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孙妙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孙语兰轻嗤一声, 低下头开始用食。
见她如此,孙妙竹连忙向孙柳月招手。
孙柳月一袭牙色袄裙, 从窗前走到桌边下首落座, 她抿唇,对孙妙竹道“多谢。”
孙妙竹忙道“应该的。”
孙语兰在旁冷哼, 倒是没再拿话刺两人。
等用完膳, 天色已黑, 小宫女们又进来收拾。
孙语兰忍不住拉住其中一个,问“这位姐姐,可知太后什么时候才召见我们呢”
小宫女只笑道“奴婢不敢妄自猜测。但如今姑娘们既进了宫, 就算不见太后,也早晚要见陛下的, 安心等着就好。”
她这话说的巧, 一时间孙语兰高兴不少, 又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银锭“多谢姐姐, 借姐姐吉言。”
小宫女翻手收下, 同其他人道“收拾完了就走罢, 别扰了姑娘清梦。”
又对孙语兰说“一会儿混堂司的人会送东西来, 姑娘沐浴了,便早些睡,养养精神。”
等宫女们都走了, 孙语兰在床边坐下, 同二人道“你们都听见了那宫女说, 早晚咱们也能见到皇帝陛下呢。”
孙妙竹在一旁捧着她“语兰你生得最美,陛下必定一见倾心。到时候还要你多多提携我们两个才是。”
“这是自然。”孙语兰轻哼,又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样貌明艳,比眼前清汤寡水的孙妙竹和孙柳月,可易得男人喜欢多了。
“是呀,况且你嘴巴也甜,人又聪明。以后这宫里,谁不喜欢你方才那宫女姐姐,不也同你说了许多关心的话么”
孙语兰嘴角高高扬起“那是我爹教的我,有钱可使鬼,何况是人要不是我给了她几两银钱,她哪会同我说这些”
原来是这样。
孙妙竹一时讪讪。
“对了,”孙语兰记起宫女同她说的事,“一会儿什么混堂司的东西送来了,我可得先洗。”
她皱眉敲着腿“从小到大,我还没走过这么多路呢也没人给我敲敲。”
抬起头,孙妙竹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赔笑道“我倒是有心,可惜我手笨,没得把你敲疼了。”
三个人都是分宜来的,互相知道对方的根底。孙妙竹家里是做灯笼的,日日与竹条篾片打交道。孙语兰一听,也嫌弃起她来。
“孙柳月。”没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孙语兰倚在床头,趾高气扬道,“你过来,替我敲敲腿。”
一时耳房内没了声音,也不知道孙柳月去了没有。
房外,金缕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跟她回去。
等到了东南角的井亭,金缕才叹道“这柳月姑娘,倒是可怜。”
自幼失持失怙,寄人篱下,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却还被人如此刁难。
底下的宫女应道“是呀,正经还没有名分呢,就这么颐气指使的。”
金缕看了一眼那开口的宫女“你也可怜,巴巴儿地赔了好意提醒她,人家却把你比作鬼呢。”
答话的就是方才被孙语兰拉住的那个小宫女。
只见她涨红了脸,又羞又气,将银锭从袖子里拿出来“谁想着她的钱了我这就还给她去”
“糊涂。你这一去,可不是告诉人家,咱们在听她们的墙角么”
这话一说,小宫女一时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金缕扬了扬下巴“收着罢,都这么说你了,这钱,就当她偿你的。”
小宫女嗫喏“多谢姑姑。”
“走罢,该回娘娘房里去了。”
几个人便跟在金缕身后,依次离开。
这么一折腾,剩下没跟孙语兰说过话的,也思量着要避开她。
毕竟人家可是当面好话一箩筐,背后却很会骂人呢。
等金缕回了孙太后身边,将这事一说,原先对几人还无感的孙太后,也是直皱眉。
“这人是怎么选的虽说要找几个好拿捏的,但这样又蠢又莽撞的,连哀家都看不下去了。”
忽记起这事是孙名宵去办的,孙太后又怒道“倒是蒙了霄儿的眼了。”
金缕赔笑道“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着这样顺眼,哪里知道背地里的心思呢名宵少爷到底心善,不深究,看不出来也是有的。”
孙太后嗤笑“顺眼你倒叫她过来,让哀家瞧瞧。”
于是尚未洗漱的孙语兰,被人火急火燎叫到了孙太后的寝房里。
孙语兰并不知孙太后为何忽然叫她过来,但想起这是三人中的独一份,她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民女孙语兰,拜见太后娘娘。”
孙太后坐在锦凳上,看着孙语兰行礼的模样,先嫌了几分“笨手笨脚。”
虽不知孙太后叫她来的原因,但听见孙太后这口吻,孙语兰连忙又磕了个头“民女知罪,求太后娘娘指点。”
孙太后转回身去“下去罢。”
指点什么一副狐媚样子。
糊里糊涂又被赶了出去,孙语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连忙拦住一个要往回走的宫女“姐姐,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宫女将自己的手抽出,冷硬道“不知道。”
