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有问题想问我?”
杯中茶包浸润出柔和红棕颜色, 淡淡茶香随着白雾热气缭绕升腾,将男人棱角分明面容也模糊的柔和。乔双鲤手里握着刚坐下就被抛过来的雪碧,感觉连日以来躁动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小朋友,别愣着啊。我可待不了太长时间,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嗯……嗯!”
顾临安似笑非笑的调侃让乔双鲤连忙回过了神。握紧塑料瓶, 他挑拣着练习绝望黑火的进度谈了几句, 又说到之前在模拟训练以及杀死山乳鼠时,看到的异样景象。
顾临安耐心地听他讲完, 在听到乳鼠化成人形的时候, 他眼眸深了深。
“还有就是,王老给了我一把枪……”
乔双鲤转身拿下来背包,从里面取出来了枪匣, 像是捧易碎物品的似的把枪匣放到了桌面上, 冲着顾临安的方向推了推。
“他说让我留下来防身,但我也不会打枪。这把枪留在我这里几乎就是浪费……”
乔双鲤的目光飞快从顾临安缠满绷带的手上扫过,就像蜻蜓掠过水面。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上全都被雪白绷带缠满, 隐约还可看到几道焦痕。
事实上在之前给那金棕大缅因洗澡的时候乔双鲤就觉得不对,它有些地方完全不让碰,胸前白毛上除了泥土外似乎还沾染了血迹。
接到顾队电话,乔双鲤临出门前鬼使神差的,就把王老送给他的枪匣装到了背包里。结果他刚进门就看到了顾队缠满绷带的手, 以及又贴上抑制剂贴的脸颊。乔双鲤差点忍不住担忧就想直接出口去问。
但又想到顾队任务几乎全是机密, 那即将出口的问话堪堪止在了喉咙口, 又吞了下去, 却蛰的心脏麻麻痒痒,人坐立不安。
面对顾临安深沉的目光,乔双鲤有些拘谨忐忑地把匣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本来犹豫的想法一下子坚定下来。
“他说这枪能打到空兽,我在学校里其实挺安全的。那个……顾队如果你不介意……”
“小乔同学,你想把这枪送给我?”
顾临安一下子笑了,他挑眉打开枪匣拿出那把漆黑勃朗宁,动作熟稔的转了个圈,侧头看向枪线内侧,眯起眼睛。
“金色标识……嚯,这可是好东西啊。”
顾临安摇了摇头,戏谑看向乔双鲤,那勃朗宁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就仿佛玩具一般。
“小乔,你可能不知道一把金色标识的王家武器价值多少。当初在苏富比拍卖会上,只是银色标识……”
“如果不能用的话,在我看来价值就等于零。”
乔双鲤罕见抢了顾临安的话,十分认真答道,面对顾临安的目光少年羞赧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
“顾队,你出任务肯定很危险。这把枪如果放在你身边,我也……”
未出口的话有点肉麻,乔双鲤实在说不出口,转言道:
“您如果拿着这把枪的话,肯定能比我杀更多老鼠。”
顾临安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他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枪被放回枪匣。顾临安郑重把它推回到乔双鲤面前。
“这把枪,还是你留着。”
见乔双鲤还想开口顾临安抬手制止,他无奈揉了揉额角,亮了下满手绷带叹气道:
“小乔同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可不是受伤,只是抑制力量的一种手段而已,就跟我脸上的抑制剂贴纸一样。你顾队我怎么可能连鼠崽子都揍不过。”
“要是真有一天我都沦落到那地步,那老鼠也就该统治地球了。”
“可是……”
“行了,咱俩大老爷们,别搞那煽情的一套。”
顾临安在大老粗兵痞子里混的久了,最不擅长应付这种认认真真又乖巧贴心的小孩。几乎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两个物种一样。让他简直是无从下手。
所以说,我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来特战教学的?
