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付西然被闹钟吵醒。
太阳还没出来,窗外天色昏暗。她迷迷糊糊地摁掉闹钟,手撑床坐起来。耷拉着眼皮靠在床头醒神。
一时间,房间只剩下秒针转动的滴答声。
她揉揉眼睛,上半身探出去摁亮壁灯。感觉到腰间紧紧的束缚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粉红色外套的两只袖子绑在腰际,袖□□缠着打了个丑丑的结。
付西然糊里糊涂地把袖子扯开,身上是皱巴巴的校服,昨晚竟然就是这么睡的。
她拽着拉链慢吞吞地脱下校服,到衣柜前找衣服穿。
早就约好了今天去夏瑶家里彩排。明天校庆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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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呼吹着,水泥路上铺着厚厚一层积雪,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付西然穿着雪白的长款羽绒服到站台,搭公车去夏瑶家。
参演话剧的人有五个。夏瑶、付西然、向西向南一对双胞胎兄弟,另外还有个叫明逸的男生。明逸是个大忙人,在排练时候总是缺席,一共也没到过舞蹈室几次,让夏瑶十分头疼。昨晚夏瑶跟他商量半天,他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很可能还是不来。
付西然到了夏瑶家,果然来的人只有向西向南。四个人在夏瑶家卧室排练,夏妈妈帮他们准备午餐。
叽叽喳喳的一上午过去了。
午饭还没上桌,几个人暂时到客室休息。看了阵电视,夏瑶提议去试穿明天的衣服。
衣服是夏瑶托妈妈买的,买来后一直放在夏瑶这里保管。
向西向南没有异议,三双眼睛一起看向付西然,付西然点点头同意。夏瑶兴冲冲地进卧室拿出几套衣服,分发出去各自试穿。
两个男生都是西装,夏瑶的是民国学生装。而付西然要穿的是一条红色舞裙。裙子是吊带的,裙摆很长,直坠到脚踝。布料薄薄的。
付西然换完衣服在镜子前磨蹭了好一阵。拉拉裙摆扯扯吊带,不太好意思出门见人。
外面等了半天,夏瑶迫不及待地拍门催人了。她深吸口气,不得不硬着头皮推门出去。
夏瑶眼睛瞬间亮了,惊叹:“付西然,你这身材也太好了吧!果然找你没错!”
两个男生也盯着付西然多看了一霎。
付西然不自在地拽拽裙摆,垂下眼睛,睫毛长而浓密,微微翘起来。
“太合适了太合适了!”夏瑶自顾自道:“你锁骨也好明显!啧啧,肉都吃哪去了?”
夸了一会,掉头问两个男生:“你们说好不好看?”
向西支吾着没有说话,向南挠挠头发,含糊了一声:“啊,好看。”
正好这时候夏妈妈上来了。
夏瑶灵机一动,跑过去拉夏妈妈:“您被特聘为我们的化妆师了!来,化妆师上班上班!”
夏妈妈年轻时候做过好几年化妆师,进过影楼,跟过剧组,还当过明星的御用化妆师。生孩子后精力不济转了行,但技术没忘。在家里有个不大的化妆间,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付西然长发放了下来,被打理成卷。闭着眼坐在镜子前,等夏妈妈给自己涂抹眼影。夏瑶偶尔替妈妈打打下手。
两个男生坐在不远处捧着手机玩游戏,时不时瞥她们一眼。面上不在意,心里好奇付西然会化成什么样。
门铃忽然响了。
夏瑶说:“我去开门。”说着放下手里东西跑了出去。
她出去没多久,夏妈妈说:“好了,睁开眼睛看看。”
付西然睁眼,两个男生忍不住望了过来。
夏妈妈手搭在她肩膀上,对着镜子欣赏了一阵。感叹:“小姑娘底子真好,皮肤嫩得能掐出水了。年轻就是好啊。”
付西然又不自在了。
好在夏妈妈只夸了这么一句没再继续说了。她从镜子捕捉到向西向南投过来的眼神,问:“轮到你们了,你们两个谁先?”
向西向南呆了呆,绝望地对视一眼:“……阿姨,我们就不用了吧。”
夏妈妈直起身体:“别扭扭捏捏的,快来一个。”
付西然注意力也转移到他们身上,起身让出位置。两人谁都不好意思过来,你推我我推你。夏妈妈干脆亲自上阵抓了一个,摁在梳妆台前坐在。
这时门开了,门外是夏瑶和明逸。夏瑶说:“我们最难请的大少爷终于来啦!”
