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用好午膳, 当即前往太宁宫。
路途走到一半,马车便“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外边传来小厮的声音:“殿下,郡主, 前方的路堵住了。”
赵彻皱眉,掀开帘子, 只见不远处街路交叉处有四辆马车在僵持, 由南朝北有两辆, 由北朝南有一辆, 还有一辆自西向东。
“……”
他瞥了一眼将四辆马车围了严实的带刀护卫, 一共十二个人,衣衫白色,袖口和裙摆处都有一圈黑色织锦,上面绣着蛇纹, 正是徳王府护卫的标志。
赵彻勾起唇角嘲讽似地笑了笑, 原来是小徳王啊。
有道是父债子偿, 他爹做下的好事儿, 正巧,今儿个遇上了, 顺手解决了吧。
他放下帘子, 重新坐了回去,笑问:“表妹可想看一出好戏?”
“什么?”宋乐仪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忍不住探出了小脑袋一看, 等看到前方僵持的四辆马车时,她微微惊讶。
燕京街道修整的极宽,即便是最窄的街道也可容三辆马车并驱而行,今日情况甚少出现。
再定睛一看,马车都极有来头。
分别为德王府,永安伯府,宫里的马车,还有一辆被遮挡了标志的马车。
看样子是自西向东行驶的永安伯府马车与自南朝北行驶的徳王府马车相撞,两辆车僵持不下间,挡了由北朝南行驶的那辆宫中马车,和从徳王府后面驶来的那辆看不清标志的马车。
宋乐仪盯着挂着德王府的马车,眸色微动,每年年初大朝贺,藩王与各地官员都会来燕京,于正月十五过后陆陆续续的离京。
如今算一算时间,德王的确还在燕京。
透过重重侍卫,再往里看,有两个个对峙的男子,紫色身影那道是好像是谢施,至于红色那道……
是小德王傅世遥!
宋乐仪的眸色愣了愣,又恍惚想起,上辈子傅世遥来第一次燕京的时候似乎是和谢施起了冲突。
好像还被谢施打伤了。
此事闹到殿前时,成安帝怒斥谢施,朝臣皆嘲笑,果然是庶子,还没爬上高位就要被一脚踹回泥潭了。
结果成安帝唾沫横飞的怒骂一通,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只不痛不痒的罚了其半年俸禄。
宋乐仪重新坐了回来,语调娇着抱怨:“怎么出个门都能遇见傅世遥,真讨厌。”
赵彻挑眉笑了笑,大朝贺晚宴那日,虽然表妹和傅世遥相隔很远,但他注意着,表妹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厌恶。
这是傅世遥第一次来燕京吧?
他摸了摸下巴,神情若有所思,又道:“表妹不喜欢,在马车上等我就好。”
“要去!”宋乐仪马上抬头,语气异常坚定。
上辈子的时候,她与寿宁关系恶劣,傅世遥宠爱亲妹,与她作对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这厮着实可恶,竟痴迷着她的脸蛋,想要纳她做妾! 言语中不屑一顾的模样,仿佛赐了她天大恩赏似的。
她堂堂夷安郡主,武安侯嫡女,会去给他做妾?痴心妄想!
宋乐仪的眸色很冷,她伸手勾着一旁的兜帽斗篷利落的系好:“表哥,这是大越都城燕京,不是徳王封地江宁,傅世遥竟然敢在燕京当街闹事,视大越律法为无物,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们得好好教训他!”
瞧着她一副凶狠很的样子,像极了想挠人的大猫,赵彻忽然轻笑一声: “表妹说的是。”他伸手,拽着雪白的兜帽紧了紧,意味深长道,“一儿莫要看谢施。”
“……”
宋乐仪气恼瞪他:“我哪里看他了!”
*
燕京大街。
厚实的车帘掀开,身着朱红织锦的棉袍男子踏下了马车,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腰间系着一根虎兽勾带,五官有些病态苍白,微微下垂的眼角很是温和,如果忽略眼底的阴狠,应道是十分好相处的模样。
“永安伯府?”傅世遥盯着马车念了一遍,忽而冷冷地笑了下,“人呢?滚出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漂亮似妖的脸庞,他缓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聒噪。”
语调带着点点颓靡的慢吞之感。
他抬着一双若春花的眸扫过围了一圈的护卫,而后抬腿下了马车。
谢施已经成年,身量挺拔修长,往傅世遥面前一站,顿时就衬得他和没张开的豆芽似的。
傅世遥被声音和美貌惊的反应慢了几分,等意识到被人骂了小兔崽子,随即阴冷冷一笑:“原来是个半男不女的东西,也敢口出狂言!”
半男不女?
谢施幽黑的眼底闪过飕飕杀意,不紧不慢的扣了扣狐皮大氅的系带,轻笑着问:“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傅世遥脱口而出,未言到一半便意识到不对,忙住了口,瞥过他女气的脸庞,下垂的眼里闪过狠意,抬手比划了一下,“给我好好教训这个狂妄之徒!生死不论!”
徳王在江宁无异于土皇帝,而傅世遥作为徳王世子,自小在江宁嚣张惯了,即便来了燕京也不见收敛。
“住手!”
