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嫚娘说的?”周谨惊讶了片刻,嘴角突然带上了些许笑意,“什么时候你也会信嫚娘跟你说的话?我以为你早该看清了嫚娘,对她说的话该有最起码的分辨能力!”
许姝哼了一声,“她左一个公子吩咐的,右一个公子交待的,仿佛不信她便是不信你,你说我是信她呢?还是不信她呢?”
“你信我便好!”周谨忍不住脱口而出。
许姝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继而似若无事的继续搅动着手里的百合莲子羹,“我只信我自己!”
“那庄离……”不知怎的,周谨心里突然冒出了庄离的名字,而嘴也不经思索的便吐出了这个名字,话一出口许姝尚未有反应,他自己心里先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起来,让他不由想起曾经在他的面前,许姝对庄离的信任一览无余。
“提他做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潇洒快活呢,怕是连我死了都不知道!”许姝轻描淡写一句便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也是,按照公函的速度,“许姝”病逝的消息这两天也该递到京城去了,在庄离眼里,许姝已经是个死人了,庄离已经成了许姝生命里的过去,这样想着,周谨心里才略好受一些。
吃完了饭,许姝又问道,“我这一病可有耽搁你的正事?”
“无妨!不是什么要紧事!”周谨凝了凝眉,却还是安抚了许姝。
许姝又岂会听不出周谨话中的安抚之意,“你不会顾及我的情绪就说这种言不由衷的话,你骗不了我,也更骗不了你自己,我这身子也不是三两天就能经得起奔波的,你要是有事只管去忙你的去,我在这里等着你!”
“不用,你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周谨看了眼许姝,似有探究之意,却又似不忍深究。
许姝心里一滞,怕周谨觉察到什么,便不再多好,正巧玉珠送来煎好的药,“姑娘,该喝药了!”放下药玉珠飞快跑了。
听着玉珠匆忙的脚步声,许姝不解道,“玉珠走这么快,是怕我吃了她不成?这么怕我?”
周谨自然不会说玉珠这样表现是因为他在的缘故,当初玉珠下毒害许姝不成反被识破,之后又不死心的想用苦肉计诬陷许姝,被他狠狠教训一顿,若不是许姝点名要玉珠服侍,他才不会轻饶了玉珠。
“别打岔,快喝药!”
许姝端起药碗闻了闻,“这大夫开的药倒也对症!”
久病成医,药香同源,许姝又是常年跟药材打交道的,多少也懂一些医理。
“快喝!”周谨催促着,见一旁备着蜜饯,便端在了手边准备着。
许姝却将药碗放下了,并推的更远了,神色哀伤,“药再对症又能如何?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周谨怔了一瞬,再开口语气满是温柔和怜爱,“先喝药,其他的以后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许姝听话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周谨忙将蜜饯喂进她嘴里,许姝含着蜜饯,皱着眉头一点一点渐渐松开,“这蜜饯酸酸的正好,不似旁的那般甜腻!”
“挽风说你爱吃青梅蜜饯,特意给你买的!”周谨自己吃了一个,却被酸的皱眉,暗想许姝怎么处处与人不同,连喜欢吃的东西都跟旁人不一样。
“挽风这妮子怎么什么都说!”许姝虽然说的是责备的话,但是面上却并无不满,可见并不是真的在埋怨挽风。
周谨笑看着许姝抿着薄唇娇嗔的模样,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满足,是惬意,是喜悦,“傅二哥今年春上酿了青梅酒,说等我回去了一起煮青梅酒!”
“今年的青梅酒你怕是喝不上了!”今年周谨应该是不会再回京了,自然喝不上今年新酿的青梅酒。
“青梅年年有,总能喝上的!”虽然已经谋划多年,但是时机尚未成熟,周谨只能等,而他也等得起。
许姝听出了周谨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笑而不语,将口中浸满药味儿的蜜饯吐了,又拿茶水漱了口,这才转脸向着周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周谨也觉察出来了,心里一暖,许姝是怕药味儿熏着他了,所以刚刚说话的时候脸一直是侧着的,现在漱口了才对着他。
“你去歇着,我去处理点儿事!”周谨抽搐了片刻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扶许姝,如果他表现的太亲昵会不会反而让她心生怀疑呢?怀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要去找嫚娘?”许姝撑着下巴问道。
周谨迟疑了片刻还是承认了,“先前不知道她的心思,后来看来她一片忠心的份儿便也忍了,只是她却再三耍心机,把我当傻子,如今更是意图离间你我,再难容她了!”
许姝叹了口气,并不为嫚娘求情,且先不说嫚娘是咎由自取,弄走了嫚娘,于她而言本就是有利的,不然她又何至于在周谨面前明明白白的告嫚娘的状呢?
“想必嫚娘跟你也有些年月了,知道了你许多秘密,处理的时候可得留神了,别让她泄了不该泄露的东西出去!”
周谨一笑,“你倒细心,这一点儿我一早就防着了,这里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你一个!”
许姝诧异的看了眼周谨,他是如何瞒住的?还瞒了那么久?
周谨不知不觉的就将之前本不欲向许姝解释的事合盘托出了,“平凉是军事重地,如果柔然人挥师南下,平凉将是大胤的最后一道防线,既然我已经做了决定要离开柔然,就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必须要阻止柔然人的铁骑踏进平凉!这几年我每年都会抽空来这边部署,为了方便落脚和藏身,我就从别人手里买来了这个春满楼,佯作是外地来此经商的,其实只是为了借这烟花之地的混杂隐匿行踪而已,至于嫚娘和玉珠她们本是要被卖到前面去的,刚巧我买了这里,缺两个婢女掩人耳目,就把她们两个要了过来,她们也以为我就是个四处奔波的生意人,打发了也没什么!”
几年前周谨也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吧,那个时候便能有如此深谋远虑也实属难得了,原来艰苦求生的人并不止她一个,许姝对周谨的了解似乎又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