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除了身为正邪魁首的龙门、魔门,谁也没见过上万修仙者厮杀的大场面。
动静之大,远胜百万军!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法宝、道法乱成一锅粥。
人数太多,法宝更多,道法层出不穷,整个天空五光十色,法宝、道法撞击的轰响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轰响声太大太杂,将一切动静都压下,以至于天地之间好似就只有此音!
龙门五千、仙武院一千、供奉院两百,六千余众大唐修仙者比之上万人魔门少了将近五千人,相差悬殊!
龙门有孙正德、朱石傲以及三门九宗半年多前调拨的一百二十位元神尊者,仙武院无元神境,供奉院只有白须老者一个元神尊者。
而魔门元神尊者远不止五百之数,高端战力亦相差悬殊!
可饶是如此,双方竟打得有来有回,旗鼓相当。
怎么说,龙门弟子全都疯了!
各个以伤换伤,以死换死!
魔门弟子一时间被杀得胆寒。
没他娘的这样的!修仙者之间厮杀,哪有一上来就拼命的?不应该大家先你来我往过过招,虚虚实实摸一摸底儿,杀招绝招藏到最后?一开战就拼命,都他娘的活腻歪了不成?
真不是魔门弟子胆小,委实赖龙门不按常理出牌。
整得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至于吗?大家又不是没打过交道?大唐之前的改朝换代也没见你龙门如此拼命……
……
六千战一万,人数悬殊、战力悬殊,也只有这等不顾生死的打法,才能勉强不落下风。
再者,魔门占尽优势,拖得越久胜算越大,当然不愿与龙门换命。
战场一处,九环魔刀易豪气得心里骂娘,好几次真有心劈死孙正德。
这老小子他娘的不识好歹!老子暗中帮你解围了多少刀,心里没数?身陷重围还他娘的疯狗般拼命,你他娘的出门喝了假酒不成?
九环魔刀、青峰剑客都是上一代中的风云人物,年轻时喜欢同一个女子,一向针锋相对。可也正因如此,二人打出了似敌似友的感情。若非出身宗门乃累世死敌,若非徐二娘就那么一个,两人定是可以交付生死的知己。
易豪哪知道孙正德此刻的心情。憋了大半年,如何请战宗门都不同意,眼睁睁看着山河破碎却只能袖手旁观,那等憋屈太折磨人。
这位老好人被憋急了,也快被逼疯了!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唯有舍生忘死一战,杀到手软或者身死道陨,方能一解心中郁气,心中之恨!
不得不说,孙正德天资真的强,六年不见竟已是元神境三阶修为。加之易豪数次暗中解围,短短功夫便斩了一位魔门元神!
青峰剑客,剑如青峰,青色剑气环绕周身层出不穷,整个人如同一个长满剑气的刺猬,一人独战四人,却是杀的一往无前。
混战中,孙正德终于再一次找到破绽。他一剑递出直取一魔门元神尊者脑门,全然不顾身后魔门另一柄围魏救赵的飞剑。
易豪做不到眼看着孙正德身死,只好再次暗中相助,一刀砍向孙正德后背。
“他娘的!”易豪装模作样地骂道。
刀与剑,好巧不巧地剑尖、刀锋相撞,飞剑偏了方向,大刀也是一顿。于是,原本刺向孙正德后脑勺的一剑,斜飞而出,本该砍向孙正德后心的一刀,砍在了其肩膀,只划出一道不深的伤口。
再看孙正德已经一剑刺穿魔门元神尊者脑门,又立一功!
“孙正德,最后一次,这他娘的是最后一次!若再不识好歹,老子绝不管你!”易豪气急败坏地传音!
没这样玩的!老子身为魔门将军,总不能一直帮着你孙正德杀自家人吧?
干你娘的!要不是怕琪琪伤心,老子现在就剁了你喂狗!
咋的?你孙正德早上喝了假酒,还吃了屎?
还他娘的没完没了!
