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士大队长从立柱的阴影后走到圆桌前,右手握拳,拇指不卑不亢地划过双眉,朝在座的领主行了一个军礼。他的嘴角略显狰狞地抿着,阴森的眼神不怀好意地落在波格丹身上。
波格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但是利斯塔已经朝他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双手粗暴地握住了他的双肩。波格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呼痛,他就被利斯塔从椅子上狠狠地揪了起来。利斯塔用标准的骑士近身擒拿手法反剪住波格丹的双臂,将他的脸按在冰冷的圆桌上。利斯塔的手指抠进绷带的缝隙当中,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冷笑,而后狠狠一扯——
“撕拉!”绷带松松垮垮地飞散开来,波格丹还算有点腱子肉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没有新伤,也没有旧创,只有丰润的血色。波格丹拼命地想挣开利斯塔的钳制,他犹如一条脱水的鱼不停地在圆桌上弹动。但是利斯塔毫不费力地掰开了他的双臂,双手撕住他的衣领,将那一身贵族华服剥下。于是一个中年人略显苍白臃肿的身体彻底暴露在会议室冰凉的空气中,像是一只营养过剩的雏鸟,在一众瑞文斯顿领主不知所措的眼神中瑟瑟发抖。
“血战脱逃哈?”利斯塔的喉咙响亮地响了一下,鄙夷地一口唾沫啐在波格丹光滑的背脊上。他双手离开了波格丹,后退几步,拇指再度划过双眉。亚历克西斯公爵朝他点了点头,利斯塔重新退回立柱的阴影中。
“我还不了解你吗,波格丹?”亚历克西斯公爵伸出手,捏住波格丹的半边脸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波格丹被恐惧填满的眼珠,“当年在碎冰桥,你的说辞是布伦努斯动用了全部兵力冲击防线,你率部抵抗良久,终于因局部兵力不支,让布伦努斯打开缺口。”他的语气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将陈年旧事一点一点拔丝抽茧,“我当时信了,没有追究。但是如此辉煌的战果,萨里昂人怎么会甘心隐瞒呢?虽然传到北境时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失真,不过并不难还原——实际上,波因布鲁王立学院与瑞恩骑士学院里都将这场战役收录进战例教材中,内容非常详实,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尤其是碎冰桥一役,那些学究们是这么描述的:‘当时火之名将率领的狮骑士看似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建制,但实际上他们已经不剩下多少战马了。还算精力充沛的战马只剩下四十匹。而这四十匹战马,以及他们的骑士,在碎冰桥突破战中充当了坚实而炽热的矛尖。他们一举凿穿了波格丹伯爵的防线,而后烈焰的洪流汹涌而过,波格丹伯爵在意识到回天乏术后第一时间逃之夭夭’——我就说到这。”亚历克西斯公爵松开手,波格丹的脸上出现了两条清晰的红印,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呜咽一般的呻吟。亚历克西斯公爵略显嫌恶地甩着手,目光转向克洛维斯侯爵:
“所以我很好奇,时至今日,会是什么样的蠢货还会相信一个逃兵的说辞,甚至在圆桌会议上声援他?少说有三千人?如果有这么大规模的部队出现在瓦尔雪原,我会不知道吗?”
克洛维斯侯爵脸色铁青,却不敢跟亚历克西斯公爵咄咄逼人的眼神对视。他不自然地转过头,狠狠地朝波格丹身上啐了一口,起身离席。
亚历克西斯无动于衷地看着克洛维斯侯爵摔门离去,他缓缓扫视着圆桌:“我之所以让波格丹前往波因布鲁,是断定预兆之狼不会为了一支小部队冒险下山。虽然事与愿违,但是我坚信我最初的判断没有错。预兆之狼出现在瓦尔雪原并非是有预谋,有目的的,波格丹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瓦尔雪原。”
“弗罗斯特,你的意思是?”格雷戈里四世说。
“有人撩拨了预兆之狼,他生气了。而波格丹就是一个不幸的出气筒——你还要在圆桌上趴到什么时候?”亚历克西斯公爵做了个不耐烦地手势,利斯塔立刻上前把波格丹从圆桌上扯了下来。“带他滚蛋,顺便把近几个星期瑞恩城门的进出记录带给我。”
利斯塔点了点头,拖着波格丹离开。
“我想,我大概知道撩拨预兆之狼的人是谁。”圆桌旁,有人犹疑地举起了手。发言者坐在一张几乎要没入立柱阴影的椅子上,看不清具体的面容。举起来的手暴露在灯火下,布满了树皮一般的皱纹。五指微微蜷缩着,呈现猎鹰勾爪的形状。格雷戈里四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第一时间没有听出这个声音的归属,反而是亚历克西斯公爵轻轻挑了挑眉头。
“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伊凡勒斯伯爵。”他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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