明逸懒洋洋抬眼,而后目光定在付西然脸上,好半天没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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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们就穿着身上这套衣服排练,夏瑶说这样有仪式感。明逸嗤之以鼻,坚决不肯换。但没中途逃走,极难得地全程配合。
冬天天黑得早,没到五点钟就开始暗了。
他们在排练最后一次,夏妈妈在准备晚饭。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没想到快结束的时候突发变故,门忽然被重重砸了几下。
夏瑶听见了,愣了愣,脸瞬间煞白。也没解释一句,马上奔出房间。
付西然迟疑了一瞬,跟上夏瑶。剩下三个男生紧接着也从卧室依次出去。
夏瑶开了门,摔进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男人四十多岁,身上衣服乱糟糟的,领带歪歪扭扭。脸通红,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手臂胡乱一甩,碎了个花瓶。
“妈——”夏瑶一边蹲下去扶男人,一边冲厨房叫:“我爸爸又喝多了!”
男人把她挥开,她踉跄着往后倒。
付西然上前一步把夏瑶扶住,微微蹙眉。
夏妈妈已经出来了,夏瑶直起身对他们说:“对不起,今天的排练就这样吧。实在是——”
话没说完,醉酒男人吐了一地。夏妈妈扶着夏爸爸起身,男生们自发上去帮忙。夏瑶也赶紧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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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瑶家乱起来了,付西然衣服也没顾上换,把羽绒服穿在裙子外面匆匆离开。好在衣服长,垂到小腿,这样穿也不透风。
向西向南一道回家,付西然一个人去站台。走了几步,不经意回了下头,发现明逸推着单车在她后面跟着,车轮压过地面。
四目相对,总不能当没看见。付西然抬起手弱弱地向他挥了挥:“嗨……”
明逸微微一顿,推着单车加快脚步到她身侧。
付西然真后悔自己刚才回头。
沉默着走了一段,明逸说:“上来?我送你回去?”
说完补充:“反正顺路。”
付西然纳闷地瞅他一眼。他们很熟吗?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就要送她回家了?
“不用了。”她默了默,指着前边的站台:“我等公交。”
明逸没说什么,点点头:“哦。”
两个人一起走到站台,明逸还跟着她。她停下,他也停下。把单车固定在身侧。
付西然看了他好几眼:“你……”
明逸面无表情,微微侧头表示自己在听。
付西然问:“你不走吗? ”
明逸沉默半刻,语气平平道:“顺路。”
“……”付西然没话说了。
天越来越黑,街灯一盏盏点亮。
不知道怎么回事,付西然等的那辆公车一直没来。风吹着,她脸冻得发僵,呼吸间吐出白雾。
马路上车一辆接一辆过去,组成一条发亮的车河。付西然暗中摸摸衣袋里的零钱,不够付起步价的。
又瞥了眼明逸,这人仿佛中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只手臂始终倚着单车。
真是个古怪的人。
付西然不由自主地向另一边挪了挪。
不知过去多久。
就在付西然快忘了明逸存在的时候,他开口了:“我送你吧。”
“……”
像是怕她不信,加重了语气:“真的顺路。”
安静了一阵。
付西然抬手揉揉冻僵的脸,“那好吧,谢谢你啦。”
明逸脊背一松,长腿跨上单车,等着付西然上来。付西然斜坐上去,手攥紧冷冰冰的车座。
手指很快冻得没知觉了,身前明逸背挺得直直的。顶着风骑单车,丝毫不见吃力,好像不冷也不累似的。付西然暗暗佩服。
一个斜坡,明逸加快速度。付西然胆战心惊地绷直身体。
单车呼啦一下滑过去,她脸猝不及防撞上明逸的背,他后背好硬,全是骨头。
接下来的路平了,付西然坐直,一只手揉揉发红的鼻子,窘迫地向明逸道歉。明逸嗯一声,语气没有起伏,好像并不在意。
很快到了江家。
付西然长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艰难地喊人:“明……明逸。”
明逸侧头表示自己在听。
付西然:“我快到了,在这停吧。”
说话间身旁驶过辆车,付西然瞥一眼,是江现的。
明逸停下了,身体歪着。付西然跳下车,红红的指头插进衣袋取暖。
站定后向明逸道谢:“明逸谢谢你啦,明天见。”
明逸冷淡地嗯一声,掉头骑向相反方向。付西然望着他的背影纳闷,他不是说顺路的吗?
身后突兀地响起噗嗤一声笑。
付西然迟钝地眨巴几下眼睛,回头,林枝枝笑吟吟地对江现说了一句什么。江现沉着脸,投过来眼神非常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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