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

  宋乐悟了赵彻的意思,扭头间对上一双幽幽的黑眸,蓦地心间一慌,她将漂亮的眼睛睁的很圆,使劲儿嗔了他一眼,气鼓鼓恼道:“我只是夸赞他罢了,没有你…”

  她顿了顿:“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赵彻“唔”了一声,眼底的沉色逐渐散去,目光落在眼前小姑娘的眼上,又逐渐下滑,最终落在她红润的唇上。

  眸似水翦,唇若点绛。

  宋乐仪不明所以,眼神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脸颊,素手纤细如削春葱,桃粉色的袖口下滑,露出一只掐金丝的手镯,愈发衬得手腕纤细莹白。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见此,赵彻低声笑了下:“没有。”

  不等宋乐仪说话,赵彻伸手直接将那半支着的小窗关了上,“啪嗒”一声,吓了宋乐仪一跳。

  殿内也随之寂静了一瞬,学生们面面相觑,盯着关上的窗,忍不住想:刚刚风很大吗?

  “韩山玉有什么好看的”赵彻慢条斯理的敛了袖口,缓缓道:“表妹不如看我。”

  宋乐仪:“……”

  他说这话时,阳光从檐角洒了一半光亮打在他身上,俊俏的眉眼变得不可琢磨起来,宋乐仪却没有留意他的异样,而是叹了口气。

  “我不是因为他好看才看他。”

  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宋乐仪陷入沉默,她刚刚盯着韩山玉看,是因为想起了上辈子。

  韩家自韩山玉曾祖父起便圣恩不倦,成安帝赵景登基后,整肃朝堂,大臣们起起落落,唯独韩家地位稳固如山。韩宽更是两朝连任京兆尹一职,可见陛下对其信任。

  韩山玉是韩宽嫡子,亦是独子,少时素有雅名,成婚后更是洁身自好,仕途也一片坦荡,十七岁之龄便被皇帝委以重任。

  只可惜,天妒英才,两年后韩山玉奉皇命外巡河道,归京途中死于山贼之手,斩首分尸,抛尸荒野,最后连全尸都未能拼凑起来。

  他的父亲韩宽自此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日渐颓靡,韩家一朝落没,不禁令人扼腕惋惜。

  不,不对!

  宋乐仪心头猛跳,韩山玉是皇帝着力培养的新臣,若说谁不愿意他出事,皇帝必然是第一个,出行有武功高强的禁军保护,岂是那么容易被不经训练的鲁莽山贼杀死?

  况且大越官道素来治安良好,纵有山贼出没,掠夺钱财就是,何至于杀人且不留全尸?杀害朝廷命官,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到时候朝廷军队一到,必然如汤沃雪,将其挨个绞杀。

  真的是……山贼吗?

  如此细细思索之下,韩山玉之死倒不像是一场意外,而像是蓄意谋杀,宋乐仪忽然觉得,上辈子看着明朗的朝局,顿时变得云里雾里来。

  韩山玉…韩宽…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安国公苏风原上递折子参端阳太公主时,许久闭门谢客的韩宽似乎也一同参与了,对于一个经历丧子之痛决意退隐的韩宽,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在里面。

  因为这件事,她记得端阳被陛下怒斥,镇国公主府夹着尾巴做人,低调了好长一段时间。

  苏风原参端阳是因为结亲不成反结仇,那韩宽又是为何呢?

  宋乐仪的眉毛蹙着,漂亮的眼里凝满深思,让她想想,在那之后朝堂上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对,太尉周修辞官归乡,半途路遇山崩而亡,噩耗传来燕京时,朝野一片震惊,皇帝亦十分悲恸,破格封了周修独女周玉莹为安宁县主。

  端阳与周修?

  这两个人有何关系吗?宋乐仪闪了闪眼眸,她记得后来端阳似乎对周修独女周玉莹十分照顾。

  记忆中的事情纷杂,宋乐仪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烦躁的拨了拨手上的镯子,她一定还忘了什么!

  假如那时韩山玉没有死呢?

  想到这里,思路顿畅,宋乐仪的眼底飞快的染上了一抹惊诧,忍不住“啊”了的一声。

  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突然涌入,将她的心房充斥的满满的,她倏地抬眼看向赵彻,直直的撞入了一双幽光莫测的黑眸。

  赵彻已经看她很久了,方才见她陷入沉思,他便没再说话,只安静的看着她,等她回过神儿来。

  这是…在心疼他?

  眼前的小姑娘眉头紧蹙着,赵彻便忍不住伸手将其抚平,他故作轻松地低声笑问:“表妹如此看我,怎么好像是在觉得我可怜啊?”

  “是可怜…”

  宋乐仪闷声说了一句,情绪有些低落,她拽住他压在她眉上的手,指尖从层层白纱上轻拂过,又两只手将其握住,语气坚定道:“表哥,以后无论多艰难,我一定会帮你。”

  赵彻平定蜀国之乱只用了不到两年,作为率军之将,等战火平息之后,他本应该马上归国的。

  那时皇帝封了韩宽为蜀州刺史,派遣其前往蜀国处理战后的吏法户籍等一系列事情,结果因为韩山玉意外身亡,韩宽就没去成,赵彻也因此在蜀国多待了一年余。

  都说蜀地好,宋乐仪却不这么觉得,他回来的时候黑瘦了那么多,一定是吃了很多苦。

  听她这话,赵彻扯着嘴角笑了,他低头看着被她两只手牵握住的手掌,笑意愈来愈浓,从眼角漫到了眼尾,异常灿烂。

  “好啊。”

  “你怎么不问…”

  宋乐仪说着,便要去松开他的手,不等 “为什么”这五个字吐出口,赵彻已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又紧了紧,手指上带着的明澈润泽的翡翠扳指,压在宋乐仪的腕上,一阵儿冰冰凉凉。

  “表妹的心意,我知道了。”

  他声音低沉,入耳撩人,卷着淡淡的荼芜香,整句话都变得耐人寻味的暧昧起来。

  宋乐仪脸蛋噌的一下就变得滚烫起来,她挣了两下,便从他手掌的禁锢脱了出来。

  赵彻也没阻拦,而是轻声笑了下,模样懒散的收回手,叹了口气悠悠道:“表妹,记住了,芝兰玉树这样的词,用来形容我最恰当。”

  宋乐仪忍住送他一记白眼的冲动,脱口而出道:“表哥可知厚颜无耻四字做何解?”

  “不知道”赵彻随意的回了一句,也没恼,反而笑吟吟的伸手朝她脸蛋掐来:“不过我倒是知脸厚如墙做何解。”

  宋乐仪忙不迭的往后闪躲,身后一片竹林,退却没多少便被挡了路。

  她躲避不及,被捏了个正着,连忙求饶道:“我说错了,表哥俊美无双,英雄盖世。”

  “然也。”赵彻这才满意,慢吞吞地不舍松指,离开了白皙奶香的脸蛋。

  竹林随风摇摆,沙沙作响,仿佛与周遭隔绝了起来,细碎的阳光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个人离的很近,呼吸交缠间,卷动一颗芳心。

  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子川兄,原来你在这儿啊,可叫我好找。”【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