还不等谢施慢吞吞的拔出他的刀,忽然响起一道女声,紧接着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娇俏清丽的脸庞:“燕京当街闹事者杖责三十,小王爷,你也不例外。”
赵元敏说这话时,手掌已经被冷汗打湿,强压着颤意。
谢施停了手中动作,抬眼去看来人,看着她明明胆子不大却强撑着的模样,蓦地勾唇笑了。
这敬和殿下当真有意思。
“我以为是谁呢。”傅世遥微微下垂的眼睛眯了眯,扫过她浅琥珀色的眼眸,不屑一笑,“原来是胡姬之女。”
登时赵元敏的脸色就白了,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他道:“放肆!”
傅世遥转了转脖颈,轻飘飘道:“你奈我何?”
“哪里来的小王八在吱哇乱叫,本王的妹妹轮得到你说三道四?”赵彻嗤嘲的声音传来,抬脚就踹飞了一个护卫。
锵——
其余十一名护卫瞬时拔出了手中长剑。
赵彻一点也不惧,反而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漆黑的眼眸扫过诸人,笑问:“什么时候徳王府养的狗也敢在我大越国都拔刀了?”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可是有犯上作乱之嫌,拔剑的护卫顿时不敢动了,面面相觑后,又求助似地望向傅世遥。
傅世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抬着下垂眼打量着赵彻。
他虽是第一次来燕京,但这几日也耳闻了豫王的事迹,病态苍白的脸上闪过浓浓趣味。
不知道他们俩谁更嚣张一些?
“敏敏!”
与此同时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娇艳小姑娘出现,忙将赵元敏拉到自己身边,语气关切,“你没事吧?”
“夷安?”
赵元敏微微一愣,旋即开心的笑了笑:“我没事。”又道:“你不是随母后去安国寺上香了吗?怎么在这里呀?”
宋乐仪笑道:“寺里太枯燥了,便和表哥下了山。”
说完,她将视线挪向傅世遥,这张病态苍白的脸颊倒真是和寿宁如出一辙,不愧是兄妹。
她理了情绪,笑吟吟道:“小王八,杖责三十轻了,按大越律法,当街闹事者若是不服从管教,可以直接斩杀。”
说着,她抬起纤细秀白的手指,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年谢施就吃亏在傅世遥受了伤,弱者有理,故而被责的是谢施。
如今……
宋乐仪冷笑,这就不一定了。
傅世遥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姑娘,白色斗篷下一身桃红色的明艳衣裙,脸蛋也是娇艳极了,他略微阴沉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笑问:“这位姑娘是?”
大朝会那天的晚宴人数极多,文武百官,各地官员,外来使臣,后宫嫔妃,世家贵妇,他并没有注意到宋乐仪的存在。
见此,赵彻漆黑的眼眸闪过点点戾气,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王八用什么眼神儿看他表妹呢?
他往前一步,便将宋乐仪挡在了身后,又上前,直接拎着人的领口,狠狠的撞到到了马车上,又极快地随手抽了一位护卫的剑,抵在他脖子边上,直洇出丝丝血迹。
“本王是砍你脖子?还是挖了你这王八绿豆眼?”赵彻慢慢的从嘴里碾出了一句话,声音很冷。
就在此时,马车又传来一句极弱的声音:“殿下息怒。”
怯怯软软,未见其人,便惹人怜惜。
等帘子再次掀开,出来一个丫鬟装扮的娇弱女子,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脸色苍白,一双眸子点点带泪,一副病美人的模样,绝代佳人,楚楚可怜。
寿宁郡主傅世云?
宋乐仪微微一愣,她不是三年之后才随徳王来的燕京吗?怎么会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
“你出来做什么!”傅世遥阴沉的眸子里闪过焦急,“回去!”
宋乐仪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下,寿宁郡主身体病弱,养在深闺无人识,是徳王最宠爱的女儿,想来徳王也是不许她如此奔波劳累的。
不会是傅世遥自作主张偷偷带着他这妹妹来燕京的吧?
想到这里,她勾着唇角笑一笑,正好。
见小德王呵斥,那娇弱的小丫鬟不仅没回去,反而又往前上了两步,心疼的看了眼傅世遥,咬着唇对赵彻大胆道:“豫王殿下,我家殿下并未伤人,你何故如此持剑咄咄逼人?”
赵彻不偢不倸,嗤笑:“等你家小王八殿下伤人了再教训,那不是晚了?”
傅世遥眼底闪过怒气:“你说谁是小王八?”
“别动。”赵彻语气不耐,说着,又拎着傅世遥的领口往上提了提,直在后颈勒出一道血痕,薄薄冷笑,“有道是父之债子来还,子不教父之过,傅世遥,本王今日替你那忤逆爹来教训你这不孝子。”
闻言,宋乐仪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感受到压在脖子上的剑又紧了紧,傅世遥冷汗直流,抿着苍白的唇,抬着一双阴凉的眸子盯着赵彻,似乎没想到他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只要赵彻手上再用一点劲儿,他便能命丧当场。
就在此时,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笑呵呵的道:“子川兄,这正月里见血怪不好的。”
来人是一身着月白锦衣的公子,潋滟的桃花眼笑吟吟的,寒冬腊月手里还握着一柄扇子,不合时宜,却很衬他的气质。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道青色的身影,他面容清俊,丹凤眼眸很是冷漠,但神情却温和,抬腿迈步间脊背挺拔。
正是苏易和上官晔。
原来方才被徳王府挡在后面的马车是安国公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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