孙语兰又小意笑道“姐姐,这可是我的错了,瞧。”她从荷包里摸出几粒碎银,“还请姐姐告知”
那宫女却连看也没看,转身就走了。
“姐姐”孙语兰正要喊,又想起孙太后在里面,她急忙闭紧嘴巴,却在心里不平。
嚣张什么不过一个为奴为婢的。
暖阁里赵宜安折的梅花,放了三四天,仍是清香扑鼻。
赵宜安住在臻祥馆里,每日来此,都要凑近去摸摸,闻闻。
这日,她正站在香几前轻嗅,金公公忽进来禀报。
“陛下,长乐宫派人,将三个姑娘送来了。”
通炕上的赵陆,停下笔,问“到哪儿了”
金公公躬身“正在抱厦等着。”
赵陆便点头“叫进来罢。”
等说完这句,他才想起赵宜安仍在暖阁里。
赵陆放了笔,转头对赵宜安道“这会儿先这样。你回臻祥馆,等明日再来。”
赵宜安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赵陆开口就是让她走,她一时懵了,立在原地没有动。
“叫人进来,带她回去。”
金公公应是,转身出了暖阁,等再回来,身后就跟了延月和应秋。
二人行了礼,上前来扶赵宜安“姑娘跟奴婢走罢。”
赵宜安忽蹙眉,明白过来是什么事。她抬眸,望了一眼背过身去写字的赵陆,最后收回目光,咬唇跟着两人走了。
等赵宜安离开,赵陆先问“孙语兰是哪个”
上回让金公公问的事已问明白了,赵陆自然知道是谁说,赵宜安跟孙家那个磕破头留下的孙碧菡一样。
金公公回“是其中穿红的那个。”
赵陆便放下笔,活动着手腕“叫进来罢。”
因此孙语兰四处打听,又四处碰壁,直到一日,忽听见说孙名宵要进宫。
“这样也太莽撞了些。”
听了孙语兰的打算,孙妙竹禁不住劝她“孙大人进宫,定是朝政上的大事,你这样贸贸然去打扰,岂不是”找死么
孙语兰却不听“我又不是闯进暖阁里,只是等孙大人出宫时,与他照个面儿。”
孙妙竹实在不敢放她去“这也不好。既进了宫,咱们就都是陛下的人了。孙大人虽助了我们,可是也算外男,怎么敢私下见他”
“陛下的人”孙语兰冷笑,“如今还未晋封,你就以为自己是陛下的人了”
她从窗口看了一眼养心殿正殿的方向,道“倒不如跟着我,去孙大人面前晃一晃,叫他想起咱们三个人,在陛下眼前提一句,也好早日定下名分。”
孙妙竹还想再劝,但孙语兰铁了心要攀孙名宵的东风,她也拦不住。况且她又不是不明白,为何孙语兰如此按捺不了。左不过见赵姑娘将自己比下去,病急乱投医罢了。
孙语兰太蠢,太后娘娘那里都议定了的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何苦去蹚这趟浑水反倒惹人嫌。
这会儿自己劝也劝了,面子已经做足,若孙语兰自己赶着出头,以后遭了事,她也有了推脱的名头。
思及此处,孙妙竹便道“也是,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倒是我一味地小心了。”
孙语兰不耐烦“你只说你去不去罢”
孙妙竹神色为难“我倒想去。但这几日睡在这里,难免有些想家,身子也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行了行了,”孙语兰打断她,“我自己去罢了。”
说完话,孙语兰便自己先走了。孙妙竹起身相送,看着她的背影,不免开始思量起以后的事。
她不可能一直依附着孙语兰,何况孙语兰这样的性子,出事反倒牵连到她。
这次孙大人进宫,若孙语兰败了,她定然要离了她。若没有败,自己也得再寻他处。
那个孙柳月倒是不错,只是一直看不透她的心。
孙妙竹慢慢想着事,不知不觉将一个早晨度过。
养心殿暖阁。
金公公奉上热茶,孙名宵接了,道“多谢金公公。”
“不敢不敢,孙大人言重了。”
赵陆坐在宝座上,面露喜色“二哥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孙名宵在家行二,赵陆过继到孙太后名下,论年纪比他小,又为了显得亲昵,便喊他二哥哥。
听见赵陆的话,孙名宵笑道“陛下如今已登大宝,万人之上,君臣之礼为先,以后还是免了这些哥哥弟弟的称呼。不然倒不稳重。”
赵陆道“我听二哥孙大人的。”
又问“孙大人进宫,可为了什么事母后那里你去了没有我有心想去看望,只是朝中事务冗杂,我又才接手。”赵陆叹了口气,“真是忙不过来。”
语气间似乎颇为烦恼无奈。
孙名宵便说“陛下年少,这些事尽可以慢慢学。”
赵陆却笑“有孙阁老在,我自然不担心这个的。”
“祖父历经三朝,只是资格老些,难免会有力所难及的地方。陛下也不可过于倚重,倒是靠自己安心。”
赵陆一笑,也不说什么。
客套话说完,孙名宵就亮出所图“臣今日入宫,也正为太后娘娘的事。”
“哦”赵陆好奇,“为母后的什么事”
“先前陛下登基,太后娘娘不放心陛下起居,便择近处的长乐宫住了进去,也好方便照顾陛下。现在已入了冬,明年春天就要选秀,到时宫里进了新人,太后娘娘再住在西六宫里,倒是不好了。”
赵陆听了,点头若有所思“还是孙大人思虑周到。我却没想到这个。”又笑道,“怪不得母后疼你。”
“太后娘娘自然也疼陛下。”
赵陆便对金公公道“你亲去一趟长乐宫,就说我之前愚笨未想到。现下恭请母后移居咸熙宫,母后喜欢什么时候搬去,就什么时候搬去。二十四衙门也尽可吩咐办事。等母后搬过去了,我再替她办席祝贺。”【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