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羽光忠正信誓旦旦, 但缪宣还是很在意这位所谓的“魔王”织信宗岐。
以羽光忠正这个不学无术的架势, 连他都知晓名讳的人一定是将来的霸主。
因此不论是这个哉雪禅师还是那个织信宗岐, 都属于高危人群。
这个世界妖鬼横行, 缪宣的建模又是限额极高的付丧神,他的目标们不可能只是人类。
织信宗岐将是一方领主,而那个“刀鬼”又是谁呢难道是什么大妖怪吗或者说和他一样也是付丧神刀子成了精
羽光忠正身边无人可用, 而且他能得到的信息是受到拦截的,近在身边的出羽国毫无音讯,那位远在远江国的织信宗岐如今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想要得到两者的情报都很困难。
缪宣屡次去询问哉雪禅师, 但他就和缝上了嘴一样,什么都不说, 只默默弹琴。
这死样子让羽光忠正无可奈可, 倒是缪宣静下心来听了整个夏日的琴声。
早春已经过去,灼热的夏日来临, 而时局的动荡却远没有停止。
区区一个出羽国愣是成了两方小势力兵戎相见的宝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或好或坏的消息传入本丸,津前和后田的战争打得热闹, 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毕竟是小规模战役, 再焦灼的战争一个季度就差不多结束了,在夏日即将结束时, 津前国战败的消息也随着蝉的声音传入了本丸。
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兵家胜负,而是非常不体面的失败。
津前大名的独子大公子在战场上差一点被敌方猛将割了头,不过有属下忠心护主, 津前大公子原本油皮都没破。
按理说差点被杀不是大事,战场上一切皆有可能,但偏偏在生死存亡之际,这位大公子尿了裤子
这个时代崇尚视死如归的勇气和武力,津前大公子两者都被人踩在脚下,可不得成了天大的笑话
于是羽光忠正快乐地多吃了两碗饭。
缪宣看着这孩子幸灾乐祸的样子,挺无奈的“不论哪一方胜利出羽国仍然在战乱中。”
羽光忠正摸了摸下巴“啊,确实是这样,但是一想到那津前大名和他那儿子被人追杀,我就忍不住笑出声啊。”
这么点大的小男孩做出这种痞里痞气的样子,竟然还有些可爱。
“而且津前亲泰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尿了裤子,脸色惨白、两股战战。”羽光忠正不怀好意地道,“你看,那些追随他出征的幕僚和家臣可是好好欣赏了一下少主的威仪。”
缪宣发现这孩子的性情挺眦睚必报的,心里有一本小册子,记仇得很。
于是缪宣忍不住打击了一下他的信心“他们的失败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干。”
“是啊。”羽光忠正大大方方点头,“但是这就意味着津前大公子的疲软无能龙枪,你看我现在可是津前家的义子,你不是说过吗,在这个时代里义子也不是不能继承家业。”
缪宣一愣“你是想”
“虽然津前家的家臣讨厌,但是这总是一笔可观的财富。”羽光忠正丝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出羽国迟早是我的,津前家么,也不能浪费。”
这小子,自己都还没得到自由呢,就已经开始谋算津前家的家业了。
野心足够,就是不知道日后他会因为这份野心走到哪一步。
羽光忠正一看龙枪不仅明白了他的暗示,还一脸很懂的样子,顿时放心“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迂腐的枪,看不上津前家的东西。”
缪宣失笑“怎么会”
“因为你总是自称浅川家的枪,浅川家不是鼻孔都在天上么”羽光忠正小小声说完,然后眉飞色舞拍胸脯,“你看我们的战线如此一致,认我当主人怎么啦”
缪宣没理会他的习惯性宣言,只给他分析“既然这一次津前战败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应当会用你,而羽光幼子是很好的牌面,后田家应当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了你。”
“要的就是这个”羽光忠正狡黠一笑,“我等着津前亲泰来找我的麻烦。”
随着战场上的军队逐渐撤回,津前家的本丸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奇怪,风雨欲来,侍从们都夹着尾巴,生怕哪天犯了忌讳或者被主人厌恶。
不过在这种环境也不是坏事,羽光忠正似乎被遗忘了,夫人挂心她的丈夫和儿子,腾不出精力来恶心这个义子。
由此可见羽光忠正在这位夫人眼里也不是多重要的小角色,那些恶心人的事情也不过是下人们懂得了主人的意思后自作主张。
缪宣如今已经不仅仅只是背后灵了,他可以跟在羽光忠正周围三米的距离内,也可以停留在阿青遗物所在的院子周围,他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凝实的灵体,只要灌注精神力就能够触摸到除羽光忠正以外的其他事物。