顾临安懊恼想着,不容置疑的又把枪匣子塞到了乔双鲤怀中。他痞笑着挑眉,瞥了瞥乔双鲤下三路,意味深长开了个兵痞都懂的黄色玩笑。
“男人可不能没有枪。”
然而乔双鲤的笑话辨识区域却全在老掉牙的冷笑话,一时没反应过来。面对乔双鲤有些茫然的目光,顾临安心中又叹了口气,莫名有种挫败感,眼瞳中神色却柔和了下来。
“不会开枪的话,等我闲下来可以教你。”
“还有别的事吗?”
“实际上,我还有点问题……”
抱着枪匣,乔双鲤嘴角抿起,有些迟疑。说起来经常做噩梦还因为恐惧被吓得几近崩溃这种事情,要说出去还真听起来像小孩子才有的问题,实在是怪丢人的,而且也不知道顾临安会不会相信。
毕竟向他这样经常战斗在外的,那里有心情去管别人做什么噩梦呢。但是想到反复出现的那尊圣母像,乔双鲤犹豫,最终仍忐忑开口。
“你说最近经常做噩梦?”
顾临安并没有笑出来,他身体前倾,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不置可否:
“然后?”
“我每次濒临崩溃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看到一座教堂。”
乔双鲤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了,硬着头皮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抖搂出来,当说到教堂圣母像和那捧着金红火焰的神父时,顾临安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他抬手示意乔双鲤暂时停下,拨出个电话。不久有人敲门,小心翼翼送来一个漆黑提箱。
回到桌前,顾临安戴上了手套。打开箱子从里面小心捧出来一尊石雕圣母像放在桌上,正面对乔双鲤。石雕圣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下半身残破不堪,只有从胸部往上的地方较为完好。
她娴静微笑着,就跟蒙娜丽莎的画像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在微笑。
“对,就是她!”
乔双鲤噌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小尊石雕圣母,脱口而出:
“我在排练室看到的也是它!”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英国神秘学家墨菲·科特里在英国威尔士卡马森郡几个小镇创立了上帝之母静修会。‘微笑圣母像’就是他们的标志物。他们在二战期间大肆招揽信徒,信奉世界末日将至,基督已死,玛利亚才是唯一真神,追随者唯有投身烈火才能重归圣母怀抱。”
“上帝之母静修会被英国定为邪·教,后来在1947年,包括教主墨菲在内的159名成员怀抱圣母像,在贝尔法斯特大教堂广场前自·焚。”
顾临安说道,他将一个密封袋放到乔双鲤面前。在真空保存的密封袋中有一张黑白图片,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边缘已经发黄。图片背景是巍峨华丽至极的大教堂,以及惊慌失措的路人。在大教堂前广场上,有一团团黑色痕迹。
乔双鲤甫一见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毛骨悚然的恐惧恶心感涌上心头。那全都是人类被烧焦的残余物!大片黑色灰烬被风吹的飘起,从照片中还能看到未完全熄灭的火焰。
而在这之中,似乎隐隐藏着许多银白色的光点。乍一看以为是老照片失真。
“在英方苏兰场调查下,上帝之母静修会外看是邪教,实则教徒全是被梦乳鼠侵蚀的傀儡。微笑圣母正是梦鼠座下曾经第一门徒,掌管黑色梦境。这些东西。”
顾临安手指在剪报上那些银白光点上点了点。
“都是梦乳鼠。”
“那……那我做的梦……”
乔双鲤磕磕巴巴,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一直以来被他视为避风港的教堂竟然是敌人老窝!还有那圣母雕像……
想到当初自己差点被引诱走到雕像面前,乔双鲤背后全是冷汗,再无保留立马把全部都告诉了顾临安。
“……而且,我每次进教堂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个神父!”
他告状似的急急说道:
“那个神父手里捧着蜡烛,每次都能把我吸引过去。他会不会也是梦鼠的什么门徒?怪不得我每次都看不清他的脸,那蜡烛火是不是也不对劲?”
