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
红衣女子并不敢与之相视,只想他早早离去:“妾身久居陋室,与世隔绝,上神怕是问错人了。”
润玉从袖中取出那副在省经阁看到的画像,展示红衣女子面前:“近日偶得一副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
画中女子一席装扮,巧笑嫣然,却是与红衣女子现如今的装扮一模一样,只是红衣女子脸上多了一块大大的伤疤,显得额外丑陋。
“咦?这画的是娘亲啊。”
在红衣女子身旁的孩童吃惊地看了一眼画像,说出了众人都不敢说出的事实。
润玉早就猜到了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生母,此时只不过是更加确认了而已,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许多的困惑还未解开。
“可否让我与洞庭君单独一叙。”
彦佑领着孩童慢慢地退下了,邝露也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退至门外。
润玉待其他人都退下之后才说起自己的猜想:“画中女子手腕上的这串灵火珠乃天界至宝,世间为存两件,一件天帝大婚时礼聘天后,另一件则赠给了这画中女子,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这一句藏尾诗海誓山盟,情深意浓,簌离二字想必仙上并不陌生吧!”
“我..”红衣女子哑口无言,
“落款处是天帝陛下早年间的别号‘北辰君’,这个称号只对极为亲密之人才会如此自称,何人能得天帝亲绘肖像,又以别号赋诗,聊表深情。”
红衣女子想起旧日那些美好的日子,不禁陷入回忆,那是一切痛苦的开始,亦是自己陷入情爱的开始。
“鼠仙受审时,曾多次提及簌离名讳,天帝天后神色很是反常,这位簌离仙子与天帝是何等关系想必是不言自明了吧。”
“小神自幼在省经阁苦读,六界人物、掌故,皆过目不忘,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偏偏毫无印象,就和我儿时的记忆一样,了无痕迹,看来这位簌离仙子是我幼冲之年渊源极深的一位故人,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这个人、这个名字,也一并忘记了。”
红衣女子也就是当年的簌离,听言鼠仙和天后猛然醒过神来,当年润玉走失之后,自己不顾躲藏,到处寻找却被一把大火差点活活烧死,幸而得到水神相救,被告知天后带回了一个天帝遗失在外的孩子回到天庭,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现如今她的润玉长大了,只要她再杀了旭凤,就可以像天帝陛下坦白一切,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们母子了。
现在还不行,她不能认,在旭凤死之前她绝对不能认润玉。
“上神多思多虑了。”
润玉没想到便是如此,眼前女子还是不肯与自己相认。
“果真的是我多思多虑吗?天帝龙族修火系法术,小神也是龙族,却是修水系法术,如此推断,小神的生母当是水族人,而这画中的簌离仙子,踏浪捉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而诗中所提到的鲛珠便是人鱼泪说化,正巧小神也有一串,自幼携带,从未离身。”
簌离张口也想认下来,说出那句憋在心口的话。
可是我的儿,六界皆认为孩子出生的本体不是父亲就是母亲,可他们不知龙族的孩子是个例外,龙族孩子的本体是由父母灵力强大来挑选的,你生父是天帝是龙族,生母却是法力平平的水族,所以你本体是一条龙,但那旭凤不是,天后再怎么厉害,也强不过天帝,可她的儿子却是和她一样,是凤凰。
这个秘密还是她从水神那里偶然得知,水神当初也只是随口的一提他的师尊曾经说过:龙生龙,凤生凤。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水神与簌离谈话间不经意的说了出来。
簌离却被这句话缠绕了许久,想起当初天后把她派去天帝身边时的种种诡异的要求,越发疑心,为此她查找不少龙族和凤族的密辛,查了七百多年,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个残旧的密辛里面记录了此事。
凤强龙弱,则其子为凤。
但为娘还没查出旭凤的生父是何人,还不能告诉你一切真相,为今之计只能等娘先把旭凤杀了,杀了他,娘自会告诉你一切的。
簌离故作冷漠道:“簌离早已经死了,上神又何必再做深究。”
“当日鼠仙赴死,看似蓄谋良久,要为死去的簌离仙子复仇,表面上也离间了帝后,重挫了鸟族,但在小神看来,这布局缺了些章法和远见,实则并未真正撼动鸟族根基,更像是天后发难时,牺牲鼠仙的金蝉脱壳之法。追根溯源,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簌离没死,非但没死,还身居幕后暗中蓄力,策划了一次又一次的行动针对天后。”
簌离心感宽慰,我儿与天帝当年真像,一样的智计无双。
“夜神诸多推断不过是推断罢了,上神请回吧!自从当年笠泽一场大火,你的母亲便早已不在了。”
润玉深感无力,慢慢地收起那副画像:“这几千年来,在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自己的生母,我原以为,母亲是爱我的,只是因为当年迫于情势,才骨肉生离,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是如此的退避三舍,视我如同陌路。”
“是我妄想了,太自作多情。”润玉话语中充满了了对自己的嘲讽。
簌离背过身去,早已泪流满面。
为娘怎么会不爱你,可是为娘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不能让你涉身险地。
“如今母亲另有孩儿承欢膝下,润玉无意纠缠,我只是想当面问一句,若我真是母亲的耻辱,母亲又为何要生下我,为何要折磨我,抛弃我!”