你他娘的倒是建功立业了,可老子心里多别扭?
那两个蠢货哪是你孙正德宰的,那他娘的是老子易豪宰的!
听到易豪气急败坏的骂声,孙正德被杀气干扰的心神清醒不少。回想大战经过,原来易豪已暗中相助多次,孙正德顿时心生愧疚。若不是易豪,方才他便与那刀下亡魂一并身死道陨。
罢了,不叫你难做。孙正德心中暗叹一声,三尺青锋猛然递出,杀出一道通路,去往别处。
……
另一边朱石傲就没有孙正德这般好运,宰了一个元神境,自己也重伤,此刻被三个魔门元神围杀,力渐不支,自凶多吉少。
如孙正德那样的老好人逼急了往往比平日里的那些个暴脾气的要疯狂的多,朱石傲的性子要比孙正德差的多,是以虽同样心有郁气、怒火不泄不快,朱石傲要比孙正德理智不少。
朱石傲是打算与魔门贼子拼命,但远没到孙正德那种以命换命的地步,魔门贼子当然要杀,可咱能不死还是别死的好。
当然不是说朱石傲贪生怕死,能冲上来与四个魔门元神厮杀,还一鼓作气干死一个,会是怕死之人?
见朱石傲力渐不支,魔门三个元神不约而同地放猛攻势,趁你病要你命!
朱石傲伤的不轻,被那魔门元神临死前,换了一刀,魔刀穿体,离丹田就差一寸,此刻小腹一片殷红,敌方攻势太猛,以至于他连抽空止血都做不到。
朱石傲倒也光棍,眼看要被三个魔门贼子活活耗死,索性不要脸地威胁道:“都你娘的悠着点儿!逼急了老子直接自爆!”
一位魔门元神阴笑道:“怕你不成!你他娘的自爆,老子不会跑啊?”
朱石傲不服气地顶了回去,“你他娘的跑,老子不会追?听好了!从现在起谁伤老子伤的最重,老子自爆就追着他。”
还真别说,三位魔门元神虽满脸的不屑,可手底下力道还是放轻不少。
……
大战惨烈。
两炷香的功夫过去。
战场局势渐渐出现变化。尽管龙门弟子越战越勇,可胜利的曙光依旧偏向了魔门。
严格来讲,魔门先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龙门一上来就拼命,可两炷香的功夫足够魔门弟子调整心态,加之龙门以伤换伤、以死换死的打法,七成魔门弟子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再加上好友、道侣丧命龙门之手,自然就打出了真火。
何况龙门、魔门有那么多的新仇旧怨。
当魔门打出真火,杀红眼,双方人数、战力上的悬殊差距便展露无疑。
在这之前,龙门有五百余众弟子身死道陨,而魔门这边折损足足一千二百多人。可此刻双方伤亡彻底反了过来。
任谁都能看出,大唐一方败北已成定局,敌我相差悬殊,龙门、仙武院、供奉院回天乏术!
可明知必败无疑,龙门、仙武院、供奉院依旧舍生忘死,血染长空!
这一幕看得人既心酸,又热血沸腾!
这世上真正令人感动的往往正是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持。
这一刻,大唐一方的修仙者们就是一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货!
这群蠢货,在用他们的性命谱写着忠义之曲。
……
长安城中一处茶楼。
“师兄,要不咱也上吧?”
挎刀男子名步光,长得眉清目秀,站在那里就让人不觉想起书上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步光冷喝道:“上什么上!”
师弟同样跨刀,名寒陌,长得浓眉大眼,模样看起来比步光更像师兄,寒陌不甘道:“难道咱就眼睁睁看着如此多的仁义之士舍生取义,我……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步光一声冷笑:“舍生取义?龙门占了朝廷一百多年的便宜,收受朝廷一百多年供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龙门不拼命谁拼命?”