“冷静,冷静,呃——神父还是可以信任的……”
顾临安干咳了两声,他把雕像转了弯,将背面转到桥双鲤面前。乔双鲤心脏砰砰砰跳的飞快,拧开盖狠狠灌了口雪碧,入口却暖暖的,像是被暖气烤过一样。他目光盯住雕像背后,在她戴冠冕花环的脑后,有个深深的弹坑。
周围全是火焰灼烧的裂痕,却并不是焦黑,而是奇异的金红火斑,宛如岩浆一般。但奇异的是从前方根本完全看不出来。那圣母的整个脑袋似乎从中间被分成两半,火焰弹孔的裂痕在雕像脑中炸出了一个凹坑。
“这里,曾经有微笑圣母留下来的梦魂。”
顾临安戴手套的手指点了下圣母雕像后脑中央。
“有这玩意在,圣母雕像就会产生出护卫它的梦乳鼠,通常有十二只以上。而十二只梦乳鼠聚集到一起,就能初步将猎杀者拉入梦境。这种雕像只有七个,按苏兰场的记录,在梦鼠死亡后他们应该已经寻找到了全部的雕像,并且分别镇压在各大教堂地下。”
“但是……那我看到的……”
“喏,这儿就是我08年从金三角一个毒·枭手上缴获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个东西,整个贩·毒团伙都被噩梦搅得不得安宁,等我带队过去时大半人都吞枪自杀了。”
“老鸽子们从来不靠谱,剩下的谁知道有多少还在教堂底下。”
顾临安把全都收回箱子里,手指交叠成塔,抵住下颌。那双幽深黑暗的眼注视着乔双鲤,外专注。他仔细询问了一系列问题,例如‘第一次做噩梦的时间’‘看到教堂的时间’等等。末了,顾临安站起身,拎起挂在旁边衣帽架上的双排扣黑色风衣。
“走,我跟你去那儿看看。”
十二月,雪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下,铅灰色阴云密布,洋洋洒洒鹅毛般雪片从天而降,特战西式建筑的尖顶和透亮玻璃上行覆满了雪花,看上去仿佛中世纪的城堡。
甫一出门乔双鲤就被寒风吹了个满脸,呼气全是成了白雾。不过多日来练习王氏太极初有成效,融融暖意从身体最深处溢出,就仿佛里面藏着个火炉。头上一暖,被戴上了毛绒线帽,顾队人高马大的插着兜走在旁边,如果再带上个墨镜,简直就跟从黑客帝国里走出来一样。
他们俩都是长毛猫,尤其是缅因,对于寒冷有一定抗性。顶风冒雪走到排练室那里,周围教室还全都封着,有专人看守。顾队的身份简直是活招牌,低头钻过封锁线,两人进到了排练室里面。
房间仍旧同第一次进来一样,宽敞干净,经常被打扫的样子,但却莫名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令人心生不适。因为校方对这件事的重视,排练室里大部分东西都被封锁了起来,数目名称全集结成册。
“你说房后隔间里,有一尊圣母像?”
顾临安翻阅着册子,抬手把门外守卫招了进来。听闻顾队亲自带着乔双鲤到来,负责这一事件的李主任马不停蹄赶了过来,镜片上全是雾气都来不及擦。听到询问,他皱眉道:
“我们在查封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圣母像,而且能量测试仪也并没有出现异常反应。”
“但是那时候我明明看到……”
“凡是和梦鼠相关的东西,都有现实和虚拟两种存在。尤其是圣母像这种东西,一人看到,另一人没看到,再正常不过。”
“你们没和它们实战过,不知道也是正常现象。”
顾临安漫不经心道,他绕着房间踱了一圈,步速极慢,走走停停。一直到那隔间门口。
“小乔。”
“我在!”
高大的男人侧过头,乔双鲤急急抬头一下子对上了他的眼睛,呼吸一滞。顾临安眼瞳深处仿若跃动着火焰般绚烂的金光,令人目眩神迷,几乎要被吸去全部的心神。
“枪,扔过来。”
顾临安简短吐字道,长臂一扬凌空接过被抛来的枪,黑色风衣扬起弧度,手指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拨开保险,燃起火光,落下时枪口一横直指隔间阴影处!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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