最少一年,他应该就能现出身形且自由行动了。
近日津前家的主力军队终于从战场上全数撤回,津前大名也带着大公子回到了本丸,在他召见了一系列家臣又处置了一批人后,津前大名终于想起了羽光忠正。
羽光忠正再一次被召到那个会议室中,津前大名端坐在主位上,这一次下面拜伏的不仅有老面孔家臣们,而且还有他的老师们。
津前大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郁“犬千代,坐到我身边来。”
这一次羽光忠正身后跟着的已经不是侍从了,而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武士,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把不听话的质子扭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羽光忠正倒也没有折腾,而是板着脸,迈着小短腿走到他的位置上。
大名威严地询问“我离开本丸已经数月有余,你的学业完成的怎么样了”
羽光忠正才不是被吓大的,他挺胸抬头“这些人的教学都太无聊了,我不要学”
摆明了一副不配合的模样。
于是大名就开始装模作样地斥责了“你这孩子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你的父亲可是文武双全、智计多谋的忠信公你怎么能厌恶学业,不学无术呢”
这话听听就罢了,指不定做这大名内心正在咒骂已经死去的羽光忠信是短命鬼。
于是羽光忠正耿直了脖子,一副你算老几的憨样“反正我不学”
他不摆出这模样也就罢了,场下的老师们都纷纷厌恶地皱眉羽光忠正折腾老师的功夫可是从今至古的,次次都能让老师气氛不堪,闹罢课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津前的大名便叹气,将自己的难处体现的淋漓尽致“忤逆长辈厌恶学习”
他摇着头,像是多么心疼似的“日后你要怎么收回出羽啊”
大名如此作态,立刻就有老师出列,在下方长跪伏首不起“主公您的幼子太过顽劣我等无法授课”
这一变故让羽光忠正一愣,而缪宣却立刻明白了这是要把羽光忠正顽劣厌学的标签彻底敲死。
羽光忠正懂得的道理津前大名也知道,大公子刚犯下大错,而作为他的“弟弟”、出羽国真正的继承人,犬千代怎么可能有好名声
津前大名立刻怒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们枉为人师”
接下来的情节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样,臣子们纷纷出列,一遍遍重复着学生的顽劣与无可救药,大名假意震怒,一个个斥责,又是遗憾又是失望。
家臣们包含恶意的视线在这一刻全部集中在幼小的男孩身上,那是讥讽与嗤笑。
羽光忠正冷冷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气愤地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错,他是讨厌这些老师,他是反对这些敷衍的课程,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们污蔑的借口他们凭什么
而就在这时候,羽光忠正突然感到肩膀上一沉,龙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在意,我才是你的老师,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不过是再简单的一句话,却奇异地平息了他的惊怒,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委屈。
羽光忠正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从小到大,只有他和人好勇斗狠、孤军奋战的时候,哪里还有人会在他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去维护他
姐姐恐惧暴力,只会一次次劝他别打了,但他这样做才能保护他们,否则孤儿院里的日子哪能这么好过
假如只有羽光忠正一个人,他应该会仇恨、会愤怒,但绝对不会有委屈这样古怪又脆弱的情绪。
那些一直压在心底的,从穿越以来的惊慌、再也见不到姐姐的思念、取代了犬千代的愧疚、被侮辱欺凌的仇恨不甘、出人头地的渴望一切感情好像在这一刻都重新翻涌起来了。
龙枪的手一直按在他的肩膀上,羽光忠正低下头,让自己什么都别听。
闹剧还在继续,一位位老师出席,纷纷历数着顽劣的羽光遗孤,津前大名不再辩解,任由他们唱念做打。
直到最后,几乎所有教导过羽光忠正的老师都在主位下士下座道歉,唯有坐在末席的哉雪禅师一动不动。
津前大名的视线锐利地扫倒了他身上,这位禅师起身行礼“小公子在琴艺上颇有天赋。”
说罢他就坐下了,没有斥责也没有推波助澜。
津前大名不满地收回视线,琴艺上的天分无关大局,但是这个禅师的不识时务让他很不喜欢。
这一场大戏也差不多该有一个结局了。