寒陌无言以对,他一向怕师兄的很,可若无人相助大唐撑不了多久,寒陌还想争取:“可是……”
步光语气突然变得极重:“没什么可是!睁大眼睛看看参战的都是什么人!龙门,仙武院、供奉院!这些人哪个没受朝廷好处?朝廷可曾给过你我半分好处?”
寒陌不敢看步光,大吼着给自己壮胆,“你不去,我去!”
步光只是冷冷的一句:“你若敢去,师兄便一倒斩了你!”
寒陌哪还敢去,恶狠狠地瞪着步光大骂道:“步光你个懦夫!你个胆小如鼠的王八蛋!你对得起师父敦敦教诲吗?”
步光不会跟自家傻师弟一般见识,“少废话!我是师兄你是师兄?”
……
朱雀大街南边,六个粗犷大汉翘首望着战场。
“大哥,咱也出手吧?大唐才六千人。”
“老七说的对,大哥咱也上吧!他娘的,龙门这帮孙子还真敢拼命,看得人热血沸腾!”
“是啊,大哥,魔门人多势众,这么拼下去,大唐一方早晚要败!咱兄弟六个冲上去干他娘的!”
真名张裕的络腮胡男子面无表情地扫过五位兄弟,才冷笑道:“干谁娘的?嗯?你们倒是说说你们要干谁的娘?老三怎么死的都忘了?老子不去帮魔门这帮崽子杀他龙门,已经算仁至义尽!”
其余五人顿时哑然。是啊,老三死于龙门之手,兄弟几个和他龙门有大仇,帮他娘个卵!
老七闫小威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我这张贱嘴!帮啥狗日的龙门!”
老二封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龙雀卫有啥好的,老三死活都要进,连咱兄弟都不要了。”
张裕瞪了一眼封风,“老三怎就不要咱兄弟了?是咱们一个个不愿受人约束,老三才自个去的。”
封风又叹气道:“唉……当年就不该去飞仙谷,要不然老三也不会去找那方圆报恩,也就不会死于龙门追杀。”
……
西市大街空无一人,望楼上两个酒糟鼻子的白发老头儿,一人一个酒葫芦,一口牛肉一口美酒。
龙门每死一人,两个老头儿便大饮一口酒,欢天喜地地喊着:“好!又死一个!死的好!死绝才好!”
他们二人的师父当年因为一件灵器,被龙门斩杀。
而他们共同的徒弟,入世修行进了龙雀卫,一年前他们破境出关,迫不及待地地来找徒儿吹牛,却听到龙雀卫全军覆没的噩耗。
……
长安城南有一间占地极大的仙家酒铺,掌柜的是一个艳名远播的丰韵美妇,那身段瞅上一瞅都叫人邪火直冒,惹得无数汉子闻风而来。
可直到今日,也没有一个汉子有幸一亲芳泽。
美妇人自称桂夫人,月桂的桂,可那张小嘴哪有半点儿月桂的静美,伶牙俐齿的很,啥荤段子都敢接,啥难听的话都敢骂,活脱脱一个泼妇。
奈何那些光棍汉就好这一口,时间久了一日不挨上一句桂夫人的骂,心里别提多痒痒,总觉得这一天缺了点啥,没滋没味的。
今天,酒铺一样人满为患,好些个来迟的汉子,只能站着、蹲着喝酒。
桂夫人昨日说了,何时城破酒铺何时关门大吉,他日江湖再见。
这句话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这不一大早就赶过来,想多看桂夫人几眼,好记在心里。
桂夫人不愧为女中豪杰,龙门、魔门那边刚一现身,她索性玉手一挥直接掀飞了房顶,于是战场一目了然。
这下客人们就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观战。
见龙门弟子舍生忘死,愣是以六千人打得万余人落得下风,酒铺里便叫好不断,大口饮酒。
好些人不知不觉一坛酒就喝完了。可此时哪能不喝酒?
买!
