地吃完早餐,同陆之韵交换了一个早安吻,泰然自若地从这里出去了。
玄关的门关上,吴母当即指着陆之韵就骂“你无耻!”
随后,她什么脏骂什么,诸如“淫娃”“荡妇”之类的词层出不穷。
陆之韵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由得她骂,待她骂得累了,陆之韵方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
吴母气得了不得“我要把你这些腌臜事告诉阿咤!”
这时候,陆之韵抬眼看她,仍旧微笑着,却令吴母感受到了寒意,只觉得眼前这个美女的年轻女人像是美女蛇一般。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仿佛是全香城最有教养的人“不,姑妈,你不仅不会告诉阿咤,你还会掩护我。”
吴母冲上前来,要抓打陆之韵,但刚一动作,就被两个壮年仆妇拉住了。
“你做梦!”
陆之韵将咖啡杯放回托盘,脸上的笑容扩大“姑妈不明白道理,我就和姑妈仔细掰扯掰扯。如果你告诉了阿咤,我和他的婚姻就破裂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会在阿咤怨恨我的情形下,还留你们在这里。你们会被我赶出去,同时我还会怕阿咤将来发达了报复我,所以,为了永绝后患,我会动用我们家的关系,断了阿咤的资源,你们会失去已有的一切。只要你告诉了阿咤,你不会再有豪宅住,不会再有仆佣使唤,你们会比从前更贫困潦倒,我会让你们连工作都找不到。”
吴母双目暴突“你怎么能……”
陆之韵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我当然能!”
她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母,说“所以我说,你非但不能告诉阿咤,你还不能让他察觉到我的事,你要帮我瞒着。除此之外,你不能再对我大呼小叫,平时要叫我七小姐。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叫你站着,你不能坐着。”
吴母彻底被陆之韵镇住,一想到她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心里有再大的怒火,也熄灭了。
她不想再做穷人。
不想再吃不饱穿不暖,不想再看外面那些人的脸色,不想再被人奚落。
见她差不多想通了,陆之韵又说“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手指头,这一切,都没有了。你也别想着给我下毒,我死了表哥就能继承我的财产。我早立了遗嘱,我死后,财产全还给陆家,我爸妈也会收到一封信,他们会照我的遗愿,弄垮表哥,让你们一无所有。”
吴母垂头丧气,顿时便如那破了气的皮球一般,气焰瘪了下去。
而陆之韵的那些仆佣们,则面面相觑,甚至于,她们见没人,事后悄悄议论了一下。
“七小姐也忒厉害了。”
“这事儿虽然做得不地道,但是让人看着还觉得挺爽的。你看那老妖婆那个样儿,昨晚还趾高气扬的,这儿不好那儿不满意的,今天被七小姐修理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虽然这事情有点过分,但我觉得七小姐很帅气。”
……
因为快要到年节,黄莺儿已放了寒假。
自从陆之韵同吴咤的婚礼之后,她再没见过陆之韵,倒是吴咤的消息听了很多。周围人最开始是觉得这个年轻人上进,可他和陆之韵结婚真的迈入这个阶层后,周围人又都看不起他,他遇到了阶层壁垒。
但没多久,吴咤就化解了。
黄莺儿又听到了周围人夸吴咤。
吴咤的动向,她了解得一清二楚。一如她从前猜测的那样,嫁给吴咤后,陆茵梦每日里除了看戏跳舞就是同其他的太太奶奶们打牌,成为寻常妇人了,再没一丝儿灵气。倒是吴咤,借着陆家的人脉关系,竟是扶摇直上,不仅仅将公司办得很好,还开起了分公司,逐渐被这个圈子认可。
甚至于,有些人开始夸陆茵梦有眼光,会相人,嫁得好。
黄莺儿却觉得生气。
她早有计划,只是从前没有时间实施。但现在,她有时间了。一如她从前所想的那样,她将夺走吴咤,让陆茵梦认识到,她选择婚姻选择这样一个混账,放弃自我性灵的觉醒有多愚蠢。
在她看来,对吴咤,对于和陆茵梦这样一个光华不再,从珍珠变成鱼眼珠子的女人抢人,她简直是手到擒来。
这天中午,是黄家的园会。她和姐姐黄雁儿都收到了邀请,于是她精心打扮了一番,雄赳赳气昂昂地赴约了。
将吴母接来陆茵梦这边,吴咤心里总算是放下一块儿石头。早上,吴母有些怪异,并未令他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他忙得脚不沾地,中午去黄家的宴会,一是为拓展人脉,二也算是一种放松,同时也是通过社交体验他人态度的改变,来验收他过去这半年的成果。
在宴会上,他感受到了别人因为他目前已获得的一些财富和远大的发展前景所带来的尊重。
他应酬过一帮人,点燃一支烟抽上,心里正想着陆之韵,想她昨日在车子后座看着他,说她爱他,想到她为他妥协,愿意接吴母过来一起生活,心里便泛起一丝丝甜蜜和一丝丝得意。
迟早有一天。
他会利用她的爱,将她改造成最理想的妻。
他正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忽听一个年轻而清脆的女声道“好久不见。”
抬眼一看,是黄莺儿。
她仍旧梳着学生头,窄窄的脸蛋儿,尚未发育完全的身材,偏偏身姿轻盈,像是梁间燕,带着青春的、活泼的气息。
许是因为梦中事记得太清,想到梦中席天慕地花阴下的第一次,吴咤的喉结当即就滚动了一下。
她微笑着,带着翩翩风度,说“好久不见。”
黄莺儿在他身旁坐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吴咤在社交场上,对女士说话一向是非故意却带着些儿撩拨的“自然是等你来同我说话。”
黄莺儿清亮的双目望着吴咤,一怔,旋即低了头,面颊上泛起些儿娇羞的红晕,旋即轻轻打了下他的手,道“你也只会口头上说些好听的话。半年了,也没见你来找我。”
吴咤捉住她的手,轻声说“这不是怕你不理我么?”
黄莺儿娇嗔道“你们男人的嘴,是最会骗人的。”
这时候,她的目光一溜,另一只手突然探过来,吴咤闪躲不及,闷哼了一声,眼帘间,黄莺儿面颊通红“你竟然……我信你了。”
吴咤用外套挡住,不让别人看清他们的状态,轻轻地抽气“大小姐,你先放手好不好?”
黄莺儿偏不“又没人看见。”
吴咤忍过一阵酥一阵麻,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昨天下午陆之韵在后座上对她说为了他的事业,她愿意等一年的模样,想起她的轻颦浅笑,狠了很心,抓住黄莺儿的手拿开,轻声说“我结婚了,请你自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今天的情节很挑战三观,别骂我[凄凉]
骂我也不会改的,大纲早定了(顶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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