津前大名转身看着身边的小男孩,看到他深深低下的头,内心满足又不屑。
什么羽光忠信忠信公他唯一的爱子也不过就是个这样的玩意儿罢了,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有点傲骨又如何呢打折就好了。
津前大名就和一个好父亲一样,他森严地俯视着这个小孩,突然间就抬起手狠狠抡在他的脸上
这一声闷响直接把男孩打得身子一偏。
“和你的老师们谢罪”大名大声训斥,“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这又是什么态度”
羽光忠正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疼痛滚烫的侧脸,耳朵中嗡鸣作响,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什么都听不清,那个大名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龙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一紧。
主位下的臣子们开始假惺惺地劝阻,主位上的大名连连摇头,而那个被一掌打歪了的孩子却久久无法回神。
“顽冥不灵知错不改”津前大名盖棺定论,“顽劣啊。”
“退下吧,犬千代,你真是太让我、让出羽的老臣与百姓失望了。”津前大名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今以后,你便好好学琴吧。”
上一次羽光忠正是被侍从和武士架着拖出会议室的,而这一次他却是自己走出来的。
在所有人的充满了恶意的视线中,在两个武士半强硬的扭送下。
这是缪宣第一次跟随着孩子进入他口中的“会议室”,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证了他所描述的“歪瓜裂枣套铁桶”,也许只听这孩子的叙述还能因为他独特的视觉而觉得可笑,但是亲身跟随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体验。
缪宣看着身前这个孩子,他的高度不过才到他的腰部,而在此之前他的年龄也不过才十几岁而已。
恶意就这样被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羽光忠正浑浑噩噩回到了他的小院子里,当他将房间的门拉上的那一刻,他压着嗓子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他们”
缪宣在这孩子身边半蹲下,和他视线交错“忠正”
不会有人看到,羽光忠正终于瞪大着双眼红了眼眶,他重复“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他们”
缪宣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他“嗯,杀了他们。”
也许是被幼龄的身躯影响,又或者涌动的情绪爆发,男孩扑进缪宣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压着嗓子哭。
羽光忠正即使是哭泣也带着一股子狠劲,听起来不像是委屈的啜泣,倒更像是野兽压抑的嚎叫。
“我根本不想来的我才不是犬千代”
“我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我姐姐”
“那个大名、他的儿子那些家臣”
“我记住了,他们所有的人都别想跑”
透不入光的小房间里昏暗无比,缪宣的肩膀已经感受到了湿意,他轻轻拍着男孩的背,沉默地听着他杂乱无章的发泄和控诉。
孤身稚龄进入另一个陌生的时代,身陷困局恶意环绕杀机四溢
这孩子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他已经很勇敢了。
缪宣没有说话,静静回顾着会议室上的一切变化。
这是已经商议好的默契表演,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结局是什么。
但这一次表态却彻底显出了那个哉雪禅师,他的不识趣相比已经把他绑死在了琴艺老师这一职位上。
这个人难道真的能看到未来
缪宣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这个禅师再厉害,他也看不穿他的来路和归处。
看来他有必要和这位禅师再好好谈谈,虽然他没什么经验,但是他在逼供上的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还有推衍之术他的推衍在这个世界应该能够被使用。
要想适应这个世界,推衍之术还需要一些改变,应该就和厄里亚斯教过的方法差不多,他可以慢慢去推导。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叽,新 ,,,【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