桂夫人收了钱,隔空抛过酒坛,不耽搁观战。若是哪个王八蛋少给了钱,桂夫人便往那酒坛撒一把土,才扔过去。
酒客中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师承五花八门,当然大多修炼的都是破烂残缺功法,不是山野散修就是没落的小门小派传人。想想也是,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喝酒。
也正因不是大门大派出身,这些修仙者往往要比诸如龙门等大派修士多了许多草莽气。
两炷香的功夫过去,渐渐地叫好声没了。
好些汉子直愣愣地望着战场,眼里战意升腾。
终于有个大汉坐不住,豁然站起,吼道:“不管了!老子要去帮龙门!”
桂夫人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隔空抽在大汉脸上,“林沧溟给老娘坐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自己去帮龙门?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吗?正道魁首、修炼界执牛耳的龙门,需要你个狗东西帮?”
大汉林沧溟被骂得面红耳赤,可往日里绝对不会跟桂夫人生气的他,这一次却是冷眼怒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龙门弟子舍生取义,我乃唐人理当出手!再说了,老子要帮龙门关你屁事?老子就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你管的着吗?还是说你其实是魔门安插在长安城的奸细?”
林沧溟这话不无道理,好些酒客看桂夫人的眼神不对了。
此时此刻,谁不被龙门壮举感动的热血沸腾?偏偏她桂夫人言语间对龙门充满敌意。
按桂夫人这般野路子的性情,弄不好还真是魔门奸细!
桂夫人破口大骂:“喊你娘个球!老娘看上你了,舍不得你死行不行?”
这话若放在往日里,指不定要惹得满堂哄闹,林沧溟也定会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问:那咱啥时候睡觉?
可此时却无一人出声,桂夫人的大骂,像极了胡搅蛮缠。
管他娘的什么美艳货,若真是魔门奸细,乱刀宰了!
林沧溟眼有杀意,“莫不是被老子说中了?”
桂夫人气得冷笑不已,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老娘是魔门奸细?老娘若是魔门奸细,你们一群狗东西还能活着?一个个没长脑子不成?”
此话不无道理,桂夫人若真是魔门奸细,那今日大伙喝的酒指定是要命的毒酒。
望着桂夫人如看白痴的眼神,众人一时间尴尬不已。
林沧溟羞得直挠头,他娘的一时热血上头,脑子不好使了。
面对尴尬傻笑的众人,桂夫人反而怒火更盛。“帮龙门?凭什么帮龙门?在场九成以上之人都他娘的没资格帮龙门!”
众人不解地望着桂夫人。
桂夫人讥笑一声:“不明白是吧?那老娘问你们,你们当年可曾去过飞仙谷?第三洞天伪化神僵尸是怎么死的?是他娘的谁斩的伪化神僵尸?林沧溟,你前些年口口声声要死守在长安城,早晚要进龙雀卫报恩,为方大将军鞍前马后!如今可是忘了?尔等可曾忘了六年前方府塌陷的那一夜,躺在废墟上六个元神境都是他娘的龙门长老?”
桂夫人越骂越气,“一千八百余众龙雀卫,连带方圆大将军在内,皆死于龙门之手!若六年前龙门不曾背信弃义,今日大唐一方当有一千八百余众龙雀卫参战!方大将军晋升元神尊者不到四年便打得宴无忌抱头鼠窜,如此天资,六年之后的今日,最少也是半步化神!他龙门自作自受,活该死于魔门刀下!他们这是在还债!还一千八百余众龙雀卫与方大将军性命之债!六年里我等始终袖手旁观,好,蝼蚁尚且贪生,龙门势大,都说得过去!可我等到底是欠方圆大将军一条命!不帮他报仇也就算了,别帮着他仇家就行!还是说,尔等真相信方圆大将军乃魔门圣子?龙雀卫乃魔门走狗?千面幻君方才自称圣子,尔等应该没聋吧?”
鸦雀无声!
林沧溟羞愧难当,“骂得好!狗东西林沧溟没资格帮狗日的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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