簌离终是转过身来看向润玉,泣不成声。
润玉扯开衣襟,露出自己身上丑陋的疤痕:“这是当年母亲刮我鳞片时所留下的伤疤,其它地方的鳞片都已长了出来,唯独这块逆鳞之肤,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
簌离哭泣着颤抖着伸手想去触摸那令人心痛的伤疤,被润玉侧身避开。
“世人皆知龙之逆鳞不可触,我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仇怎样的恨,才会让母亲对亲生骨肉下此毒手。”
簌离濒临崩溃,捂住自己的双耳大声喊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你走,你走,你走啊!”
润玉声音发颤,在簌离面前重重一跪。
簌离被逼迫着不停地后退。
“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今日再拜,以还生母养育之恩!”
簌离崩溃哭喊:“你不是我儿,我不是你娘,快走,快走啊!!”
礼毕,润玉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鲤儿?”簌离望着润玉离去的身影温柔地喊出他的小名,企图像是小时候那般换回一句‘娘亲’,一个奔向她的身影。
可这次注定不能如愿了。
听到那声熟悉的叫喊,润玉垂下眼眸,片刻,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门外彦佑带着孩童看着润玉出来,一言不语地一步步往外走,那步伐充满着沉重,带着浓浓的哀伤,让人开不了口。
洞内传来簌离一声声的痴喊。
“鲤儿”“鲤儿!”“鲤儿”...
那叫声如此的撕心裂肺,叫人不忍,浓浓的母爱把这声声叫喊淹没。
邝露跟在夜神后面。
‘咚!’的一声,泪珠滴落的声音想起。
那是龙的眼泪。
润玉不知不觉回到他与安宁初次见面的湖边,他心怀万事,却无人可诉说。
邝露:“殿下不必克制,殿下若需有人陪着,邝露便留下,殿下若想一个人静一静,邝露便离开。”
“我没事,我只是记起了一些儿时的事情。”润玉看着这片湖,“据我刚刚下凡已经快要两个时辰了。”
邝露不知润玉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还是如实回答道:“正是。”
“我该去接她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润玉的身影已经不见。
人间
安宁一反常态地恢复了精神,已经可以坐起身来面色红润的说话了。
可周围的人却是强颜欢笑,他们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之际,再无任何可能了。
“我走后大家可都千万不要为我伤心太久啊,我只允许你们记挂我一段时间就够了,最多,最多一年好不好。”
傅相擦拭着安宁的眼泪:“说什么傻话呢。”
“舅舅以后要好好吃饭,挑食不好,要每天开开心心的,不要总是皱着眉头了,你看你额头又多了一条皱纹。”
傅相抓住安宁戳着他眉间瘦弱的手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安宁这才笑开:“大表哥。”
“我在!”傅寻生应着。
“大表哥也该娶媳妇了啊,不知道以后会栽在哪家姑娘的身上了,不过大表哥这么好,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傅寻生轻轻弹了一下安宁的额头:“好,等定了你大嫂,带给你看看,让你把把关。”说是弹了一下,其实也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额前的发梢。
安宁被头发痒了一下,没忍住瞪了一眼大表哥。
傅寻生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